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万里无际，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微风和煦，轻轻拂过，银杏叶摇摇曳曳的飘落在少女的肩头。

少女定定地望着一处地方，心思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小姐？小姐！”

林羽烟猛的回过神，看向身后的小丫头，无奈的叹了声：“下次不用这么大声，你家小姐目前还算耳聪目明。”

芷惜嘻嘻一笑，接道：“小姐，您昨日不是说要出门的吗？”

说着，又看了眼四周，继而压低声音：“可我们当真要去沐园吗？奴婢听说……家主虽瞧上去同老太君母慈子孝，可实则……”

林羽烟知道她担心什么，也知道她的未尽之语，笑道：“他们是不是真的母慈子孝，又与我何干，我不过去请个安，尽一尽儿孙之孝罢了，谁又能挑出咱们什么错儿来？”

林淮霄跟老太君不和的事，知道点内情的人都心知肚明。

林羽烟之父，也就是老太君的嫡出小儿子，林淮锋，因着是老来子，那是自小便被老太君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的，就是要星星要月亮，也得有人把天梯给搭好了去摘。

相较之下，林淮霄作为嫡长子，自然从小就被严格要求，看着弟弟这样，若说心里没点不平衡，那是假的。只是后来，这点不平衡慢慢生了根，发了芽，嫉妒心疯狂增长，明里暗里的给林淮锋找了不少麻烦。

林淮锋死后，老太君痛失爱子，一病不起，林淮霄便借由静养之名将老太君送去了沐园，还因此得了一众好评。

只是无人敢提及这些旧事，谁也不想触主人家的霉头。

老人家不喜欢暗沉沉的屋子，也烦于那些礼数，索性直接让人把林羽烟领到了露亭，又吩咐丫鬟摆些小姑娘们爱的吃食。

“烟儿给祖母请安。”

老太君微眯着眼看了看她，笑着朝林羽烟招招手：“好孩子，快过来，让祖母好好看看你。”

待林羽烟应声走近，老太君仔细端详着小姑娘的容颜，脸上满是疼惜：“瞧瞧，瘦成什么样了。”

老太君离府独居，自也免了后辈们的晨昏定省，林家几位小姐少爷都怕惹得家主不快，极少往沐园来。

人上了年纪，就喜欢看着儿孙们热热闹闹的，对小辈也尤为疼惜。

林羽烟是林淮锋之女，老太君瞧着便喜欢，注意到她穿的衣裳，面露不悦：“大房媳妇怎么管家的，好好的小姑娘让她给糟蹋成这样。”

说完，吩咐道：“去，取些好料子给三小姐制衣裳。”

一旁丫鬟应下离去，林羽烟适时开口，含了撒娇意味：“祖母，烟儿自小身子就不争气，怕过了病气给祖母，便没常来尽儿孙之孝，但烟儿心里时常是记挂祖母的，祖母可莫要怪烟儿呢。”

哪里是怕过了病气，原主胆小怯懦，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让人抓了把柄，自然对沐园避之不及。

老太君被她哄的欢心：“你这小鬼头，祖母可舍不得怪你。”

说着，她又叹道：“你母亲近日如何？她也是个可怜人，唉……”

宋家早年被人陷害，宋挽清一夜之间便从侯府小姐变成了阶下囚，因着婚约被释放，成婚没几年成了寡妇，儿子入伍出征，又一去不返，生死难料，剩下她们这一对孤儿寡母在陆瑾霜手下艰难的讨生活。

宋挽清前半生有多风光，后半生就有多落魄，真是造化弄人。

如今日日吃斋念佛，不离屋子半步，大抵是看淡一切，带发修行了。

“阿娘一切都好。”

**

离了沐园，林羽烟戴着面纱，身边跟着芷惜，往林府方向走。

“姑娘，你的东西掉了。”

后面传来一道温润而泽的声音，林羽烟回过头，见着一个少年笑看着他，旁边还有一位穿着狐裘的公子。

芷惜看见他们两个，眼睛微微睁大，少年趁林羽烟不注意，冲她眨眨眼。

公子咳了几声，少年立时收敛了神色。

芷惜上前捡了林羽烟不小心掉落的东西，递给林羽烟，后者向那二人施了一礼：“多谢二位公子。”

少年笑的时候露出两颗虎牙，他还没开口，公子就淡淡一颔首：“那在下便先带家弟告辞了。”

等走的远了，少年才戳戳那位公子，小声道：“咱刚才受了神女的礼，不会折寿吧？”

这两个人，正是灼狼和祁川。

祁川凉凉的看了眼他，灼狼动作一顿，继而撇撇嘴，悻悻的收回手，咕哝道：“戳一下怎么了嘛，真小气。”

祁川一个头两个大，声音比在千幽洞时更弱了几分：“放心，就算真折寿，也够你活了。”

灼狼听他这样，立马把刚才的问题抛之脑后，紧张道：“冰块儿你怎么样？还能坚持多久，不行咱就回去。”

“无事。”

灼狼还想给他渡灵，被祁川摁住了，后者皱起眉，轻声喝道：“疯了？渡灵也不看时候。”

灼狼只好作罢，只是担忧的看了他一眼。

得快点了。

他想。

**

凤仪宫内一片寂静，帝王坐在床沿，面色阴沉，门外的人大气不敢出，眼观鼻鼻观口，努力降低存在感。

上官彤月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玉天洵直接让人将奏折都搬到了凤仪，寸步不离的守着。

一名太监小跑着进了屋内，低声道：“陛下，宫外有位大师求见，愿尽力一救皇后娘娘。”

玉天洵眼底尽是熬出的红血丝，闻言一振，忙道：“请！快请！”

来者一身雪白僧袍，飘渺若谪仙，脸上带笑，静静的站着，一颗圆溜溜的脑袋锃光发亮。

“不知大师如何称呼？”

和尚笑眯眯的，温声道：“贫僧法号净空。”

玉天洵轻轻点头：“还请净空大师务必要救治好彤月，朕必有重谢。”

“陛下，贫僧已听人说了皇后娘娘的症状，心下略有猜测，可许贫僧替娘娘悬丝？”

玉天洵立刻让到一旁：“自然，自然，有劳大师。”

这和尚悬丝的方式与太医不同，诊了一通后，脸上呈了些许了然之色。

玉天洵连忙问道：“大师，如何？”

和尚站起身，神色不改：“陛下莫急，娘娘无病。”

“无病？那又为何迟迟不醒？”

玉天洵有些怀疑。

“娘娘脉象一切寻常，然而——”

他说话慢吞吞的，玉天洵急得要死，又拿他没办法，只能咬牙忍了。

“——然而娘娘的生运被人为阻断了。”

终于听他说句完整话，玉天洵的心却冷了下去：“大师所言何意？”

和尚略作沉吟，继而解释道：“换言之，是娘娘受了诅咒，这样子，像是巫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