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左手手背慢慢在唇上擦过，燕君池目不转睛盯着柳源，俊美的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仿佛刚才的一切不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他只是个旁观者而已。
被燕君池的冷静搞的有点儿慌了的柳源稳住了心神，没有丝毫躲闪，目光含笑，随着燕君池的手移动。
“有什么解释么？”燕君池说着松开了捂住柳源嘴巴的手，语音里有刻意的压制感。
摇摇头，柳源踩上了刚才退下来的阶梯，一步一步靠近他，只是坦诚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燕君池慢慢的呼吸了一次，也看着柳源，换了问题：“你妈知道吗？”
“哎？！”柳源终于发出了声音，不应该这样的。
一看到他没反应过来，燕君池起身往外边走。
柳源地坦荡以待被燕君池的问话给打破了，澄莹君子坦荡示爱的形象瞬间破败，脑袋有点儿宕机，好在手还没有废掉，一把捉住了燕君池的手，“管我妈什么事？！我吻了你好吧？”
“嗯，我知道。”燕君池还对着柳源点了点头，回头来看着他说：“你要是觉得我好看一时鬼迷了心窍，那没什么。比起这个来，我觉得你能够亲吻一个男人是更重要的事情。”
“燕君池，你正常点……我……”柳源头痛，想要在玻璃幕墙上再撞一撞，可是他又挺认同燕君池的说法，就是自己的性取向这件事啊它的确属于暗自勃发的状态，家里没人知道……不对，不能让他带偏了，“这件事后说，我吻你这件事先说，我……”
“你喜欢我？”
燕君池这个没人性的家伙语调淡定如斯，柳源有点稳不住了，硬着脖子说：“对……还是那种从身体到心里都有欲望的喜欢，你别想偷换概念。”
“知道了。”眼见着柳源松开了自己，燕君池继续往外走。
燕君池淡定的三个字回答成为了压垮柳源的最后一根稻草。
“啊，你是不是觉得我小孩子心性说的废话，没当回事儿？”柳源不管了，也不管自己光屁股多丢人，亦步亦趋跟上燕君池，“是真的。我就是喜欢你……回老家那年跟你到处玩的时候就喜欢你，你都不知道你来我家我有多高兴……燕君池，我也是有身份证的成年人，我说的话请你认真的考虑好不好？”
“你的意思是我必须回答？”燕君池对于有身份证的人有了一些尊重，再次回头来看着他。
有身份证的成年人，上半身裹着浴巾，下半身凉飕飕，脸上还有一股子闷气没有撒出去，燕君池把他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再看了一遍，说：“现在，我恐怕没法回答。”
“为什么？你刚才都说了我也是有额外魅力的，为什么不能现在回答？”
大步向前走，燕君池认真审视目前的状况后，觉得有些事情比回答这个问题更紧要，比如说拿出挂在衣柜里的睡袍给某人裹上。
抖落开睡袍，燕君池看着柳源道：“伸手。”
柳源听话伸手，顺便把身上的浴巾扯下来捏在手里，一动不动看着燕君池给自己把睡袍襟口整理好，把腰带系好，这一小会儿的时间过去，让柳源冷静了下来。
“我是又可笑又可恶了对不对？”
没有说话的燕君池，觉得腰带系得不好看，拆开来又重新来过，蝴蝶结十分对称，十足满意了，抬头看着柳源说：“你只想要是或者否的答案，我无可奉告。”
“还能有别的答案？”
“有。”燕君池抬手想摸摸他沮丧的面容，却觉得在他大大方方又凶神恶煞的告白后有些不合适了，伸出来的手直接变了方向背到身后。
“比如你是我表舅，血缘关系在，所以没有什么可能。”柳源帮他说了。
“我以为你知道我们家不是同一支血脉的事情才会来说的……”
“你现在告诉我是不是有点失策？”柳源要被燕君池的呆气给弄笑了。
“所以你知道的，何必拿出来再说。”燕君池退一步，他就知道这个小混蛋什么都知道。
“我想不出你除了劝阻我还能说出什么别的答案，在我眼里所谓别的答案就是拖延着说不而已……”柳源进一步，他不要燕君池离自己远了。之后就会越来越远，至少此时此刻，让自己离他更近。
“你应该先解决你自己的问题，我指的是对自己性取向的认同尽量得到家人的支持。不管你以后会不会继续喜欢我，这些都是支撑你走下去的坚实力量。”燕君池知道这不是说这个的好时候，但是如果不把这一点说清楚，也就不会有什么别的答案。
“燕君池，对于我来说，没有以后。我吻了你，说明我只选择了现在，没有以后。”柳源听得出来燕君池的话要把自己一步一步带向理智的思考，可是他不愿意自己的不理智的为爱疯魔就这样偃旗息鼓，这件事情的魅力如此之大，让人如毒瘾一般无法舍弃。
“如果我说肯定的话，我将得到什么？”
“我，还有我对你永无止境的爱。”
