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一）

酒厂就像地鼠一样，在世界各地疯狂钻洞，把地基凿得千疮百孔，只为了建造自己的地下帝国。

如果没有E-1174，八月一日信人的尸体就将被运入这个秘密基地，为酒厂的长生不死大业添砖加瓦。

从地图上看，这个基地的占地面积非常惊人，建造所耗的时间和金钱难以想象，也不知道酒厂是如何在当地政府和居民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建造的，总不可能杀人灭口了吧？

而且既然这里有基地，那么就一定有物资和人员流动，尤其是物资，要供养一基地的科研人员和杀手，需要的物资决不简单，这一些物资从哪里来，如何运输，会不会在路上撞见他们？

不能细想，不能细想。

[御法川拥有更高级的系统，他不可能不知道这里有酒厂的基地，他会怎么做？]

[静观其变吧。]

八月一日不觉得御法川崇会放过涉及主线的剧情，在柯南元年前发现酒厂的踪迹，一定是个超级爆点，而且还能凹他为医生复仇的深情人设，一石二鸟。

就算御法川崇不愿意去，八月一日也要拉着他去。

不是怂，这是合理利用穿越者的外挂优势。

被安排了都御法川崇终于回来了，他看上去非常愉快，估计是推理瘾得到了满足，或是享受到了众星捧月的快乐，甚至都没有追究八月一日没擦干净手的事情。

“接下来还有几个目的地？”

“至少一个。”

御法川崇将小菊的绳子拴好，绕回驾驶座，自信地开动了引擎。

受害者只有六名，最完整的尸体已经调查完毕，剩下的就随缘了。毕竟这起案子没有作案现场，只有受害者遗体的情况下，能得到的线索也只有这么点，关键还在于嫌疑人本人。

今天是星期六，山口虎雄下周一才会来，时间还充裕得很，不急。

马自达一改之前的急躁，慢悠悠地行驶着，仿佛要去的不是抛尸地点，而是某一个景区。就这么晃悠着，他们终于到了第二个目的地。

依旧是一处隐秘的山林，有着一块小面积的平地，但被隐藏得更深，能找到的部分也只有几块骨骼，上面附着的血肉已经消失殆尽了。

这一部分是身体的躯干，其他的四肢和头颅都不见了。

这次凶手没有再摆法阵，而是简单地将碎尸抛弃在此，让人感到疑惑。

按照道路的前后顺序，这一处应该晚于法阵抛尸点，却没有再使用法阵，这不符合人的惯性思维。

[这一位受害者的抛尸时间确实比刚刚那处要晚。]

E-1174测算了一下腐烂和风化时间，得出这一尸体被遗弃在此半年左右的结论，算算时间，大概是在今年二月份。

[剩下的部分该不会组成了一个更大的法阵吧？]

八月一日随口吐槽了一句，说完后自己也被惊到了，竟然还有点道理，便告诉了御法川崇：

“侦探先生，你说其他部分会不会是被放在了更大的法阵中？”

“更大的……你是指整座山？”

“以凶手的精神状态推测，这很合理。”

御法川崇大概想了想，确实有道理，于是马上调出系统的报告，对着地图划拉了一阵，确实发现有部分碎尸符合五角星的布局，并且部位加起来刚好能变成一个完整的尸身。但并不能排除是巧合的可能性，毕竟他的系统再厉害也不可能把每处尸体的DNA都验了，告诉他哪块是哪个人的。

【宿主只需支付1000人气值即可解锁该功能。】

好吧，能做到，就是要消耗差不多10年的寿命罢了。他御法川崇的人气值再怎么溢出，也不可能挥霍十年寿命只为了验个DNA。

“有可能，但是消耗的人力太多，很难验证。”

“而且对破案也没有任何帮助，对吧？”

“对——咳咳，话不能这么说。”

御法川崇差点就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了，得亏还记得自己正处于漫画取景的状态，硬生生把话给扭了回来，但这也意味着他中了套，还是自愿的。

“哪怕是为了死者，我们也得把剩余的尸体找齐，这是最基础的尊重。”

他一改刚刚的散漫，换作斗志昂扬的表情，还带着些对凶手的愤慨。

八月一日也没想到这人这么好骗，只是说了一嘴就入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是什么热血正义青年。而E-1174则表示凹人设是人气型穿越者的命根子，时刻保持人设是基本功，因此出现的突兀转变不得不品。

