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四年（1576年）

*

在离开泷川城前，岩胜特地抽空去见了信濑一面。

信濑高兴极了，抱着岩胜直呼好妹夫。

他把岩胜左右仔细瞧瞧：“妹夫，你咋变了？”

岩胜叫信濑不要唤他妹夫，毕竟他和归月姬还没有成亲，对归月姬影响不好，信濑却道他真的啰里八嗦。

“你真的变了。”信濑道：“嗯，便成熟了。”

岩胜不可置否。

信濑猥琐地在他耳边吹气：“听说你上战场了？你杀人了吗？听说上过战场杀过人就会变得成熟呢！”

“你一天天的都是这么无聊吗？”早知道岩胜就不来见他了。

信濑道：“我也想上战场，但是我爹不允许。”

岩胜严肃地告诉信濑战场不是他想象中的玩乐，“那可是地狱，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一辈子也不要去。”

信濑又开心了，“妹夫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两人又就这是不是关心爱护吵闹半天，最后岩胜威胁要走，信濑这才生硬地结束这个话题，接着就拉着他要去见归月姬。

岩胜不大愿意，他还是不太能面对他未过门的萝莉媳妇。

信濑哪管他这些，生拉硬拽地拖到归月姬闺房外庭院里。岩胜赶紧阻止他还想把自己拖进女孩闺房的逆天行为，信濑才叫着归月姬出来见老公。

“闭上你的猪嘴！”岩胜狠狠拍了这玩意儿的脑袋瓜子。

归月姬在侍女的环绕下从房内出来，娉婷地缓步来到庭院里落座，她打着玉扇，一双大眼睛在时不时偷看岩胜，见岩胜看向她，又不好意思地低下脑袋。

信濑道：“好不容易见面，你们不说点啥吗？”

说啥？岩胜找不到什么话题和小姑娘聊天。

小姑娘害羞得恨不得钻进地里。

岩胜觉得这气氛实在尴尬，只好绞尽脑汁，拿出自己的红雪右文字来当招。

信濑一下子眼神发光，摸着名刀爱不释手，更何况这是织田大将军亲赐的名刀，身价倍增。

归月姬小声说着：“岩胜大人真是了不起。”

岩胜一板一眼地回复：“多谢公主夸奖。”

归月姬红着小脸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纠结半天才吐出来：“岩胜大人近日来过得好吗……妾身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您。”后面她越说越小声直到听不见。

岩胜是真没听见她如若蚊蝇之音，只好用三字真诀敷衍：“我也是。”

归月姬一听心花怒放，忘乎所以，脸红得要发烧了。

一边儿的信濑早就拿着红雪右文字在白川沙铺就的枯山水上比划起来，将这造景搞得一团乱麻。

不过他剑道水平实在难堪，脚下又不稳，那砂石硌脚，信濑没踩稳，眼看着要滑倒，他手中出鞘的红雪右文字锋利异常，就直直冲着他身上扎去，要真扎个窟窿眼出来，不死也没半条命。

岩胜见了大惊，迅速跳下去，三步并一步，赶在信濑把自己玩死前，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往自己的方向带，一手夺过红雪右文字往旁边一扔。

信濑往岩胜身上扑去，他拽住岩胜的衣领，一个不注意把岩胜压倒在地。

骑乘式。

岩胜没好气地叫他赶紧滚下去，然后起身拍拍身上的白沙。

信濑却看见了地上掉落的花札牌，他捡起来一看，这不是以前岩胜从归月姬身边讨来的吗？信濑心道岩胜还说不喜欢归月姬，那为什么把这张芒上月贴身收藏……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岩胜拍掉身上的沙，却见信濑把芒上月递到他眼前，“你的东西掉了。“

岩胜接过来自然揣进怀里，也没在意。

信濑偷偷笑笑。

随后为了让归月姬也参与进来，三人又结伴在泷川家各色庭院里悠然散步，直到傍晚一起吃了饭，岩胜在泷川家留宿，翌日清晨在信濑和归月姬的目送下离开泷川家，前往琵琶湖。

待岩胜的身影消失在清晨的雾霭之中，信濑对归月姬道：“小妹，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归月姬不明所以。

“芒上月。“信濑道。

归月姬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会儿才记起来，她惊呼一声捂住小嘴。

“我的小妹以后一定很幸福。”信濑环住归月姬的肩膀。

归月姬甜蜜蜜美滋滋地笑起来。

*

月佛院。

明智光秀下榻处。

夜色寂静，明月高悬。

一身着花衫的少女端着食盘独自走在廊道上，不知为何，此时无人，她一人的脚步声回荡在空荡荡的院子里。

少女所执食盘上摆放着精致小巧的各色食物，是像她这样的农家女一辈子也吃不上的贵重玩意儿。

她此行的目的是为了给明智大人的侧室琉御前大人送饭。她曾经见过琉御前大人一面，那惊人的风采与绝世的美貌让少女惊心动魄，万万生不出嫉妒之情。

不时，少女便来到琉御前夫人下榻的屋子，她轻敲房门，一紫眸黑发的美人缓缓拉开房门，她见少女便轻轻点头。

少女恭敬地把食盘放在门口。

那美人却道：“拿进来吧。”

