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被艺术家打断，凉月都没去查看怪声的来源。

其他人不知是没听到还是不想管，一夜无话。

直到白天再次来临，众人看到池青青安然无恙地回来都很惊讶，却没有几个人来搭话。

池青青对他们怀疑的眼神表示很受伤。

只有伊九毫不怀疑，言简意问他为什么，伊九大声回答凉月说没事肯定没事。

言简意看了看明显也是凉月教信徒的林落，沉默了。

……行，你们了不起。

但很快所有人又发现，那对情侣不见了。

因为有池青青的例子，众人也没敢下定论他们出事了，却也没人提出要去找他们。

照顾蝙蝠的那两个女孩开始小声抱怨：“他们的工作又要我们剩下的人来做。”

刘昌等人虽然没说却也是流露出不满的神色。

连续的死亡和失踪已经让所有人都接近麻木了，机械化地去送餐、打扫舞台。

那对情侣的工作轮到言简意和楚文去顶替。

言简意还在嘀嘀咕咕，走在前面的楚文忽然停住了。

“怎么了？”言简意一探头，差点没把早饭吐出来。

只见彦君房间门口全是喷溅的鲜血和碎裂的人体组织，远看像是泼满了红色油漆。

“卧槽！！！！”言简意虽然前几天才嘲讽过别人看到刘平尸体的反应，现在他自己也忍不住骂了好几句国粹。

“这他妈是有人炸了？？”言简意等其他人都闻声而至才慢慢冷静下来。

看到眼前的景象，大家终于知道那对情侣的下落了。

之前表现还算冷静的周燕和她同伴也忍不住倒退了好几步，刘昌更是直接再次吓晕了。

“怎么会死了？”早上在抱怨的那对女生脸色苍白。

凉月抱着胳膊冷静地说：“他们打开了饭盒，并且食用了演员的食物。”

众人一阵沉默：那个团长的警告不是危言耸听。

伊九忽然抽了抽鼻子，说，“好奇怪啊。”

“什么？”其他人眼巴巴地看着她。

凉月听到伊九的话也反应过来刚刚那种违和感的来源了。

伊九说：“这里没有血腥味。”

言简意也恍然大悟，难怪自己没有吐出来，现场缺少了那种恶心的气味！

“怎么会这样？”名叫周燕的女人问。

“不知道。”伊九耸了耸肩。

凉月脑海里的拼图忽然更完整了：是彦君造成的。

四个畸形人对应的是触觉以外的四种感官，如果加上蛛女，可以说五感都全了。

目男对应视觉的异变，蝙蝠对应听觉的异变，彦君对应嗅觉的异变，舌人对应味觉的异变，新加入的蛛女则是触觉的异变。

既然昨天那对情侣没有送餐，彦君的“食物”是什么？

恐怕就是这对情侣本身的气味。

想明白这个对应关系，畸形人的秘密已经基本揭开了。

蛛女是被改造的，可以暂且不考虑；原来的畸形人之所以畸形，答案还是要回到列车给出的提示：相由心生，境随心转。

他们心底的欲望与执念造成了身体上的变形。

目男的例子昭示着这种欲念和变形可以“传染”给正常人。

如果不弄清楚马戏团演员身上的超自然力量来源于哪里，他们这些前来协助巡演的“临时工”不是死亡就是被同化为马戏团的一员。

动物那边的危险虽然不同于畸形人的传染和替代，但其恐怖之处也是凉月亲身体验过的，危险性更不必说。

而现在已经第四天了……

就在众人或沉思或发呆之际，队伍中忽然传出一声突兀的狗叫。

？众人左右寻找着这声滑稽又诡异的声音来源。

“汪！”

又是一声。

“你有病吧？”刘昌身边的女孩忽然怒斥。

晕倒的刘昌不知道什么醒了，那两声狗叫是他发出来的。

“你不会觉得自己很幽默吧？”周燕也皱起了眉头，其他人也都用看傻子眼神看着醒来的刘昌。

但是刘昌一脸迷茫，从喉咙间发出呜呜的声音。

凉月微微蹙眉：刘昌现在的状态是不自觉的！

他负责照顾那只叫乐乐的唱歌犬……动物的力量是扭曲认知，将人同化成动物！

虽然想明白了这一点，但是也已经晚了，刘昌已经四肢着地，身上飞快地长出毛发，变成诡异的半人半犬生物。

在尖叫声中，刘昌完全变成了一条丑陋的狗，嘴角流下黏答答的腥臭口水，呲牙咧嘴，眼神凶恶，喉咙间还在发出威胁的呜呜声。

凉月当机立断地转身就跑——不跑等着被咬吗？

其他人后知后觉地尖叫奔跑起来。

有个叫喜喜的女孩没跟上，踩到地上的血滑倒了，只听她撕心裂肺地在后面喊：“救命！好痛啊！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啊——”

凉月不敢回头去看，一边跑一边喊：“Joker！管管你们的新演员！”

