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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君臣协力除旧党,更为新政画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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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光斜照入殿,百官鹤儒,金袖带香。两列徐徐步入名堂,文臣在左,明彩流霞;武将在右,玄隆辉重。

武怀圣敛颌抬眸,沉静地观测着,指腹在龙袍上寸许勾画着。她的目光锐利如炬,将列官名目一一点过。

“陛下。”廷尉张驰出列,举起笏板躬身一拜,“臣请弹劾礼部公卿张文达。”

“讲。”

武怀圣微微抬眸撇了一眼堂下,赤缇朝服的清白少年满身正气,话语间犀利不留余地。

武怀圣垂了眼,撇嘴。

真不好看。

不过这个张弛弹劾本家前辈,俨然已成大公无私的一派清流。

张驰道:“臣那日到叔父家中坐访,席间曾见一位护院十分眼熟,打听后,才知是从前在御前虎龙军当值的。罢职御前军将,这并非一般人能有的权力,臣禀奏陛下,请陛下祥查。”

武怀圣徐徐地点头,向堂下垂眼一瞥,缓缓道:“前虎龙军在张府做护院,也不能说明什么,万一是旁人放进去的呢?”

大殿上一阵沉默。

当事人张文达不在朝上,昨夜已被锦衣卫押下狱中了。

天子这一问,不过抛砖引玉,想趁机钓出更多线索罢了。

所谓的“前太子党”是个幌子,武怀圣真正的目的,是清洗前朝旧臣,重构自己的势力。在此事上,她与荀甫欣恰好戮力同心。

武怀圣长吸一气,正欲下旨封令,忽然武将列里踏出一个人来:“陛下,臣以为不妥。廷尉状告张大夫,看似大义灭亲,实则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恳请陛下明察。”

武怀圣的视线投过去,深沉而埋着隐火,她掩遮着唇角的一抹笑意,在衣袍上描摹着此人的名字。大周的武将世家向来不服管,她真愁没处捉人。

下一个就整你。

“陛下,臣附议。”

这一声引得百官惊顾。武怀圣亦出了一惊,抬眼看去,这是哪个不长眼找死的——

竟是周全。

周全站出来,弓着身子,体面地道:“陛下,张氏不同其他士族,乃三朝股肱,对陛下忠心耿耿。臣请陛下,三思。”

说罢,他半低着头,对着宫殿地上的花砖一阵挤眉弄眼。

“……”武怀圣扶着额头,太阳穴突突地一阵乱跳,她朝周全旁边的荀甫欣看去。

只见那人眼观鼻鼻观心,事不关己。

但赤缇色朝服穿在她身上,鲜艳如昼,明朗清晰。

好看。

这时候,荀甫欣似是感知到了她的视线,抬头,二人隔着高台阔殿遥遥的相视一瞬。

荀甫欣轻微摇着头。

武怀圣叹气,不舍地收回视线,重新打量依旧弓着身子的宰相周全。

先帝托付的佐政之臣有两位,一是荀甫欣,二是周全。

周全人机灵,却没藏野心。早在先帝朝时,他为了表示自己并无深藏城府,俸禄拿去盖了京城最豪华的宅院,又在先帝赏赐下填了两房妾。

公事上精明能干,私事上谨慎求全。

周全八面玲珑,很会来事儿,若没了他,朝廷摇摆起来早晚要成一盘散沙。

因此武怀圣此时瞪着他的眼神快冒了火。

乱出头做什么——你这样还周全吗?

但她压下了心头怒意,转而威严地道:“既然周宰相颇有见解,朕把这事情交予你去办。朝中官员,无论品级、立场,都可去宰相府上拜名,凡有疑似太子党者一尽上报,凡有冤情者,亦可自往申诉。”

周全的身形明显颤了一下——这是多么非人的工作量。

武怀圣没理他怎么颤,看向荀甫欣,邀功似的一挑眉。

她初登基时,根基浅,城府薄,每日开朝会如同渡劫一般受人拿捏。如今这招鹬蚌相争,就是荀甫欣点拨的。

“陛下,您牧过羊吗?”

