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王的大婚，人人都去，唯独李元夕称病，让周挽霜替她赴宴。

静王府内灯火阑珊，李元夕在庭院里摆了一个火盆，她拿过一旁的纸钱，不紧不慢地扔进火里，一瞬火焰高涨，把纸钱吞噬得一干二净。

“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我想你应该是想知道的——我找到小凝了，但他……把我们都忘了。”李元夕垂眼低眸，地上的火盆驱散身上一点寒意，“思归，小凝他成亲了，与他成亲的那个人是我们的仇人林挽雪，意外吧？我当时在北临皇宫见到他时也很意外，我找了他这么久，最后却在那种情形下见到他，真是造化弄人。思归，我出嫁那年就劝过你，别顾忌那么多礼数，早些和他在一起，可你不听，非要等，这下好了，你不在了，他也与别人成亲了。”

李元夕轻笑一声，似嘲非嘲，哀愁流转在她的眉目，“小凝是西夏唯一活着的贵族了，思归，你也希望他好好活着，对吗？他什么都忘了也好，杀狗皇帝的事就让我们这些活在地狱里的怨魂做就好了。

“如若小凝能生下林氏的孩子，将来林挽雪登基，那太子便是拥有我们西夏血脉的孩子，以后北临统一天下了，这天下至少有一半是西夏的。”

她把最后一份纸钱丢入火盆，哈莎换上了利落的武袍，半跪在李元夕面前，而跟在哈莎身后跟着一群黑压压的将士是真正的悍影。

*

金碧辉煌的皇宫里，白皓凝和林挽雪拜见完宣明帝及一众皇后妃子，领了他们的赏赐后就出了宫。

白皓凝打了个哈欠，恹恹地靠在林挽雪肩头上，昨晚闹腾了一夜，还没歇够两个时辰，就要起来进宫拜见，实在是乏得很。

“飞清，下次不许再这么折腾我了。”白皓凝不满地说：“你差点害我出洋相。”

刚刚拜见皇后时，白皓凝昏昏欲睡的样子让皇后瞧见了，便把他叫到跟前，悄悄地问他是不是胡闹了，白皓凝说不上来，他不说，皇后也能猜到情况，最后嘱咐他们不要这么胡闹，又赏了些安神补药给他们。

这种事情被长辈一说，白皓凝顿时感到一阵不自在，只好讪讪一笑，说知道了。

“嗯。”

白皓凝抬头盯着他，“不许‘嗯',林飞清，听到没有？”

林挽雪捏着白皓凝的手，亲了一口，挪开目光，道：“听到了，下次我轻点。”

白皓凝：“......”

这个男人比他还要敷衍。

白皓凝没在这个问题上争执很久，他换了个话题，“飞清，春日到了，我想去禾城看看阿爹阿娘。”

林挽雪曾经就说过等明年春天，他就会带自己去边疆看父母葬在何处。

“再等等，”林挽雪按住即将要跳起来的白皓凝，“北临的冰雪刚化，危险极多，等冰雪完全化开，我就带你去边疆。”

*

白皓凝暂时相信了林挽雪的话，多等了些时日，在此期间，他带着桓秋、姚念两人到处逛市集，从未见过的新奇玩意，让他大开眼界，见了什么都要瞧一瞧，看一看。

期间他还在街上碰到了周挽霜。周挽霜和他的护卫卫小安两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一个卖外来玩意的小摊，与小贩商讨着什么。

他瞧了一眼，怕周挽霜像上次那样出其不意地给他来上一刀，换了方向，调头就走，等他走远，周挽霜才侧头撇了一眼，又重新跟小贩商讨价格。

三月中旬，林挽雪递了折子，处理好军营的事就预备跟白皓凝前往边疆。

白皓凝得到消息，早早收拾好包袱，趁着黄昏时分，人少之际，和林挽雪坐着马车出了京华。

马车赶往边疆时日多则三个月少则两个月，如果快马加鞭，不眠不休，也要半个月才可以。

边疆的路崎岖难行且人烟稀少，马车辗过泥泞的道路，鸾铃叮叮铛铛，马车也摇晃得很，坐在里头的人就更难受了。

白皓凝在马车第三十次摇晃后，终于忍不住吐了，幸好他反应快，想吐的时候掀开了车帘，车厢才逃过一劫。

“停车！”林挽雪轻轻拍抚白皓凝的背脊，等人吐得差不多了，他拿出一个水囊给白皓凝漱口，“好点了吗？”

“好多了。”白皓凝喝了一口水，虚声道：“对不起啊，飞清，我有点晕马车。”

“没事，你脸色很苍白，先歇会吧。”林挽雪扶着白皓凝下了马车，在附近的林子坐下休整。

林挽雪拿着帕子替白皓凝擦拭虚汗，阳光透过枝叶，洒下一束束的光线，他抬头望向天色，问马夫哪里有歇息处。

马夫答道：“前方五十里有一处镇子，主子可以在那里歇息几日再赶路也不迟。”

“好。”

三人等白皓凝休息得差不多了，马车再次启程，马夫驾着车往樊梨镇赶去。

樊梨镇位置并不好找，甚至可以说的上偏僻，按理说如此难找的地方，民生大抵也贫困潦倒，但樊梨镇则恰恰相反，樊梨镇因靠近隆安山银矿一带，银矿丰富，且正好坐落于流落河，每年退潮后，便会带来肥沃的土地。

这里的百姓安居乐业，甚至因为这儿风景不错，许多富商喜欢在置办一处宅邸，闲暇时能够来此度假。

马车赶到樊梨镇时，已是黄昏，家家户户升起的炊烟飘散在空中，镇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即使是黄昏，街上仍有不少人。

马夫赶到最近一家客栈就停了下来，“主子，客栈到了。”

林挽雪应了声，随即抱着白皓凝下车，路上还有其他跟他们一样赶路停驻的马车，只不过所用的形制和材料都超过了寻常商人，更像是上层所用。

离林挽雪最近的一辆马车的人也掀开帘子，搀扶着仆人下了马车，那客栈的掌柜热情地走出来招呼着那个人。

林挽雪睥睨了一眼，抱着白皓凝走进客栈。

*

客房里，林挽雪从袖口里摸出白玉瓶，拔了瓶塞，倒出一颗黑色药丸，放在水里化开，便端着茶碗坐到床边扶起休憩的白皓凝，将水喂了进去，“阿凝，喝些水。”

白皓凝就着他喂水的动作喝完了水，随后勉强睁开眼，对着他亲了一口，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林挽雪用手背蹭了蹭他的脸，平静地起身传唤暗中跟随的影卫。

“主子。”

“去查那个高老板，查清底细后，把钟嵁调过来，另外，联系长空刺史，让他摸清樊梨镇所有和地方官勾结的商人，整理好名单，等钟嵁来时，把名单给他。”

“是。”

影卫走后，林挽雪推开窗子，月光下，他的脸阴寒无比，瘆人得厉害，他大力捏住窗框，望着廊下与美姬调笑的高老板，冷冷道:“樊梨镇还是一样的死性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