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垢这般谦逊的举动，是让房玄龄有些诧异，杜如晖很是欣赏，唯有长孙无忌看着这二人大眼瞪小眼的样子，那骨子里护妹子的天性又是瞬间迸发了出来，纵然他明明知道当下营救李世民才是最为重要的事，可见到自家妹子这般似是有些委屈的样子，长孙无忌偏是怎么都忍不下去，往日里那般顾全大局的心思亦是消散的无影无踪。

但见长孙无垢还未开口，长孙无忌已然将人护在了身后，“克明，若是有法子不妨直言……”那般凌人的气势，周身散发出的寒意，让杜如晦颇有些惊讶，那昔年一心只扑在“权势”二字上面的长孙无忌几时变成了这幅样子，根据往日的情形下，此刻最为关心事态发展的正应该是眼前的人才对，毕竟李世民于他们而言是君，是伯乐，可于长孙无忌而言那更是他的放手一搏，所以整个天策府中，最紧张李世民的必然是长孙无忌，可如今长孙无忌这般状态，不免让他多了一丝审视的目光，长孙无忌似是不一样了，须知他们这些人里昔日最为在意“权势”二字的当属他了，可如今他身上这般戾气似是少了很多，相比较而言反而更是多了一丝亲和之意，这是杜如晦所没有料到，这长安城里的故事似是越发的有些好玩了，但见他那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可察觉的微微笑意，也不知是在谋算些什么东西。

只不过还不等他在长孙无忌身上继续在看出些什么，就见长孙无垢已然是对着长孙无忌轻轻瞪了他一眼，似是在说着长孙无忌的无力，就见长孙无垢缓缓走到身前，微微一笑，“杜大人莫要见怪，阿兄也是紧张于殿下 ……”那笑言之下的冷静，举手投足间的淡漠，无一不是在彰显着她的从容大方，以及自信自如，似是与她的这般年龄显得格格不入，倒像是一种历经尘世沧桑而流露出的漠然看透，让人不易触之，这让杜如晦似是有着眼前一亮的感觉，那个洛阳城里昔年笑颜如花的小姑娘好像真的是不同了，这让他的眼底不由的就是多了几许欣赏之意的同时，更是有一种想要探究的冲动，却见长孙无忌见状亦只是消停的将脑袋别到了一边去，那下意识的举动便是挡在了自家妹子面前，“克明这是想什么呢？”算是对于杜如晦那般目光的回应。

但见杜如晦稳了稳心神，“辅机此刻倒像是一只炸毛的小刺猬，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谁抢了辅机的相好的……”这番调侃之言却是让房玄龄亦是不由自主的大笑了起来，他这些日子可算是憋屈的不行了，为着他家夫人的事，他可是没少被这帮兄弟笑话，尤其是长孙无忌那是差点没笑歪了嘴，饶是这般偏偏他又没有任何法子去解释，毕竟这事也是真的，或许他唯一委屈的便是，只是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替长孙无垢画了些画，那里想到这全长安的女子都惦念上他，走到哪里都被人围着问，“这是真的吗？这是有效果的吗？可不能骗人……”偏偏他也无法开口解释，可是把他惹得又委屈又憋屈，他若是享受到了，也便罢了，饶是他什么都没有，自家夫人可是不让他好几日了，如今这风水轮流转，总是听到长孙无忌被人这般说，可是把他给乐的不行不行的，“说的是，说的是……”

那般眼泪都要笑出来的样子可是惹得长孙无忌分外尴尬的回瞪了一眼杜如晦，一拳便是拍在了他的肩上，“你小子嘴里就是没有一句好话……”那般似是无奈却又放肆的笑容，一点都不似长孙无垢前世记忆深处的他们，是这般不苟言笑，冷静自持，步步都是算着走，曾几何时，他们也都是这般的青春年少，举手投足都是兄弟情谊的笑言。

“各位可是想想我家殿下，还在……”长孙无垢不得不出言提醒他们一番，他们的殿下还在宫里水深火热呢，但见杜如晦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方才言归正传而道，“王妃方才可是言重了，我与辅机他们都是兄弟，殿下乃是名主，辅机亦是紧张殿下之事，我等心中皆是明白，如今殿下状况不明，我倒是觉得王妃此前的种种皆是有理有据，然而这内宅稳住了，其后便是要稳住天策府的众人，咬金、尉迟众将皆是性情中人，还是那些将士都是同殿下风里来雨里去，若是当真做出什么冲动之举，闹出什么动静来，难免会让陛下觉得殿下是否有异心，这于殿下更为不利……”杜如晦深索了片刻便是道，显然在来的路上他已然将这长安城里的情况翻来覆去皆是想了一遍，倒是没有想到这昔年的小姑娘动作会如此之快，反应这般灵敏，倒是少了很多麻烦，“如今这事情既然已经闹开，不日的大朝会上定然会有人提及此事，若是咬金等人一旦在朝中……”