彼时荀甫欣将她带离了喧嚷的京城,者成交的荒野间策马并驱。

武怀圣摇头。“牧羊,与帝王术何干?”

“牧羊人从不挥鞭逐一训每只羊,事倍功半不说,若羊群不再信任主人,群起反扑也未不可有。”

“陛下,您的天下太大了,朝廷里的人才众多,每一个都想顾及,岂不乱花迷眼,首尾难分。”

“控制好头羊,让羊群互相逐利,便能拧成一股麻绳,替您去寻最丰盛的草场。”

彼时武怀圣望着眼前一望不尽的茫茫绿园,眼底灵光骤闪。

她原想的是,荀甫欣陪她一程并驾风雨。再不济,恪守着君臣之义,她也该是她手里最好用的那一款鞭子。

谁料荀甫欣听了她半是玩笑的比喻后,忽然下马,跪在了雪后新泥的地里。

那冰坚的大地看着就冷。

荀甫欣穿得单薄,那是武怀圣第一次想到,她的膝盖一会儿该是冻得红了,撩开袍子,尽是惹人怜惜的颜色。

武怀圣恍惚了一阵,眼前人已经彻彻底底地跪了下去。

“臣不敢。”荀甫欣很小声地道,“臣至多做一只供陛下驱使的头羊。刀山火海任无阻。若陛下需要弃了,臣自裁去。”

武怀圣才意识到,她所想象的未来,和荀甫欣所想的很不一样。

……是什么让她说出,这样的话?

荀甫欣低着头不肯回答,只道:“请陛下成全臣吧。”

成全。

她可是天子,对偏爱之人所想的一切都可在顷刻间满足。

唯独荀甫欣的想法,她成全不得。

武怀圣走到她身前,幻想着突然暴躁地抬手将荀甫欣扳起来,和她对视,望进那双晦涩的眼睛。十五年。她们之间毕竟隔着太多武怀圣未曾经历的岁月。

她终究没有这么做。彼时,她还不能离了荀甫欣的辅佐,还不是一个真正自立得帝王。

恍惚间,明堂大殿天光倾泻,百官齐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在肃穆的钟磬声之下徐徐退朝。

武怀圣想,今日她离真正的天子威权,又更近了一步。

偏头唤来沈源:“去,把怀烈侯叫回来。”

***

明堂外,凛冽日光下,白玉阶层层反光,亮得耀眼。

周全擦着额角的汗。

“陛下…竟意外地没有发脾气,倒是愈发沉稳了。甫欣,你的确教导有方。”

荀甫欣跟在一旁,神情似在沉思。半晌,她回过神来:“周全,可否差人去药坊寻血活血祛瘀的药膏?”

“你还嫌我的差事不够忙?”

荀甫欣白了他一眼。“陛下将监察大权交予你,你应感激圣恩。”

周全:“……”他不周全了。

荀甫欣又道:“我支持陛下,关键不仅在于查刺客,更在于立威。”

“以一日之威,绝百日之患。”

正此时,身后传来沈源一阵小跑的脚步声。

“怀烈侯大人,陛下传您进宫。”

荀甫欣点头,又朝周全使了一阵眼色,低声嘱咐道:“张弛弹劾张文达,此案不同寻常,除了前太子党的舆论,更牵扯到元丰五年……”

周全的眼神猛地一沉,示意她噤声。

沈源堆着笑脸指了身后的车轿:“怀烈侯大人,请吧。”

***

荀甫欣坐着车驾缓缓驶向北门青鸾池畔。

竹树环合,四季苍绿,是皇家园林深处世俗难窥的隐秘一角。从前荒废着,自武怀圣登基以来,特意在池畔种了些幼桃树,又在几近干涸的池里养了几尾胖锦鲤。

荀甫欣下车后,见青鸾池石门后的长风古亭内还坐武怀圣之外的一个人,不免吃惊。

青鸾池,长风亭,向来是武怀圣与她会晤的场所。桃花树,红锦鲤,都是按着她的喜好装扮的。

连沈源都把车驾停到百步之外,余下的她是走路来探访。

她想当然的以为,这是只属于她们两人的天地。

“老师?”

