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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何必执迷淡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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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珣多方求助无果,心里又烦又躁。

他回自己殿的路上,路过校场,想着左右无事,便抽出溪禅,照着他师尊昨日教的剑法,酣畅淋漓地舞了一遍。

溪禅是把好剑,前些年师尊送给他的时候,说这剑是他一位故人隐居山林多年之后送给他的,取的是“溪花与禅意,相对亦忘言”之意。他在库里封存了许久,如今见他合适,便赠予他当佩剑了。

不过,这把剑确实很适合他,时珣用着分外趁手。溪禅虽然厚重且长,但一上手就仿佛有种奇妙的吸力,让它在闪转腾挪之中,仿佛他身体的一部分般,舞剑生风。

时珣从晌午直练到黄昏,汗水淋漓,大滴大滴地落到地上。

他将剑收回鞘中,擦了把汗,准备回去了,可是,转头却看见了他师尊。

安玉淙站在校场边上,离他很远,不知道已经来了多长时间了。

见到时珣看他,安玉淙侧过脸,淡声道:“不错。”

时珣心中燃起莫名的欣喜。他跑过去,却见安玉淙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这几步,并不是很明显,但还是把时珣定在了原地。

他缓缓地道:“师尊,你一直在躲我。”

安玉淙不言,他逆光而立,站在黄昏渐渐燃起的那方,阴影揉成一片落在他脸上,时珣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他身后金黄璀璨的晚霞和飞檐翘起的殿宇。

安玉淙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道:“……抱歉。”

时珣极力收敛着自己的桃花信香,他小心翼翼地向安玉淙走了几步,安玉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时珣就这样,慢慢地走到了他面前。

这时他终于看清了安玉淙的面容。

他脸上神色淡淡的,鸦羽一般的睫毛低垂着,被夕阳映出灰色的长影,打在他的脸颊上。安玉淙那一双微挑的一双凤眼默默地看着他,瞳孔深邃,柔和而动人。

“师尊。”

时珣唤了他一声,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若换作小时候,安玉淙会微笑着将他拉到自己身边,甚至是任由时珣抱自己。

可是现在,他们居然已经到了相对无言的地步了。

忽然,安玉淙叹了口气,似乎是终于心软了。

他抬起手,揉了揉时珣的头。

“这些天,是我不好。”安玉淙道,“别难受了。”

这是他分化以后,安玉淙第一次触碰他。

时珣一怔,他抬头看向安玉淙,眼眶微红。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冲动,时珣就像小时候一样,紧紧拥抱住了他。

安玉淙浑身一僵。

他揉时珣脑袋的那只手,极缓慢地落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安玉淙道:“……阿珣,松开。”

时珣猛然反应过来,他慌忙地松开他师尊,推后了几步。

安玉淙面色有些僵硬,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夕阳渐渐由黄转红,柔和温暖的暗光打在安玉淙脸上,时珣一时辨不清,他到底是脸红,还是被夕阳光照着的缘故。

“阿珣,以后不要这样了。”安玉淙道,“你已经长大了。”

说着,他摇了摇头,拂袖而去。

时珣完完全全地僵在原地。

他师尊玉茗花味的信香现在还在他身边萦绕不散。

心动、酸涩、难过。

饱胀的情感挤压在他的心脏中,终于吞没了他所有坚强的伪装。

他长大了。

时珣从前一直认为长大是一个很美好的词,他认为长大,就意味着变强。他可以披坚执锐,和他师尊站在一起。

可是他没有想到,长大,也会让他的师尊与他愈行愈远。

时光总是温柔而残忍的。

时珣低头握住最后一缕斜阳,默默地看着天空沉入辽阔黑暗。

就像,他似乎永远也看不明白他的师尊。

他经常笑,可是很少能看出真心。

这一点,他一定是采芑殿最后一个知道的,但是也正是因为对他温柔的印象过于深重,才对于他冷漠的底蕴那么难以释怀。

没有人的时候,安玉淙总是那一副淡然到有些冷漠的样子,眼神极冷。

他能很容易地和喜欢热闹的人凑成一群,也能大笑着和别人开玩笑,但是喧嚣散去,他永远都是一个人站在寂静的背影里,漠然无声。

时珣有时候回头,经常被这样的安玉淙吓到,但是安玉淙转身一看到他,却又微笑着招他过来。

可是,即使知道了这些,他还是无可救药地喜欢他。

冷漠也好,温柔也好,淡然也好。

他心疼,他心动,他妄想。

只不过,他还想知道的是,安玉淙为什么会这样。

是生性淡漠,还是习惯使然?

但安玉淙的过去,不仅在采芑殿,在整个天界,都是没有人敢去触及的雷区。

朱雀不敢提,南穀不敢提,鹄乌不敢提。

释玺神君活到五百岁,才从北昆神君手中夺过实权。

那么他的师尊,是如何在十五岁便有实力与释玺神君在天界平分秋色的呢?

