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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神明自有交换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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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合上后,神使走下来,他的手触上那座古棺,金色的瞳孔爬上一抹晦暗。

他浑身的肤色都有种不似真人的白,手掌自然也是这样,但他的手拂过棺木,却带下一手的鲜血。

杀人者抚人棺木,自然是有异象的。

棺木长出倒刺,警告着他,他却毫不在意,任凭那倒刺长进他手里,生了根,发了芽,然后穿破他整个手掌。

棺木轰然打开,神使抽出手,撕扯下的血肉混着淋漓的鲜血落在他的衣裳上,他飞身跳起,落在了巨棺之上。

层层棺木下,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女。

她合着眼睛,头上带着一顶金冠,鬓边步摇垂在柔软的丝绸褥子上,她穿着一件水蓝色的交领直裾,腰间佩着用红色软丝系成的双鱼玉组佩。

少女的容貌宛如生前,神使一阵恍惚,接着唤道:“花芥。”

花芥的尸身旁边空着一个人的位置,神使在那个空位上躺下,接着喃喃道:“对不起,让你在这个合葬棺里一个人躺了这么久。”

没有回音。

神使接着道:“安玉淙死了,这个世界没有神君了。”

仍旧没有回音。

“这世界上不能没有神君。……安玉淙治下的命格,我只能帮他们收尾,却不能接着延续。”神使道,“……怎么又走到这一步了。”

他也沉默了。

良久,神使坐起来,他垂眸看着永远沉睡的花芥,道:“这一次轮到我了。……我过一段时间,马上就来陪你。”

“我的罪,赎到头了。”

南毂陪着时珣在那片废墟里足足挖了半个月,时珣和他的手都挖得几近血肉模糊,也什么都没有。

等到时珣意识到这个地方什么都没有,他盯着废墟愣了半晌,接着道:“是不是……师尊拿走了?”

他看向南毂,眼中已经满是血丝:“师尊有没有什么,存老东西的地方?”

南毂道:“他没提过,但是在采芑殿,无论什么好东西旧东西,都是存在采芑殿东院库房里的。”

时珣猛地站起来,南毂见他要瞬移回去,便道:“……你换身衣服,安玉淙爱干净,……你这样进采芑殿,他知道了要骂你的。”

时珣怔了怔,他干涸的眼睛竟然陡然落下一颗泪来。

“谢谢。”时珣道。

他很快瞬移走了。

等到时珣出现在采芑殿,已经是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裳,他的脸和头发都干干净净,比刚刚确实多了几分生气,但他神情还是有些木然,面上带上了无法忽视的疲惫,他刚落地采芑殿,远处的姜煜就透过东院垂花门看见了步履匆匆的时珣。

他马上跟过去,见时珣完全没察觉到他,便奔过去狠狠拍了一下他的头,时珣猛地被打,也没什么反应,转过头看见是姜煜,他的神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疲惫,反倒有些冷漠,姜煜见他这样,愣道:“你怎么了?几天没睡觉了?师尊呢?”

时珣道:“……我去库房找东西。”

姜煜莫名其妙地跟上他,道:“我问你师尊呢?”

时珣道:“吵架了,他又走了。”

姜煜道:“怪不得这死样。”他又道:“为什么吵架?师尊脾气多好啊?怎么会吵这么厉害?“

时珣没说话。

姜煜以为是他难过,就没再戳他痛处,接着道:“你要找什么?正好我闲着,帮你找找。”

时珣道:“……一块玉璧,刻着双鱼的,我娘的东西。”

姜煜道:“闲着没事找这个干什么?拿来哄师尊开心?师尊喜欢这个吗?”

时珣没回话。姜煜以为他是懊恼得不想说话,就啧了一声,道:“什么德行,过几天看见师尊帮你说几句好话,怎么吵成这样的。”

师兄弟两个到了库房,门没锁,但有层结界,姜煜挥手解了,时珣走进去,里面密密麻麻堆着箱子,姜煜道:“库房前些年我和砚香毕月乌昴日鸡他们收拾了一下,玉器类在西边,玉璧都在最上边,我记得一共三十七个,上边都标着签,你自己找找有没有要找的。”

时珣闷声道了谢。他一个个地打开盒子看,却一次次地摇头。姜煜坐在一边的地上看他找,但半晌却冷不丁地道:“奇怪……你身上怎么没有师尊的味道了?……一点都没有了,……你们两个多久没见了?”

时珣开盒子的手颤了颤,他强忍着眼泪,没说话。

姜煜却站起身来,又在他身后闻了闻,道:“好奇怪,真的好奇怪,怎么一丁点师尊的信香都没有?怎么说都该有点味道的啊?我和师尊五行犯冲,他的味儿我一闻就能闻出来……”

姜煜还在说,时珣已经开完了所有的盒子,都没有他要找的东西,时珣闷头接着往安玉淙寝殿走,姜煜见他又不理自己,也不等自己,他恼道:“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对你师兄就这么没礼貌???”

