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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朝真暮伪难分辨,西关兵起动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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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陛下的意思吗?”

“是。”

“京城太学恐怕会有人阻拦。孤奉陛下之令,前来探探世情口风。”

“这……”

那掌理全州府事的二位大人对望一眼,眼神交流了一番。

见他们还有犹豫,荀甫欣站起身便要离开:“既然二位不愿,孤自去……”

“大人留步!卑职……是在考虑如何践行?实不相瞒,乡里镇上每隔几年道路兴办学,但是讲师没资历、官员没人脉,如何能与京中太学相比?现在的读书人即使去镇府上谋个点卯官,都不愿意去教书,教一批注定没法出人头地的学生。”

“难呐,难呐……”

荀甫欣神态。“你们说得这些,陛下都考虑到了。太学是官学至高之学府,一般学舍难以相比,有真才实学的学子千里求学,也属正常。”

“异常之处在于太学之下再无官学,而私学的质量参差、品质难测。陛下开光言路、论才不问出身,实在不忍见此局面延续下去。”

陈方平问道:“难道陛下的意思……是要分派太学学士来全州?可是……可是全州地处偏远,又临近西关战地,怎会有大人愿意贬居此地。”

“这些你们不必操心。不久,京城会出现一批无处安身的文士,你们先建好学堂备好印信,到时候全州就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二人面面相觑,答应下来:“是,大人,我们这就安排。”

旁边端茶的小生此时插了一句:“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1)

荀甫欣一抬眸,见是方才那个天枢阁的线人自觉办成了端水小生的模样,在旁边听着他们交谈,不觉用目光狠狠剜了他一眼。那线人低头奉茶,一身布衣端白盏,书生气很重。

岳莹洁跟着奉承:“大人连身边的侍从都这么有学问呐。”

荀甫欣脸色一垮。

待陈方平二人离去后,荀甫欣转身叫住那个线人:“你方才还有什么话说?”

线人正要端着茶盘离开的背影顿住,他停了脚步,没有折回这边,只是压低着声音回答道:“业州那边传报,陛下有意重建武学。”

荀甫欣起身来,迎光立在太师椅旁,素身亭亭玉立,杏花处疏影同景。她眉梢轻挑了一下,似是喜悦的:“我与陛下还真是不谋而合。”

“还有一事。”

“怎么了?”

线人犹豫了几番才肯实报。“......西关。是西关出事了。”

荀甫欣踱步的背影突然停下,缓步回头,眉宇间刹那锋利的一闪而过,又换成了忠恪砥顺的模样。

线人盯着她:“你这不是来全州办学嘛。缓两天再走?”

两人对视僵持了一阵。荀甫欣的眼眸里澄澈无比,终是败下阵来。

“那好吧。”

*

京城,宰相府。

周家祠堂内,堆了一地的软垫上趴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孩童,正匍匐在地上抄写着什么。他不时地停下,揉一揉酸疼的手腕,又认真地蹙着眉,继续写下去。

祠堂门缝被推开一条,天光倾泻,一道人影悄悄溜了进来。

“大哥!”周止旋跑进祠堂,推了推周方仪的肩膀。

周方仪跪直了身子,双眼通红而倔强地凝着泪看了她一眼。

“阿爹还是不肯放我?”

周止旋嘟着嘴唇,同仇敌忾地摇了摇头。“阿爹也太不讲道理了,你明明没——”

她低头的一瞬瞄见了周方仪正在罚抄的课业,忽然若有所思地一愣。周方仪不解问:“怎么了?”

他的视线亦落到了眼前的纸笔之上,说来也是奇怪,周全听说家里头丢了钱后,不分青红的把长子关进了祠堂反思己过,不听他的辩解,罚他抄写一篇论述太学功用的文章《鹿鸣赋》。

不罚抄弟子规,反而罚抄这么奇怪的东西。

周止旋拎起来纸页,分辨着读出兄长狗爬一般的童稚字迹,见那文章十分老旧,笔墨有些地方已经褪色了,署名处是方方正正的旧体隶属——崔尚玄作。也不是有名的笔者,那么周全布置下这篇文章就显得更奇怪了。

周止旋草草读了一遍:“......所以太学就像是大学,但是小学都是乡镇私立校,中学要么来京城上清华附中、要么全凭自学考?”

周方仪没有听懂。他把文章夺了回去。这文章里许多生字他都不认得、照猫画虎描的。周止旋才多大,哪里看得懂?

“是太学,不是大学。你字认错了。”

周止旋固执仰头:“没有认错。大哥,阿爹罚你抄多少遍?”