武怀圣眯眼笑着,一抬头看见便向她招呼,“快过来。”

荀甫欣收敛了眼底迷蒙,端起良好的教养,上前道:“陛下。”

视线一转,落在旁边捧着陶瓷碗嗑瓜子的言盛时身上。

言盛时:……默默放下了瓜子。

武怀圣用石桌上的书卷挡住了桌上狼藉,半是遮掩,半是解释,凑到荀甫欣身旁揽她坐下:“言盛时是我同窗多年的发小,之前回乡守父丧三年,刚刚返京。”

荀甫欣点头:“陛下身边有一位同龄好友,臣很欣慰。”

言盛时的目光就像下棋一样,举棋不定地在二人之间跳来跳去。

武怀圣正在作画,手边的青墨还在砚台里洇着未干。她翻开画卷,举起来,正好挡住了言盛时那张碍事又多戏的脸。

“老师请看,这幅《凉州图》。”

荀甫欣定睛一看,目光陡然震颤,整个人犹如石化般定在了原地。

武怀圣浑然未觉,头头是道地讲解着。“乍看去只是一幅山水图,对吧?老师可否记得,元丰五年张家公子给您的聘礼中有一幅画,是前朝的真迹,画的是繁华凉州城的灯宵华火、十里长街。”

“当时您还不想嫁人,借口说谁的画那超过那副凉州真迹,您才答应嫁了。”

满京城的才子蜂拥雀跃,提着画笔临摹胜景。却不料诸般努力,化作了彼时十八芳龄的怀烈侯口中淡淡一句:

“你们见过凉州的模样么?”

世家子弟面面相觑,那种边境蛮荒之地,他们怎么见过?

那时荀甫欣出的题目已经无关聘礼,而演化成了京城子弟们切磋琢磨的题目。整个大周,唯有一人,放下手中笔,提剑走边城,她画下了元丰五年最真实的凉州。

“老师大概不知道,朕与皇兄曾在那一年走访凉州。”

武怀圣勾唇一笑,似在回忆什么。“本该留下一幅传世之作。不过后来,元丰五年的京城……大家都没有心情赏画了。”

她将画卷大展,请言盛时拿着另一头,七尺长,三尺宽,和前朝遗作等比。

画上风光却仿佛异地。

前朝里是凉州城。繁华热闹,灯花红映,市井欣荣,官民融洽,德扬万光。

而武怀圣的这幅画里,什么都没有,只以大量的蓝、绿色浓墨铺地,其上点缀一摊乱石,一丛倒柳,一簇枯木。

古道昏鸦,几许残垣。一切仿佛隔着,雾朦朦胧胧。不知者以为仙境,知者奢以为幻影。

凄美又苍凉。

不知这段往事的言盛时赏画赏得津津有味。

论丹青笔墨,武怀圣素来胜人一筹。她们念学时,先帝太子都在,谁要问武怀圣的生平理想,她肯定说——“我要当画家!”

言盛时:“那你要是当了皇帝,岂不是可以多罩着我——哎呦!”

头顶被人狠狠一锤,锤得眼冒金星,只听武怀圣充满怨念地说:“谁要当皇帝。”

言盛时心有余悸地揉了揉后脑勺,从回忆抽身,抬眼望着面前刚下早朝,一身华白龙袍尚未褪去的武怀圣。

人生能得几如愿。就算是天家。

“以前那幅,听说后来被一个长公主的民间粉丝买走私藏了。”言盛时解读道,“陛下没法追回来,干脆重画一幅。”

武怀圣点头道:“寒食节祭天时,朕准备以此画展示百官,重拾起元丰五年失败的变法。”

“老师您经历过那段,可否指点,此路通否?”

半晌不闻回音,武怀圣疑惑地抬起头,却见荀甫欣一眨不眨地盯着画中,目光擦过之时,毫无预兆地陡然蒸红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周全:我OOC了,但没人在乎

荀甫欣:(害羞颤抖)好险 深藏多年的周边差点发现了(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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