时珣脚步顿了顿,他强压住哽咽的声音,道:“……我去师尊寝殿里找。”

他走了。

姜煜莫名其妙,他只觉得时珣丢了师尊跟丢了魂一样,就没再理他,等到时珣的身影消失,转而给安玉淙画了道传音符。

那道符仍旧是还没亮起来就灭了。

难道是安玉淙不愿意理时珣,又不愿意听别人劝他和时珣和好,所以干脆屏蔽了所有传音?

姜煜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这两人在新婚后没多久吵成这样,便打定主意,去找南毂了。

但是南毂也没在,他的殿空着,门口晒的草药好像也好久都没管了。

姜煜扑了空,他心中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但他却怎么都不信,只是将心中那些荒谬的想法挥散,接着回长老阁去了。

安玉淙怎么会有事呢?毕竟安子宋已经死了。

时珣走进安玉淙的寝殿。

这里被砚香收拾得很干净,时珣小心翼翼地开了门,屋中的灯熄着,但好在外头天色够亮,加上正开着窗户通风,屋中并不暗。时珣合上门,看着一片寂静的寝殿,半晌,他唤道:“师尊,我进来了。”

屋中仍旧是一片寂静。时珣低着头,好像被他骂了一顿一样,走进来。

床上的被子叠得很整齐,床边安玉淙堆着三个很大的木箱子。从前时珣总以为这是安玉淙放什么私人衣物或者私人物品的地方,所以这些箱子他从来没打开过,他走过去,又道:“师尊,我找个东西。”

得到沉默的回应后,时珣开了箱子。

打开第一个箱子,时珣就愣住了。

第一个箱子里的东西很杂,但时珣能认出来,这是从前,他和姜煜每一年送给安玉淙的生辰礼物。

因为姜煜和时珣之前没有什么钱,所以送的东西也不是很珍贵,时珣之前总以为安玉淙是把那些东西收到库房了,没想到他居然收拾好了放在寝殿里。

那些带着明显杂质的龙血玉、木质不好的木簪子、带着絮和杂色的玉镯、时珣编的挂着平安扣的剑穗、姜煜和时珣攒钱买的一套金冠………所有的东西,安玉淙都好好收着。

时珣盯着那些东西看了很久,接着合上,起身开了第二个。

第二个箱子里,放着很多书,时珣很快认出来那是安玉淙从前常看的。

有诗集、有话本子,也有些文集。安玉淙看的书很杂,时珣翻了翻,知道玉璧肯定不在这里,但他还是出神地看了很久,直到他翻到一本春宫,才双颊一红,将书合上放好了。

他红着脸,不知道为什么,眼眶里的眼泪却更多了。

时珣颤抖着开了第三个箱子,第三个箱子里放的是安玉淙的礼服。

安玉淙素来不喜繁琐的衣物,这类衣服更是很少穿,一般就是做了,然后送到安玉淙这里吃灰。

但又因为安玉淙生得好看,管衣饰的仙君特别喜欢给他做衣服,所以即使看不见安玉淙穿,她们也会继续做。

时珣摸了摸那些华丽精致的衣裳,闭上眼睛却全是安玉淙穿上这些衣裳的样子。他记忆中的安玉淙逆光而来,身着华服,却因为光太刺眼而看不清面容。

也许是因为安玉淙太白了,也许是因为时珣有些想不起来安玉淙穿华服的样子。

安玉淙床头一共就三个箱子,时珣全都打开看了,没有他想找的东西。

想来也是,如果安玉淙真的有这东西,也就没必要冒险去找日晷了。那块玉璧,可能早就在一百多年前的雷劫里化成了齑粉。

时珣拿起一件外衫,摊开来披到自己身上,嗅着根本不存在的安玉淙的味道。

他茫然惶然地坐在那里,很久都是一动不动。

他这下真的不知道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了。

他真的找不到安玉淙了。

……

神使找到他的时候,时珣正坐在箱子边,披着安玉淙的衣裳,盯着窗外渐落的黄昏愣神。

良久,神使咳了一声,道:“魔君。”

时珣没有反应,直到神使道:“时珣。”时珣才转过头来。

他见到神使,猛地站起身来,他惶然地道:“神使……我师尊……”

“我知道。”神使的面容上有一丝怜悯,但他却伸出手,道:“安玉淙在哪?”

时珣从怀中掏出那块满是裂痕的羊脂白玉,神使接过白玉,道:“他会回来的。”

他的眼睛一下亮起来。

时珣谨慎地小声道:“真的吗?”