“靠，我到是忘记了这一茬，玄龄来时可曾见过他们……”长孙无忌皱着眉头问道，他这一心向外了，倒是忽略了若是这矛盾要是从这内部往外扩出去，怕是真就没有回头路了，不由便是咒骂了一句，“太子用心真是狠啊……他这是想要我们全部人的命啊……”长孙无忌下意识便是说出了这番话，而在场的三人亦是面面相觑，只因他们都知道，如今李世民被困，若是程咬金等人真的在大殿上闹起来，不免会令李渊生疑，这大唐的兵将到底是他李世民的，还是他李渊的，拥兵自重本就是君王大忌，到时候就算李渊有心放过李世民，怕是眼前的景象，也会让他心生疑窦，这些人被下野那就成了必然之事，而没有这些人，李世民无疑就成了没牙的老虎，任人拿捏，同样失去了军权的天策府众人，怕是也只有死路一条了，这般下来，可谓是无形之中就是让李世民陷入了绝境。

当然若是程咬金等人不闹又当如何？这便只会形成一件事，就连天策府的众将都不信任他们跟随的人了，岂不是就是坐实了那般谣言，离心离德不过如此罢了。

杜如晦三言两语便是指出了这关键所在，却恰恰是长孙无垢忽略的，但见她的脸色微变，可语气依旧是这般淡定的紧紧盯着他，“想来杜大人心中必然是有了计策……”那双炯炯有神的目光，明明心中的慌乱可偏是那般咬着牙撑着的样子，他似是有些明白，为何李世民回回谈及自己的夫人，那眼中的依赖之意是这般的明显，只不过他也不知道应该的为这个昔年的小姑娘感到幸运还是可悲，幸她的时，这世上拥有滔天权势的男人是这般的眼中有她，可悲的却又是，那皇家的水深火热，不就在此刻尽显无遗吗。

“杜大人？”见杜如晦似是有些失神，长孙无垢不由又是轻唤了他一声，却见他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此事到是不急，只是我听闻，王妃解散了府中的众人？”

“观音婢，可是她们欺负你了？”长孙无忌回望着长孙无垢满眼都是担忧之色，自从自家妹子那次领着小乾儿要回家之后，他心中的抱负，眼中的目光便是开始慢了下来，无关其他，只因他舅父高士廉的那句，“辅机，你要明白要这滔天的权势是为了谁？若是这般权势不能让你爱的，你想护的，平安无虞，反之要让她们一生为你而担忧，那你这滔天的权势又有何用？舅父不需要这些东西，想来观音婢也是不需要的，至于这长孙家的荣耀，舅父希望你明白，你是为你自己而活，而非是那般虚无缥缈的东西……”

或许他并未醒悟那话中之意，可他明白他的妹子并非他想象中的那般如意之时，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里还是复杂的，“阿兄，我可是秦王府的当家主母，谁敢拿我怎么样……”长孙无垢一如幼时那般撒娇似的拉着他的袖子而轻晃着，复又对着房杜二人道，“杜大人算是说对了一半，我只是觉得如今这府中也该整顿整顿了，趁此机会也该将那些心有二心之徒送离这秦王府了，毕竟这殿下都不在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耳目留在府中岂不是误我大事？”

“敢问王妃如何界定这些人？”房玄龄忽而出口道，“也没什么，愿意走的，账房绝不拖欠银钱，不愿意走的，那便只能留下来同甘共苦，一同吃糠咽菜喽，这般还愿意跟着王府的……”但见长孙无垢露出了阴险的笑容，“我派人盯着近来频繁出入王府的人，总是会有收获不是吗？”

听闻的三人只是相互对视了一眼便见长孙无忌轻点了点长孙无垢的脑袋，“你这丫头，也不怕危险……”

但见长孙无垢只是轻吐了吐舌头，他们兄妹二人倒是许久未曾这般互动过了，只不过在这般压抑的前提下，见他们这般互动，明显也是让气氛显得不那般紧张。

“王妃此举倒是可以一举清理了府中的细作，只不过我们当务之急还是要摸清这宫里的情况……”房玄龄紧皱着眉头而道，“如果只是等着大理寺那般未免显得我们过于变动，再说正如克明兄所言，朝会在即，若是那些营中的将士得知了此事，他们必是会心中不满，到时候惹出什么事定是无法预料的，这事一旦上了朝堂那便怎么也瞒不住了……”

“我这倒是有两计……”但见杜如晦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而长孙无垢亦只是面色严峻的望着他，显然她也是低估了此事的危险系数，“你小子，有话快说，有屁……”长孙无忌颇有些急了而道，只是出言的瞬间便是感知了不雅二字，这才又瞪了杜如晦一眼，又心虚的看了看长孙无垢。