[我试了好几个五角星的连接点，挑选出有小路的点位，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有个点经过了酒厂的基地？]

[不是，酒厂在法阵中心。]

[酒厂被做法了？]

八月一日感觉这个世界有点太魔幻了，这个世界的指定大BOSS酒厂，被一个连环杀人犯用作法阵阵眼进行邪神祭祀，虽然不一定有用，但侮辱性极强。

也不知道他信的邪神掌管什么，如果掌管的是长生不老，那可就太杀人诛心了。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让御法川崇往酒厂的方向走，然后顺势发现酒厂的基地。

然后他就发现，所有的忧虑都敌不过偶遇。

（二）

前情提要，这里的小路几乎都是本地人自己修建的。

但没说过没有酒厂修的。

于是在和御法川崇前往下一个五角星角点时，本应无人的道路出现了第二辆车，车型方正，尾部延长，似乎是用来存放货物的。

E-1174一眼就认出这是当初装着八月一日信人尸体的“灵车”，几个星期前他们从中逃了出来，还烧毁了一辆，现在这辆明显是新的。

特殊的灵车定制费价格并不便宜，酒厂没过多久就又定制了一辆，财力着实雄厚。

[他们又找到了新的实验素材啊。]

八月一日眯起眼睛，通过视网膜上的投影看着灵车的内部结构，车尾的空间中摆放着两具遗体，也不知他们是从哪家医院运来的。

[我不是很理解，一般人体实验用的应该都是活体，他们使用死尸是要做什么实验，死而复生？]

[那我可是超级珍贵的样本了。]

八月一日用手抚上心脏的位置，感受着机械而持续的搏动，里面流淌着莹绿色的血液，他已不是真正的人类。

但他还活着。

“侦探先生，这附近难道有什么殡仪馆吗？”

“据我所知，没有。”

御法川崇自然也注意到了那奇怪的车辆，灵车从旁边的岔路驶来，挤入本就狭小的道路，他只能将车速放慢，跟在灵车的后面。

灵车里当然有尸体，同时放两具也是说得通的，而司机穿着一身黑，带把枪防身也是很正常的。但它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如果不是因为他有系统，他估计就会怀疑这个灵车的主人就是本次凶杀案的嫌疑人，使用灵车运输尸体然后再分尸掩埋是非常合理且方便的，但很可惜，他已经知道真正的凶手了。

所以这座山其他的尸体应该就来自灵车的主人。

“跟踪看看？说不定有重大立功的机会呢。”八月一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御法川崇也没有理由拒绝，因为他现在是正义的使者。

于是两人跟了灵车一小会，发现灵车尽是往偏僻的路线走，而若是他们继续跟尾，绝对会被怀疑。

但问题不大，御法川崇能够隔着好几公里追踪灵车的行踪，只要付出几点人气值就能轻松做到。

但是追踪着追踪着，他发现不对劲，这车怎么往酒厂的基地去了？

原来是酒厂的人，失敬失敬。

“路况复杂，我们跟丢了。”

御法川崇很快决定停止追踪，拿迷路的说辞糊弄一下八月一日，抬手就要掉头离开。

“你确定你刚刚不是故意走错的？”

“我这是绕远路以防被发现。”

“所以你是故意迷路的？”

八月一日双手抱肩，平静地看着御法川崇，一副你编我在听的模样。

“你对我偏见有点大了。”

“嗯哼，毕竟你渣了医生，实在没给人一个好印象。”

御法川崇咔地一声停下车，转过头，死死地盯着八月一日，在转头的一瞬间便进入了表演模式，现在的他眼中带着三分痛苦两分讥讽一分漫不经心，比霸道总裁还要深情。

“前辈他和你都说了什么？”

“全部。”

“他竟然舍得将我们的事告诉其他人啊……”

御法川崇苦涩地笑了笑，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背部沉入座位中，不知从何出现的阴影覆盖了全身。

“他对我有很多误会，我也确实对不起他……能讲一讲他口中的我吗？”

八月一日和E-1174齐齐战术后仰，被这古早的言情味给齁到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和医生熟，很可能就要被骗到了。

[他奶奶的，他在拖延时间。]

[就先放过吧，我们还没有做好准备，不，我们仍然没有潜入基地的能力。]

[所以宿主你打算……？]