神使道:“会的。”

他金色的瞳孔定定地盯着时珣,良久他低头,露出一抹释然的笑。

他道:“你们是一对神仙眷侣,不该分开的。”

语罢,神使便瞬移走了。时珣想要跟上去,却被法力阻隔,打回了原地。

安玉淙原身的离开让时珣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躁,他不知道神使去了哪里,只觉得自己就这样交出安玉淙的原身有些太过轻率。

他只觉得如果神使不回来,那自己就是真的把安玉淙弄丢了。

时珣追出殿院,跑到神碑,却没看见神使的半点人影。

他心里有些慌,但他迈出神碑山的第一步,就好像失重了一样,一下子跌落了下去。

他跌进无底深渊,周遭一片寂静黑暗。时珣狠狠摔到地上,他猛地爬起来,周遭一切才渐渐明晰,原来是一片树林。

树林中央一片金光炸起,时珣茫然地走过去,光芒中央,渐渐出现了一个婴孩的样子。他走过去,想要接住那个婴儿,但不知何时,一群凤凰自四面飞来,它们将那个婴儿拥在中间,让他躺在群鸟的羽毛里。

寂静的山林中,陡然响起婴孩的第一声啼哭,山中之鸟似乎被哭声惊动,四散而飞。

婴儿身体周遭围着一团柔和的光晕,过了许久,这光晕才和他的身体融到一起了。婴儿躺在在五彩绚丽的凤凰羽毛中,仍旧在哭,时珣走过去,想要将那个孩子抱起来,但是却扑了个空。

他马上意识到这里并非现世。

很快,一个穿着淡紫色衫裙的女人自天上御剑而落,她收了剑,小心地抱起婴儿,为他裹了一块丝绸软布御寒。

时珣马上认出那是他的母亲楚绥。

他踉跄了几步,很快奔过去,却听见旁边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道:“这是新的神君吗?”

听见这句话,时珣浑身僵了半晌,他马上低头看向那个婴儿。

婴儿长得很白,现在已经不哭了,一双清澈的眼睛正盯着楚绥,似乎是有些好奇。

楚绥偏头看向发声的人,点了点头。

那人肤色很白,鼻梁高挺,眼睛很大,瞳孔颜色却很浅,他道:“撞大运啊,居然遇到新神君诞世……你是天界派来接神君的?”

那便是时珣的父亲,时煦臣。

楚绥点点头,道:“是的。”

时煦臣走近了,似乎是想仔细看看这新神君长什么样,可等他闻到楚绥的信香,又退了几步。

“啊,不好意思。”他先道,“你是乾元啊。”

楚绥这时候也闻到了他的信香。她难得脸红,他们两人的信香契合度非常高,只是闻到信香,两人就如一见钟情般面红耳热。

“没注意你是乾泽,就没收信香,是我该道歉。”她说完,便道:“我该回去了,神君和长老阁都在等着我迎新神君回去呢。”

时煦臣点点头,道:“有缘再见。”

她也道:“……有缘再见。”

楚绥御剑回了天界,时珣因为看到他父母的初遇而怔愣了半晌,但也很快跟上了。

他心中有些惴惴,楚绥抱着婴儿回了天界,此时古神殿开着,殿中聚着天界几乎所有的仙君。

楚绥进来的时候,殿中登时跪了大片,神殿上的纱幔后坐着安子宋,他看到楚绥抱着婴儿进来,也没有说话。

还是楚绥先道:“神君,这是新生的小神君,请赐名。”

安子宋沉默半晌,道:“……民间不是用那个什么……玉琮祭祀么,那就随神姓,叫安玉琮吧。”

听见这个名字,时珣浑身的血液都凝住了。他站在远处,看着他的母亲抱着他的师尊,久久不敢上前。

楚绥道:“以祭祀之物命名,未免太过草率,不如将玉器之琮改为流水之淙,寓意也好些。”

安子宋往后一摊,懒懒地道:“随便哪个淙,你取吧,封号也归你取了。”

楚绥也没推辞。她道:“小神君诞于南山境丹穴山,是南山境第一位神君,不如取开荒之意,愿小神君未来能润泽南山天下,取号为润荒神君。”

她话音一落,安子宋道:“……南山神润荒神君安玉淙……随你吧。”

一锤定音。

殿中仙君纷纷拱手道:“参见润荒神君!!!”

声音在殿中久久回荡。

时珣的神思清明了些,他走上前去,这时候安子宋道:“安玉淙就按例送到神碑山呆着去吧,找几个人看着伺候他,到时候了再接出来。”

楚绥应了,接着便将安玉淙抱出来,去了神碑山。

她将还是婴儿的安玉淙放在神碑下的巨石上,这时候神碑旁已经守了几个侍从。

楚绥道:“玉淙。”

安玉淙懵懂地看她。

她笑道:“欢迎来到这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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