“辅机莫急，我的一计便是以家事处理，唤起陛下内心的父子之情，此事若是陛下主动松了口，殿下可出现在大朝会，自然皆是空穴来风，无论宫内宫外此事都可化于无形……”杜如晦只是盯着长孙无垢意味深长而道，似是笃定长孙无垢会同意此计一般，但见他复又道，“这是最不伤根本之做法……”

“你也不想想殿下背负的什么罪名，陛下若是当真双眼识人，我瞪还至于今日在此商讨？”长孙无忌似是有些不太看好此举而挥了挥手道，却见房玄龄一副眉头紧皱的样子，良久才开了口，“若是此计不通，又该如何？”

“那便让他闹大，事不怕不大，就怕闹不起来，咬金的性子你我都知，他是个聪明人，到时候还得麻烦辅机与他说上一番……”杜如晦忽而扯开了嗓子而道，那一幅睥睨天下的气势，当真是豪爽的紧，他方才若是还不能坚定心中所想，再看到长孙无垢毫无保留说出清出府中细作之时，他心中那不成熟的想法显然已经成熟了，“你的意思是？”

“退出长安回洛阳，谋待后事……”杜如晦直言不讳而道，却见长孙无忌与房玄龄并未有太多惊讶之色，“咬金这般一闹，陛下定然会龙颜大怒，只不过他背不起谋杀忠良一名，自然只会将天策府的众人清出长安，如此一来，殿下在长安再无外援，于陛下而言这无疑是松了一口气，可伴随而来的将会是太子一家独大，这对陛下而言无疑是新的威胁，到时候他只能……”杜如晦亦是露出了狡黠的一笑，天策府众人只要能离开长安，那么李世民的实力就会保留，若是他振臂一呼，想来一切更合他意。

“若是陛下执意不肯放殿下呢？”房玄龄还是觉得有些不稳而道，“我若是猜的不错，辅机手中必是有一份急报……”杜如晦望向长孙无忌的目光满是肯定之意，却见长孙无忌只是点了点头，“我本想以此让陛下放出殿下的……”

“如此，还请王妃静观其变……”杜如晦对着长孙无垢又是施了一礼，房谋杜断她总算是当真见识了一把，上辈子出了事，她只是稳在府里不出事，其余的皆是她的阿兄一行人去操做，他倒是不知他们是如何具体做到的，可如今她算是明白了，经此一事，李世民不反日后也是得反了，始终父子离心，兄弟阋墙已然开始了，他若是不反击，只会如今日这般等死了。

“你们倒是忘了一个人？”长孙无垢在听完他们三人的探讨之后，半晌方才见她若有所想而道，显然杜如晦的两个计策都是妙计，只是相较于他们父子大动干戈一场，显然长孙无垢还是更倾向于第一种，纵然无论这结局已然是无法改变，可长孙无垢大抵是能感知到李世民的心意，比之闹得天下皆知他们父子兄弟的丑闻，本质里他还是更愿意大事化小的，始终这是天家颜面，也是他那最后一道血脉亲情的所在。

“何人？”但见三人同时望着她而道，“平阳昭公主……”长孙无垢意味深长而道，“王妃的意思？”杜如晦露出了了然的笑容而轻点了点头。

“来而不往非礼也，若是真到了那一日，那就依照杜大人之言，让天策府众人退出长安，只待他们前脚一走，后脚我希望阿兄再寻人放出风声，直言此事是由太子等人陷害秦王，这声浪自然是越高越好，若是能将那两人与齐王挂上勾亦是未尝不可，毕竟齐王爱美色……”长孙无垢坚定着而道，“至于那尹婕妤二人……”

长孙无垢这笑得明媚却让在场的三人明显都起了阵阵寒意，果然这女人不好惹啊，“行，交给阿兄了，观音婢放心，若是大朝会之前没见到殿下出来，那便依克明的第二计行事，但唯有一点，不许让自己出事，不然我没办法和阿舅交代……”长孙无忌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望着她，只不过那目光中明显带着一丝复杂的担忧之色。

“王妃大才……”房玄龄正欲再言，却被杜如晦一把拉走，对着长孙无垢轻点了点头，“王妃放心……”

“你拉着我干什么啊，我还有话和王妃说呢……”房玄年龄还欲追上去。

“说什么说，当下救殿下最为紧要，你那后院的事回头再说……”杜如晦一把拉住了心慌慌的房玄龄。

“你瞎说什么，你，你，你……”房玄龄那气得跟猪肝色的面孔直瞪着杜如晦，心里更是将这家伙给骂了个遍。

“玄龄别急着走啊，我那妹子说近来还想开个店，想让你提个……”长孙无忌刚巧开口，但见房玄龄撒开了脚丫子便是一顿狂奔，“我家中还有事，还有事，回头我们再商量，再商量，我先走了，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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