本来只是试试，结果这一喊，团长还真的在浮夸的彩炮声中降临了。

面对着狼狈逃窜的众人，他还不忘优雅地行了个礼，说了些没人在听的寒暄。

奇怪的是，也就是团长出现以后，刘昌变成的恶犬就忽然安静了，甚至说得上乖顺。

然而，那个被咬的女孩已经没救了。

她的喉咙汩汩留着鲜血，眼睛瞪得大大的，脸庞已经完全因为惊恐和痛苦扭曲了。

“刘昌”的牙齿和嘴巴周围还沾着喜喜的鲜血，但他现在正神情极为享受地接受团长的抚摸，停下脚步的众人都看呆了。

“good boy……”

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就变成狗了呢？

变成狗怎么还能就咬死人了呢？

团长对女孩的尸体熟视无睹，将狗抱了起来，另一只手笑着摇动着小丑玩偶说，“谢谢各位的提醒，我们会尽快开始新演员的训练。接下去的几天也请各位辛勤工作哦~”

“我们会记得你们为马戏团做出的贡献。”团长再次drama地消失了，留下众人在原地瘫倒。

第四天过去，只剩下10个人了。

剩下的人心中更加凄惶，这样听天由命下去根本不可能有生路！

连凉月都有些怀疑自己，就算知道了畸形人和动物的转化途径，又能怎么办呢？

违反禁令会死，而认真工作也会被蛊惑……

凉月的眼神渐渐坚定起来：不能继续被动，必须主动出击。

或许是已经死了好几个人，这个吃人的马戏团似乎有一丝已经餍足的感觉，这一天再也没发生什么诡异的事情。

凉月也终于有时间好好理一遍思路。

根据死亡类型，抛去刘平杀死钱红的那种情况，其他死者可以分为三类：被演员直接杀死、被演员蛊惑、违反规则。

刘平算是被演员直接杀死的，喜喜也是。

从这种死亡中可以看出，在人刚刚转化成“演员”时，其实是有可能杀人的。

但是当他们被“驯化”，就会倾向于转化别人而非直接杀死。

畸形人和动物又是两种情况。

张阳阳是畸形人的牺牲者，从他的例子中可以看到，畸形人是可以被替换的，这种畸形像是一种“传染”，在成功蛊惑到牺牲者以后他们就会变成马戏团的长期“工作人员”。

张阳阳或许在之后也会蛊惑其他人替代自己，但是无论如何，作为“人”的他再也不可能返回列车了。

而动物这边，凉月自己也差点中招，刘昌就是真正被蛊惑以后的实例。

从池青青这个免疫者身上，凉月推断出，动物是靠唤起人类的情绪进行同化的。

如果你真的接受了动物的情绪，与之共情，你也会变成动物演员。

但是它们不存在替换关系，凉月已经确认过了，乐乐还在正常进行演出。

比起畸形人找“替死鬼”的操作，这些动物更像是在“找朋友”。

最后一种死亡没有什么价值，只能说不作不死。

显然团长明令禁止的一些行为还是不要做为好。

不过凉月大概也猜到了那对情侣为什么会打开餐盒，无非是不信任自己。

凉月心头闪过一丝愧疚：如果自己一开始说明了超忆症的症状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她摇了摇头，自己又心软了。

都是陌生人，已经尽力帮过他们，何必再PUA自己。

回到马戏团的问题，现在剩下的人面临的主要风险还是来自演员们的蛊惑。

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人会加入演员阵营，不找到这种诡异的力量核心无异于坐以待毙。

至今为止，还没有任何车票的线索出现，所有人只是在挣扎求生，甚至无暇注意其他问题。

而整个马戏团还有太多没有挖掘的秘密。

不管是那些诡异的观众，还是白天几乎不见踪影的团长。

这几天他只有在介绍演员和巡演时出现过，见到他的次数只有屈指可数的三次。

凉月找过马戏团后面的员工休息区，根本没有找到团长的住所。

然而，在刘昌变成狗以后，他就奇迹般出现了。

那些演员明显都臣服于他。

凉月敢肯定，Joker不可能与奇妙马戏团的核心无关。

伊九说这个团长“不完全是恶意的”，反过来说，也不完全是善意的。

他对死者漠视的态度以及接纳新演员时的喜悦实在不像是好人，也不像好鬼。

问题是，凉月有点捉摸不透他的态度。

他曾经警告过他们不要在工作时间以外和演员相处或交流，也警告过他们不要擅自打开或品尝演员的食物。

而事实证明，这真的是为了保护他们。

如果他完全是为了害他们这些列车上来的人，为什么不直接骗他们或者隐瞒这些信息呢……

是站台世界的限制吗？

但是万氏祠堂里“万大”从最初就没一句实话，完完全全就是要献祭他们。

凉月相信，那个团长的秘密一定与整个马戏团的运作息息相关。

“你有没有觉得这些‘机巧娘’很奇怪？”池青青忽然打断了凉月的思索，指着门外的木头机巧娘。

“嗯？”凉月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

“他们是活的吗？”

在这个诡异的地方，凉月觉得任何东西有生命都不奇怪，“可能吧。”

“你上次说目男变成了正常人的样子，为什么他没有出来打工？”池青青的思维很跳跃。

这个问题凉月也思考过，但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想通了什么。

“Joker是小丑。团长不是人。”

“什么？”池青青抬头看着站起身的凉月。

凉月语速飞快地说，“马戏团的核心是玩偶，不是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