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龙并没将萧莲舟放在眼里，当然，他也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实际上，他也有这个底气。

他跟萧莲舟的父辈是同一代人，当年他们叱咤修真界的时候，正是修真界多灾多难，邪魔并起的时代。

如今修真界安稳，祥和的日子早就磨平了修士的剑刃。这么多年，都没出一个能与他们当年相提并论的人物。

所以，在萧莲舟问起五姹散一事，他只是毫不在意的说道：“你说五姹散？那种平平无奇的药散早不知丢到何处去了。怎么？仙君有兴趣？”

萧莲舟如实道：“近来阜宁城中有几桩命案，似乎与它脱不开关系。还请前辈尽力回想一下，此药是否拿给他人？亦或者被人盗走？”

“盗走？”储龙冷笑，“我这药王谷岂是旁人想来就来的地方？至于赠药？仙君何时听说过，我储龙赠医施药？”

话说到这个地步，萧莲舟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只好作罢。

“一件小小的剥皮案，竟难为仙君到这个地步，道真是大开眼界。”

这话说的无礼，梅雁冰当即道：“谷主有所不知，此案扑簌迷离，非是看起来那般简单。”

“是吗？我倒是好奇，一个小小邪祟能有多猖獗，竟让诸位束手无策。”

谢无涯接过话道：“不管是不是邪祟，他能在谷主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拿到药王谷的药散，便算得厉害。谷主如此神勇之人，到现在都还如在梦中，未有觉察，何况我等？”

梅雁冰不由得朝人投去一个敬佩的眼光。

储龙脸色沉了沉，很快又恢复如常：“我说过了，那不过是一味寻常药散，也许我早就当垃圾扔了。”

“我们当然信谷主此话，就是不知道仙盟主会不会相信，到时候公审台上，五大宗门仙首信不信谷主的话。”

储龙脸色愈沉：“你此话何意？”

萧莲舟和梅雁冰也略有不解。

“如果我没猜错，死的那个人正是仙盟主仇千翼的独子仇轩。”

萧莲舟和梅雁冰都是微惊，不知他此话可有依据。

“谷主修为高深，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可我们这位仙盟主嫉恶如仇，杀伐果决，若是他知道自己的亲子死于药王谷五姹散，你说，他会不会举修真界之力，踏平药王谷？”

储龙盯着他：“你以为能吓住我？”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幕后凶手不知在何处，药王谷却与整个修真界为敌，到时候鹿死谁手，还真是难猜。”

储龙斟酌了一下，问他：“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个人是仇轩？”

谢无涯道：“没证据。我只是听说，这位仇公子右眼睑上有颗红痣，人说那是多情痣，所以他的剑也叫多情剑。而我恰好无意中得知，有副皮囊的右眼睑上不偏不倚正好有颗红痣。你说，天底下会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那个人就是仇公子？”

储龙既觉得意外，也隐隐觉得此事不简单：“既是仙盟的人，谁会杀他？”

“凶手没查出来之前，谁都有可能。不过，谷主的嫌疑，定然最大。”

储龙道：“我要杀他，还用得着用药？”

谢无涯道：“那我可不清楚。说不定谷主惧怕仙盟，所以才欲盖弥彰。”

储龙盯着他，片刻后道：“五姹散不过是我一时兴起，炼制出来专门替我的灵宠蜕皮，后来觉得这药画蛇添足，干脆就弃之不用，让人收起来了。有一年，我谷中着火，那个放置五姹散的匣子就不见了，我以为是在大火中付之一炬，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竟会重新出现。”

萧莲舟问：“那谷主以为，谁最有可能拿走它？”

储龙道：“谷中的人定然不会有谁会动。不过……”

储龙似乎想起什么。

梅雁冰追问：“不过什么？”

“当时万毒门门主正好来此求药。”

梅雁冰疑惑：“谷主不是从不施药吗？”

储龙不禁一笑：“小子还真是天真，本谷主当然不可能有求必应，但谁让这位陆门主报酬丰厚呢？”

梅雁冰没再多问。

谢无涯道：“他来求什么？”

“不是什么稀奇东西，一株温养经脉的雪兰草。”

“连谷主都说报酬丰厚，想必他给的一定远超这株灵植的价值。”

储龙不置可否。

“这么说，他的确有可能趁此机会拿走五姹散。”

储龙不甚在意：“事情大致如此，至于是不是他，本谷主不知道，也不在乎。剩下的事情，你们自己去查。”

*

终于从五姹散这里得到新的线索，可这条线索却又牵扯进来一个万毒门。

这万毒门在修真界的地位虽然远不如衍天宗，可修真界也有修真界的规矩，各个宗门之间不得互相干涉。

衍天宗如何能查万毒门？

最关键的是，这里面还牵扯到仇轩，这才是最为严重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仇轩的相貌？”从储龙处出来，萧莲舟便问他。

谢无涯随口敷衍了一句：“听说……”

“仇公子自小身患怪症，听闻容貌有损，从不示于人前，你怎知他眼睑下有红痣，还知他佩剑名为多情？”

“我……随口胡诌的。那不是为了骗储龙吗？”

他总不能说，这是他上一世亲眼所见。

这件事，说起来有些阴差阳错。

梅雁冰不由得敬佩道：“谢师弟头脑灵活，多亏你胡诌了一句，不然谷主还不肯告诉我们实话。”

萧莲舟却不这样认为：“果真是胡诌吗？我看你信誓旦旦，信手拈来，似乎早就了如指掌。”

“我真是胡诌……我这个人，就是喜欢胡说八道，满口谎言……”

谢无涯说着，无端想起，这话是从前萧莲舟指责他的话。

没想到，从前他怎么也不肯相信的，如今竟怎么也不肯不信。

“无涯，你不是信口开河的人。”

谢无涯抬头，看着面前这个人如此温柔诚挚的说出这句话，竟有些恍惚。

他不是信口开河的人？

不，在他萧莲舟眼里，他一直都是信口胡说，满嘴谎言，待人不曾有半点真心的鬼话连篇之徒。

否则，他怎么会一次又一次的怀疑他？指责他？推开他？甚至，舍弃他？

萧莲舟又道：“此事事关重大，若真是仇公子，只恐修真界又要不太平了。”

萧莲舟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其实，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谢无涯已经大致猜到幕后凶手的身份。

虽然有些事情与上一世有细微的差别，但发展的大体脉络依旧如此。

仇轩是仇千翼唯一的儿子，仇千翼又是仙盟之主。

如今这个档口，谁会用如此复杂的手段来对付仙盟？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