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中曲直事明再议，会有事明的那一天吗？李世民很清楚的知道，不会有那一天的，纵然他们再过不堪，对自己做过再多不好的事，在自己的父皇心中，自己都是可以被抛弃的那一个。

李世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王府，只是他的满脑子都回荡着他们一家三口那相互帮扶的场面，只空显的他像个可笑的过客，为他们的亲情添砖加瓦，“二哥……”一事这一声犹如天籁的呼声好似将他从溺水的环境里给拉了出来，当那双迷茫的眼眸看见眼前一脸担忧的长孙无垢不由就是让他快步走了几步，握住了她的手，“观音婢再等我？”

“可不是吗？殿下这前脚一走，王妃可就是在这……”张阿难适时补充道，却见李世民只是眼带复杂的一把将长孙无垢揽在了怀里，那架势既是让长孙无垢有些许吓到又有些许的无奈，只见那微愣的双手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着他的背，“二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看李世民的样子就知他今日情况定是不好，要不然长孙无忌也不会一句责怪都没有，只是送她回来，让她好生安抚一下李世民，顺道还把小家伙给带走了。

而在那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安抚声下，终究是让李世民泛着眼眶回过了神，“我今日做到了，父皇下令让元吉出兵，由叔宝、咬金、尉迟恭他们也去……”

长孙无垢闻言只是温柔的抚过他的脸庞，“我给二哥煲了汤，驱寒的……”仲夏之时何须驱寒，可唯有李世民感受到了自己从头到脚的寒冷，好似处在了三九寒天之中，是以对长孙无垢的话，他都是深信不疑的一口将汤喝了下去，唯有那不断冒出的汗水可见他此刻的狼狈之相，却又偏偏舍不得离开长孙无垢离去，只是抓住她的手不放呢喃道，“我只有观音婢了，不要走好吗……”

那卑微又可怜的样子，不用多想他方才那不对劲，长孙无垢也知道今日朝会之事必然是没有这么简单的，她从早起这眉间就是不断的跳动着，直到李世民安然无恙的回来，她才算松了口气，可看李世民的样子，她就知道他的心中必然又是藏了事，是以从他回府的那一刻长孙无垢就是一直不曾多问，只是服侍着他更衣、饮汤，几乎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语去问着他，这无形之中到是抚平了李世民那于宫中所受到的伤害，可大抵还是无法拂去李世民那心底深处的幽暗，就见他只是将长孙无垢紧紧的抱住，“我只是不甘……”

那缓缓吐露的语气终究是他心中的那抹意难平，“哪怕我明明知道是这般的结果，可从他口中说出的时候，偏是我还是不愿接受……”李世民紧闭着双眼似是轻描淡写，可那神情之中的苍白始终写着他的无法释怀，同样是李渊的儿子，可为何他的父亲，他那高高在上的父亲，心却是这般的偏，在太子和齐王之间，他是个父亲高于皇帝，可到了他身上偏偏就是国家大义高于父子之情。

“观音婢，你说这是不是很可笑？”李世民有气无力的问道，只是那么一遭他就好似又被溺进了水中一般，“明明我也是他的儿子，我也是阿娘生的孩子啊……”

李世民颇有不甘却又无能无力，可又不愿承认的纠结心里在此刻皆是一览无余，长孙无垢很清楚明白的知晓李世民口中的那人说的谁，时至今日他甚至于连一句“父皇”都不愿再唤他，可见他自认为自己所受到的伤害，可偏偏是这样的李世民，却是让长孙无垢透过他的模样看似看到了昔年的李承乾，那重叠的影子，相似的脸庞，是不是她的乾儿也曾这般无助的走在东宫，看着那每一天的云起雨落，却又无能为力，他是不是也曾无数次的这般问过自己，“我也是阿耶的孩子，可为何阿耶总是这般偏心呢？”

可那个时候好似没有人能回应那个东宫里面无助的太子，他的父亲，大唐的太宗李世民有着无尽的国事，还有无数的儿子，最重要的是看着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这般的深受父亲宠爱，无时无刻不在告诉着他，“朕不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哪怕他的母亲，大唐最尊重的皇后，也有着幼子幼女要照顾，还有忙不完的后宫之事，那个时候又是谁会陪在他的身边，