少女没有疑心便照做，她端起食盘起来，放在屋子里，这里漆黑一片，看不清周围的布景，显得些许阴森可怖。

美人款款而出，带上屋门。

少女还有些奇怪，她转头看了一眼，又回过头来，便见眼前的血红色吴服裙底。

她缓缓抬头，见一绝世美人正用一双猩红色眸子打量她。

“琉御……”少女话还没说话便卡在喉咙里，她被掐住脖子整个人凌空悬于地面，而掐住啊她脖子的芊芊玉手正是来自琉御前夫人，很难想象这双吹弹可破的手居然能举起一个女人。

少女什么都没来及想，便被琉御前夫人拉在眼前，在她惊恐的眼睛里倒映出琉御前夫人无限放大的面容，那张轻点胭脂的樱桃红唇撕裂开来，张大数倍，露出白皙尖利的牙齿，就像画中恶鬼。

琉御前夫人一口咬在她脖子上，少女抽动几下便失去了生机，躺倒在她怀里。

琉御前夫人像野兽那样撕下她的皮肉，迅速又不失优雅地吃下去……不一会儿这少女便被她掏空了一般，浑身上下没有几块好肉，地上也是血流一片。

这时，有人敲门而进，不是先前那紫眸美人，竟是明智光秀大将，他扫了一眼地上的残躯，熟视无睹地走过来，带着略微谄媚的笑容对琉御前夫人道：“夫人感觉可合口味？”

琉御前夫人清扫他一眼，玉手纤纤抚过唇瓣，擦掉那一丝残留的人血。

“年轻的少女。”她一开口，这声音与外貌却不太匹配，她的声线略显低沉磁性，偏男性化，与其极端女性化的美貌形成强烈对比，“没有锻炼过的身体肉质不够紧实鲜嫩，下次你寻些武士给我吧。”

明智光秀擦擦脑门的汗水，“武士怕是有点困难，他们都是在籍在册的。”

琉御前虽然脸上无甚表情，但语气却恶劣起来，“废物，亏你还是织田信长旗下大将，连几个武士都搞不定。”

明智光秀见她一生气，又马上哄道：“我再想想办法，我想想。”

琉御前夫人指名点菜：“我见那个叫……继国岩胜的小孩儿就不错，年纪小，肉质鲜嫩细腻，又是武士，肉质紧实坚韧，可为极品。”

明智光秀这月代脑门儿上冷汗哇哇地冒，继国岩胜可是织田将军的小姓颇得将军青眼，还是同僚泷川大人的女婿，想要吃他怕是有点难度。

琉御前夫人一见他这怂样就来气儿，心道自己为什么找了这么个废物玩意儿，“不论吃食，我叫你寻的青色彼岸花也没个着落。”

明智光秀想上去扶住夫人的手臂，琉御前夫人轻轻一甩，碰都不让他碰，她婀娜多姿地走到台子上坐下，她对明智光秀说道：“我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如果你做不到你的承诺，我也不会怜悯你。”她边说边玩弄着自己涂抹了丹蔻的尖利指甲，“就你那主公织田信长，他就对我挺有意思的，我不介意换个男人。”

明智光秀一听大惊，急忙连滚带爬地来到琉御前夫人面前，“夫人再给我一点儿时间！”

这副卑微祈求的面孔真是难看至极，琉御前夫人见之甚至觉得有些倒胃口，她轻斥道：“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

那明智光秀又连滚带爬地出了屋门，他又站起来，整理整理凌乱的衣衫，恢复了往日那淡定从容的模样，哪里看得出刚才那丑陋的姿态。

紫眸美人对明智光秀盈盈一拜，明智光秀唤了一声“多谢珠世小姐”便潇洒而去。

却说那明智光秀离去后便来到正殿，此时琉御前夫人口中极品美食继国岩胜正站在御殿门口值守，明智光秀因此多打量了他几眼。他不得不承认这小孩生得精美英俊，长大后必是个英武非凡的男子，想必肉质应当如夫人所述鲜嫩紧实……明智光秀赶紧拉回自己跑偏的思绪，走进御殿里。

岩胜察觉到明智光秀略显奇异的眼神，就好像在评价他是否合格一般。岩胜为这想法有些失笑，他与明智光秀并未有多少接触，明智光秀为何要评价他呢。

此时，织田信长正和泷川一益在殿内下棋。

织田信长一见明智光秀就没什么好脸色，前段时间的败战他可还记得，虽然他最后也没有惩处明智光秀，可多多少少心头还是有根刺儿。

织田信长道：“你来做什么？”

明智光秀跪坐下来，倒是一旁泷川一益不怀好意地笑起来：“主公，你一看他这垂头丧气的模样就知道又被琉御前夫人训斥了。”

明智光秀畏惧侧室琉御前夫人又对她百依百顺之事在他们这群大名之间可是个公开的秘密。

织田信长回想起来那位绝世美人，“原来是琉御前夫人啊……那确实是位难得一见的女子。”

明智光秀听到这话，脸上有一瞬间的扭曲，他想到琉御前夫人的话，果然织田信长对他的琉御前虎视眈眈。

这老匹夫。

明智光秀压下心中蠢蠢欲动的恨意，尽数化为恭敬，他回禀道：“主公，据石山本愿寺前线传来的消息，已经找到了毛利村上运送物资的路线。”

织田信长一听大喜，“命人切断路径，看这群秃驴还敢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