周方仪当即哭丧着脸,委屈道:“三百遍。”

这时候他们忽然听见门外一阵响动,门乍然敞开,天光随烈风涌入,风卷残叶,浩浪汹涌。他们抬眼一看,见是武怀圣推开了门站在庭院里,身后大风卷落了一树残花落叶。

“周全,别罚孩子了。钱真不是他偷的。”

武怀圣利落地解救了祠堂的两个小孩,便移步正堂,与周全商议朝廷用钱一事。宰相府的正堂常会宾客,内庭阔大,气派巍峨,然而没什么多余的粉饰,显得十分清净素雅。

“周大人,朝廷如今缺钱,内廷的吃穿用度已经缩减了,但去岁的支出还赊着账。长此以往,太平时尚可支撑,可一旦遇上天灾,朝廷无可供调度的余财。”

虽说自古以来,官僚层级之下贪腐纳贿之事防不胜防;但世家之所以得传承数辈、树大根深,便是把本该分流去往全国各地的余钱全部纳入了自家口袋。自扳倒戚家后,朝廷缴收了一笔钱财。武怀圣这才察觉到大周财政上的疏漏。生财若有道,不可单靠赚钱维持。

之前姚世希检举出工部的账目对不上,事到今日,六部那边都没给出一个说法来,分明就有蹊跷。

周全望着堂外的落枫,东拉西扯,似乎颇有感慨:“管好一个家都很难,何况是大周天南海北、辽辽十四州。”

武怀圣抬凌厉眼,锐意悚然地扫过了他:“你真以为,是你儿子偷拿了府中财务?”

周全装作不懂:“家教不严。深感惭愧。”

武怀圣便从袖中翻找一阵,掏出一封家信递给周全:“怀烈侯给朕来信了。你且看看。”

“那些钱是她带去的,你不要错怪了孩子。”

周全手指一僵,不太自然地接过了信,心里感叹,唉,陛下怎么就不懂呢。

他便僵着五官,硬邦邦地开口谈起了正事:“陛下,等秋收的时候,可以另设一税官统掌北三州与辽东新上缴的钱粮,委任以心腹之人。”

武怀圣正要回话,门外忽一阵脚步声踏碎落叶匆匆而来,仔细一瞧,是在御前的人,急急跪倒。

“何事惊慌?”

“陛下——西、西关传报。”

***

丽州,大周西陲。

此地山林崎岖,千峰重嶂,路险川湍。

遥望山野之间,一条银带似的湍急窄流瀑布下。伐竹破林,山凹骤开,身披藤甲的护卫贴着峭壁伫立,前方山陷处的豁口便是西关驻军。

程识远站在关头,目之所及,天高暮远深林密,无尽边极凉山青。

山外之地,便是古凉州。山川势险,犹不似他在人世间提一柄长刀戍关前。虎豹财狼且不能过,何况凡人尔尔。

“将军,淮阳公主在关内求见您。”

程识远浑然一颤。山外的密林里有白鸟惊飞,振翅在眼角目框里泠泠煽动,似醉梦蝶。半晌,他才如梦初醒似的反应:“快,随我出迎!”

跟在他身后的小兵不知道,那几息之间程识远心里闪过了多少种念头,堆砌起来足以将整座山淹没。山泉水涨,瀑浪惊流,插翅毫厘之间难束。

程识远的贴身口袋里还揣着上个月故友寄来的一封信,那时候除夕才刚过,万事皆心,这封信如同平地惊雷,在他的心里咯噔一下锤落。

“世兄台鉴,日居月诸,万物现疑,生遭不平事而见路断舍。愚弟命忧,命蹇时乖,恐岁不甲,而弱子临诏滋事,穷途患患。今于不保之地鉴书于兄,不在旦夕,但求一应,愚弟愿为身侧同谋共事,报血恨、同江海。”

程识远当初看了此信,气急败坏地斩了来使:“大胆戚明穹,竟敢妄自揣度诬陷于我!我今奉诏驻守西关,忠惯白日!”

他这一席话,多是说给坐下的守将听的。信使的确被他斩了,免得再省事端。然而那封信确是在他心里种下了一个祸根。

戚明穹薄言肺腑求切于他,两家人虽明合暗斗却也是唇亡齿寒的关系,何况,如今陛下自上位以来摆明了对他的不满,把他扔到西关,本已经与一颗弃子没了两样。

收信后不过多久,戚明穹满门抄斩的噩耗传至。

说不定哪一天,他也会轮到同等下场。趁现在他尚守边关,机变自如,手握圣诏又有调兵遣将之权。

不若,就在此时反了?

程识远在中军帐里见了淮阳公主武常灵。她一身红衣破污而拔挺,很瘦,眉眼方正,身姿英武,比之陛下少几分邪魅艳压,而多几分勇莽。

山间白鸟已不见了,不知飞往了何方。

“末将考虑过了,丽州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可在此自立为王。”

武常灵深红色的战袍半挂着,托落到地上,像披着长长的礼服。她缓缓托着长调道:“将军莫急——举势之前,先要造势。你可是奉陛下之诏戍边的大周栋梁,莫忘记了。”

“将军即使自立为王,也该是奉诏讨贼。”

程识远问:“贼在何处?”

“将军岂不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作者有话要说:(1)出自《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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