[该利用的时候就利用，先把御法川崇拉到队伍再说。]

开玩笑，就凭他们这普通人类加残缺版系统，连靠近基地都是问题，还是得找个大腿抱才行。

当然，大腿要抱，实话也要讲。

“你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你能利用一切，只为了成就你一人。”

“真是犀利的评价呢。”

“他还说，你很耀眼，就像夜空的月亮，一旦出现，众星皆灭。”

“居然评价这么高？呵呵，真是荣幸。”

因为月亮反射了太阳光才会亮，骂得很隐晦了亲爱的。

八月一日见御法川崇压根就没有被触动，只是把医生的话当作剧本中的台词，用最公式化的表演应付过去。足够情深，足够动容，可就是没有一点真实。

换成情侣关系，那就是御法川崇只当医生为联姻对象，公事公办，而医生是那个动了真心的傻子，被伤透后由爱生恨。

妈呀，太扭曲了，就爱看这种。

“他将你视作来自天外的种族，披着人类的皮囊，行着异族之事。”

这下御法川崇可不能再夸了，毕竟这句话指向性太强，几乎就把他是穿越者这五个字贴脸上了。

虽然他可以让系统剪掉这段话，但他直觉八月一日不是像一条诚人那样好糊弄的人。

“这可真是严重的控诉，我可以理解为我太脱离人间了吗？”

“就是字面意思。”

“现实可不是科幻小说，UFO是不存在的。”

御法川崇渐渐找到了感觉，将八月一日当作一个小孩，把他的话当作孩子的异想天开了再加一些怜悯和慈爱，完美。

“确实不是小说，是漫画。”

“嗯嗯，是……嗯？”

“后面还改编成了动画，一连载就是二十年，还越来越难看。”

“唔嗯？！”

“你不记得了？这都是你和医生说过的话。”

八月一日在震惊的目光中淡定自若，嘲讽地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意思是好好查查自己的记忆。

想不到吧，医生是真的什么都说了。

御法川崇破防了，彻底破防了。

倒不是因为这种打破第四面墙的事被发现了，而是医生真的将他的底透完了，将他穿越者的身份分享给了一个外人。

四年前的一条诚人是那样天真，御法川崇说什么都会相信，于是他做了个实验。他将世界的真相告诉了一条诚人，第一目的就是实验本地人是否会因此被抹除，或者疯掉。

可惜的是，系统的保护机制同样作用在了一条诚人身上，导致实验失败了，一条诚人没有任何明显变化。

所以他又做了一次实验，他选择使用远程手段告知一条诚人，只保护信息本身，将一条诚人暴露在原始环境中。

果然，一条诚人的精神状态直转急下，出现了不受控的恐惧和自杀倾向。

但一条诚人的优点之一就是坚韧，于是他撑了下来，尝试将这些事情告知其他人，但无论如何尝试，他的话语都被抹除了。

在一条诚人完全崩溃之前，御法川崇再次保了他一命，用真诚和关爱温暖他，以免如此珍贵的实验样本早早被毁掉。

要说他对一条诚人一点感情都没有那是假的，任何穿越者都希望能有一个值得信任的，能够分享穿越者的孤独的人。

可惜啊，一条诚人还是太脆弱了，他只能榨取最后的价值，任其自生自灭。

四年后再见到活着的一条诚人可谓是惊吓和惊喜，他竟能在知晓了世界真相的低理智状态下存活这么久，实在太令人好奇了。

但是，这个八月一日凭什么能被分享他与一条诚人的秘密，还没有死去？！

“既然他都和你说了，那你也知道知识的份量之重吧。”

“你为什么没死？”

话说得有点重，但这已经是多年扮演的高素质人设的习惯限制了。

八月一日也不恼，反而有点爽到，别人越是破防，他越是愉悦，这就是乐子人的修养。

哪怕他就是乐子之一也一样。

“呵呵，你有没有听过混血种？”

“混血……”

御法川崇仰起身子，凑近来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番八月一日，什么也看不出，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类。

难不成是穿越者前辈和本地人的孩子？

“我的情况比较特殊，一时半会可说不清。”

八月一日摊摊手，不打算现在就全摊牌，话语一转，把话题绕回来：“如果你的记忆力没问题，你应该记得你说过要为医生复仇的吧？”

“黑衣组织的线索就这样摆在这，去复仇吧。”

作者有话要说：十万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