时珣问过姜煜,可姜煜却只是说,在他

师尊十五岁之前,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还有一位小神君。

而且,他们师尊,在东廷,名声是非常不好的。

具体的事情姜煜也不清楚,他只知道有一个政变。

安玉淙在十五岁那年发动的一场夺权政变。

他们的师尊,就是在那一场腥风血雨中,一战成名。

他背着无数条血淋淋的人命走过来,年仅束发之时便一个人撑起了整个南廷,建立了西南两方政权的架构。

虽然人命,或者说仙君的命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他随时都可以再创造无数条新的人命出来替补空缺,但那当然不一样。

他的师尊,面慈心冷。

初见只觉如三月阳春般温暖动人,可常年累月下来,却只能在那暖阳里,品出彻骨的寒冷。

后来,每次他看到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的安玉淙,都特别想上去抱他。

那样的孤寂与冷漠,让时珣感到难受。

就像今天安玉淙在晚霞里离开的背影。

时珣转过身,在夜色里向自己殿中走回去。

朝着同安玉淙相反的方向。

安玉淙走到自己殿前,刚刚时珣拥抱他时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才渐渐消下去了一点。

他不得不承认,刚刚,时珣拥抱他的时候,他闻到那淡淡的桃花香,几乎是铺天盖地的怦然心动。

他当时可以说是浑身酥软,差点便控制不住地倒在时珣怀里。内心那股焦躁催生出的欲望更是逼着他。他想要亲吻,想要更多拥抱,甚至想直接便和他在校场□□,共赴云雨。

他甚至难以控制地去想时珣脱下衣服的样子,想他明亮的眼睛不加掩饰地敞开湿漉漉的情意。

安玉淙在心中暗骂自己畜牲,他当真是无比厌恶这样被乾泽身份和信香契合程度左右的自己。

他同时珣差了多少岁?况且,他可是时珣的师长,怎么可能同他做这种事?倒当真是敢想。

他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进了寝殿。

殿里燃着烛灯,轻飘飘的,又朦朦胧胧的。

安玉淙坐在椅子上,他面前的书案上放着今日鹄乌送过来的文书。

安玉淙随手打开一本,见里边是劝自己早日娶亲结契的,面色愈发不善。这可以是说正好触了他今日的霉头,于是他执笔批了一句滚,丢在一边,便打开了下一本。

这一本报告的很正常,是关于释玺神君最近在东海有所动作的事情。

其实东海本来他和释玺都管不着,毕竟都是山神,但随着这些年安玉淙与东海龙族关系渐密,释玺便警惕起来,开始出手阻止安玉淙将东海划作自己的势力范围。

不过安玉淙倒觉得不足为惧,一来他根本无意于拉拢东海扩张势力,二来东海现任掌权者是姜煜的生母,他只是因为姜煜的关系,才与东海关系密切,释玺只是过于警惕而已。况且,也正是因为姜煜生母的关系,释玺除非出手将东海龙族赶尽杀绝,不然再怎么使技俩也是无用功。他批了一句无需多虑,便抽来了下一本。

这一本是安玉淙手底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任小官写来的。

是劝谏他要和东廷释玺神君交好,共治苍生的一篇文书。通篇辞藻华丽而感人,大有读者落泪之势。

这人大概飞升之前是在皇帝手下的忠心老臣,最是见不得剑拔弩张和山河分裂。只不过他的心意,真是使错了地方。

安玉淙当然是想抹掉西南和东北两方山河明晰的界限的,但是,方法肯定不是和释玺共治这一条。

更何况,这人是实打实地触了他的雷区。

安玉淙无聊地翻了翻,都没有耐心读完,批也没批。他转而抽了一张空白文书,轻飘飘地写下了立即处死这个新官的命令,放到了明日下发的命令里。

下一本是关于朱雀将军的。

这人担心朱雀和东廷苍龙将军关系过密,会走漏南廷机密。

苍龙将军纹缬不同于玄武将军鲸饮,她是镇守东方的将军。而释玺诞生于东方尸胡山,也就是说,纹缬是镇守释玺真正管辖地的将军。就像安玉淙诞生于南方丹穴山,真正管辖地是朱雀将军红蓼镇守的南山一方一样。至于北方和西方,都只是因为暂时缺乏山神,才划归释玺和安玉淙的。所以在东廷,必是苍龙将军这一职位高于玄武将军,在南廷,也必是朱雀将军这一职位高于白虎将军。

对立的两廷最高将军关系如此密切,必定容易引起很多仙君抵触和不解。

安玉淙虽然和纹缬不算太熟,但是也知道她只是单纯恪尽职守罢了,并没有强烈反对南廷的心思在里面。更何况,若是他同释玺真的打起来,纹缬会不会站东廷都未可知,现在就开始排挤朱雀,不是自掘坟墓么。

安玉淙想了一想,语气尽量柔和地告诉他不必担心云云。

再下一本倒是正事了。

这本文书是来请教他一位仙君严重触犯天规,应当如何处置之事。这件事安玉淙略有耳闻,大抵就是一个仙君找到了前世杀他全家的仇人转世,以同样的方法报仇雪恨一事。

安玉淙略略思索片刻,只批让他照章行事,明日自己会贬黜此人。

安玉淙打了个哈欠,又抽出一本,想着时间已经晚了,看完这本便回去睡觉。

他慢慢打开,看见是自己麾下仙君叛逃释玺未果反被抓捕一事。安玉淙挑了挑眉,手里的笔在他之间转了一圈。最后批道叛逃为死罪,择日我亲自执行一句。

写完这句,他撂下笔,伸了个懒腰,便慢慢踱到床那边去了。

天已经黑透了。

安玉淙脱下外衫和鞋袜,只着中衣,钻进了被子里。

他生性体寒,纵使有被子,也不会感觉有多暖和。

但是二十多年的长夜,他都是这样度过的,有的时候冬天揣个手炉在被子里,反倒是睡不着了,所以后来索性都不管不顾地冻着。

他翻了个身,窥见半开的窗外漆黑一片的夜空,想起今日黄昏对时珣那些荒唐的幻想,不免叹气。

他合上眼睛,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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