“你没有说完，我来帮你补充。我会得到罪恶感，你大学没有毕业。我会得到家人的反对，不论那血缘关系你在所有人心中都是我的侄子。我会得到来自内心道德的谴责，谴责我的浅薄、愚蠢和不计后果，既没有为你计较，也没有为我计较。所有的这些叠加起来，我给出的肯定答案也就等同于否定答案了，走向最终是破灭的结局。不如，我们换一个方向，不讨论是否，讨论如果走下去，需要怎么做。”燕君池对于自己有没有说清楚这别的答案没有把握，他说的时候只是说，未曾管过柳源的感受，他想不敷衍也不过分的处理这件事情，对柳源，对自己都有一个好的结果。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柳源认真听完之后笑了，“表舅……嗯，燕君池……我应该叫你燕君池……”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燕君池明确道。
“你在给我希望，你在火上浇油……燕君池你真是个笨蛋……”柳源抬手搂住燕君池的肩膀，并不要他的允许，把自己的头放了上去，没有故意的紧紧依靠，只是轻轻的放着，“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也不知道会不会喜欢我？”
“可以。”燕君池的回答没有迟疑。
“你的说教还有多少？”
“取决于你听进去了多少。”
“我为我冒失的告白道歉，但是它并不使我的告白显得无足轻重。我为我吻了你而感到骄傲，目前为止它是我人生中最值得骄傲的事情之一。我为让你有可能喜欢上我而努力，尽量取得家人的支持，认真学习踏实地走我自己的人生……你觉得我听进去了多少？”柳源笑着抱紧燕君池。
“比我想到的多得多。”燕君池回话。
“那我就安心了……”柳源声音很小，“抱抱我。”
有些不自在的抬起手，燕君池迟疑了一下，温柔的搂住了柳源。
搂住柳源的感觉和之前并不一样，好像他变得乖巧了，不是没心没肺拖着自己横冲直撞裹上一身泥水的小混蛋，只是个哭着闹着什么也没得到的可怜小鬼，燕君池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的硬心肠真是够了。
手掌柔柔的覆盖在他的头顶上，燕君池微微偏头，把柳源往自己怀里抱紧了些。
“燕君池，呼……”柳源的鼻音很重，“其实你喜欢李露可那种的姑娘对不对？”
“不。”听出了他声音里带着水气，燕君池觉得硬心肠也应该有绕指柔的时候，轻声回话之后说：“我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男生，也许遇见就明白了。”
柳源把燕君池抱得更紧了，“好吧，标准答案也没有了。你妈知道吗？”出于报复心理，这句话问出来之后柳源心里蛮爽。
“知道。”不但知道，甚至可以说是她帮助自己确定的，燕君池心中补充道。
“好吧……”柳源闭上了眼睛，看来柳家一大家子果然都不是凡人，既然这样，柳源也要加入非凡柳家人的行列，“今天晚上我要和你一起睡。”
“要我继续客串小灯泡吗？”燕君池的手在柳源背上摸了摸，心甘情愿。
“嗯，抚慰我的心伤，口子有那么长……”柳源双手撑住燕君池的肩膀，对着他说话的表情超级认真，“出血量也很大，我用尽全力才给自己止血。”
“好。”燕君池点头。
柳源“叭”一口亲在燕君池的脸颊上，“我再一次去洗澡！”
亲完了人的柳源大踏步回浴室去，留下燕君池独自感受脸颊上被他亲了一口的地方越来越烫，到最后甚至红了耳根。
#
竹林里丝毫没有凉风，不但如此还因为竹叶密实，让整个竹林内闷热异常。
柳源捏着小电扇对着自己使劲儿吹也无济于事，更别说带着头套、穿着三层戏服的燕君池了。
喝一口手中的冰镇可乐，柳源瞪住张之力没好气道：“我真是谢谢你，找了个拍冬天戏的剧组，您真是费心了……”
张之力才不搭理他，全神贯注看着拍戏的燕君池。
燕君池是真的很有戏感，不管是动作还是眼神在镜头前都是那么的恰当自然，虽然他一直说没有在镜头前边演过，真的上场，却不是生手的模样。
“你表舅是祖师爷赏饭吃的人……”
“要你说。虽然只是省舞剧院的人，好歹也首席过……”柳源对于燕君池身上的服装挺满意的，颜色素净又衬他，发型也不是乱披散的假古装造型，束发之后整个面容更显干净清爽，关键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怎么看怎么好看。
“台词说得凑活，要吃这碗饭还得练。”张之力也找到了燕君池的不足。
“那是他之前不需要，练练就出来了，多大点事儿……”柳源真是佩服自己，对着人家告白失败了，还这么维护人家，哎，算了算了，机会还是有的人要维护着。
“拍完了。”张之力看见那边叫收工，推一把柳源，“你去帮人把衣服头套摘了，我跟导演扯两句问问。”
资深助理柳源才不要老张交代，早已经捏着小电扇往燕君池跟前冲了。
#
“我把浴缸放满了，是薄荷味的浴盐，你不喜欢的话……”甩甩手上的泡泡，柳源瞧见燕君池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放慢脚步走到跟前去，抬手摸匀他鬓角细密的汗珠，柳源叹口气，“演什么戏……”
“不好意思，拜托……拜托重来一次……”燕君池突然清晰的说了话，大声起头，细细隐去，要不是柳源耳朵尖，后半截都听不清楚。
蹲身和他脑袋齐平，柳源使劲嗅了嗅，决定把他扛到浴缸里泡一泡，醒不醒过来都没关系，涮干净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