谁会听他心中的苦闷？

事实是没有，长孙无垢在自己的脑海里面无尽的回忆这一切，却发现当世事重叠的那一刻开始，李世民身边有着良臣名将，还是自己这个妻子陪伴着，可那东宫之中的李承乾，围绕在他耳边似是只有太傅无尽的告状，李世民无尽的失望与责骂，可曾几何时他在自己的面前从来不曾流露过半分。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李世民，莫名就是让长孙无垢有些许的心痛之意，历史是何等的巧合，又是何等的轮回，明明是最相像的两父子，可偏偏到头来却是走到了最无可挽回的地步，这让长孙无垢不可自控的就是流下了泪。

当那带着热气的泪滴滚落在李世民的手背时，却是让李世民大感讶异，但见他只是慌张的伸出手，满脸的着急的看着低垂着眼睑的长孙无垢，一脸的抱歉与担忧之意，“观音婢，这是怎么了？”

却见长孙无垢只是模糊了双眼直摇着头，偏是不肯言语半分，这让李世民很是慌乱，只是看着她哭，一遍又一遍替她擦着眼泪，将人揽在怀里，就见长孙无垢这泪好似那流不尽的清泉一般，每一下都砸在了他的心上，又让他无能为力，只能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的轻哄着，“是我不好，我不该让观音婢担心，我以后定是不这般鲁莽了，我不会出事的，我还要和观音婢一起白头到老，将来看着我们的乾儿、青雀娶妻生子，还有为我们的丽质找全天下最好的女婿，我会和观音婢一起看着他们长大的，所以我一定不会出事的……”

李世民以为是自己方才的举动吓到了长孙无垢，因而就见他只是柔声柔气的保证道，只不过这般保证却也是带着他的承诺，或许是从看到长孙无垢流泪的那刻起，他就想明白了，有些东西求而不得，又何须再求，他本就是豁达之人，重情重义却也是狠辣决绝，这些年无数次他都会想起自己的阿娘，可到头来自己的阿娘终究是护佑不住自己的，若是自己再倒下了，自己的观音婢，还有自己的孩子，他们又该怎么办，“不成功便成仁……”他是断不能忍受那无尽的岁月里没有观音婢的日子，更没法忍受有朝一日若是自己不在了，他的妻子孩子会是属于别人，这让李世民打心底里是从觉得自己不能死，他得好好活着。

就见他忽而又是竖起了三根手指头，“观音婢，我向你保证，若是有违誓言，天打……”李世民话语未落，就见长孙无垢已然堵上了他的嘴，“不要……”

“观音婢是在担忧我吗？”被长孙无垢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震惊到，李世民亦只是下意识握住了她的手而问道，却见长孙无垢只是嗔怪道，“我不喜欢，以后不许了……”

“好，好好，只要你不要哭了，我都听你的……”李世民小心翼翼的吻了吻她的手，眼眸之中倒影的全是她的影子，“观音婢怕是不知，方才见你哭得这般委屈，我这心都快碎了，我以后定是不会叫你担心了，你相信我，再过一些时日，我一定让你和乾儿他们过上安稳的日子……”

李世民那眼中的肯定之色像是做了什么最重要的决定，却见长孙无垢只是讶异的看着他，“二哥，你，决决定了……”但见李世民只是将人揽在怀里揽得更紧了，他知道长孙无垢想问的什么，想说的又是什么，李世民亦只是轻点了点头，方才苦笑道，“今日上朝之前，许是还有那么几分犹豫，可他的眼中已然没有了我，同样的事，他对我百般苛责，可在齐王那里，明明是证据确凿的事，他却选择了替他遮掩……纵然我知他是出于大局考虑，可……罢了罢了……”李世民似是不愿再去想那档子事，就见他只是抚上长孙无垢的脸颊，“我累了，也不想观音婢和我们的孩子也这般累，乾儿已然开始懂事了，我不想他将来也活在日夜不安中，让那些流言蜚语一直伴随在他身边，将来与我这个做父亲的离了心，所以有些事情是该结束了……”

就见长孙无垢带着泪的眼眸之中流露出了吃惊二字，反而是让李世民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我知道观音婢在担心什么，那日我去高府，乾儿与我的陌生，我都知道，乾儿于我的意义不一样，他是在阿娘走后，我人生中最大的惊喜，那些年我无数次厮杀在战场上，让我有活下来的信念就是他和观音婢，我想要回家见观音婢，也想要抱抱他，他是我的希望和未来，更何况我答应过观音婢，我会学着做一个好父亲的，不会让如今的事再这般重演的……”

李世民的话足以令人震惊，可还未等长孙无垢反应过来，就见他已然起身吻了吻她的脸颊，“今日太子设宴，为齐王出征践行，我得去看看，怎么我们也是兄弟，观音婢今日不用等我了，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相信我今日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