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激动又期盼地在门口站着，眼巴巴地看着时钟上的秒针走向十二。

“咔哒”门被从外推开，温和而轻快的声音带着熟悉的笑意与风雪一同吹入屋中：“我回来了。”

“哥哥！”德拉科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进金发少年的怀里，后知后觉地想起贵族礼仪，红着脸退后两步，清了清嗓子，矜持地开口，“欢迎回来。”

阿尔塔笑吟吟地看着努力端起贵族架子的弟弟，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嗯，我回来了。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他拆开袋子，里面一只身体滚圆、嘴巴细长、有着宝石般小眼睛的鸟儿歪着头和德拉科对视。

“……金飞侠！”德拉科差点尖叫起来，一张小脸激动得通红，两只手小心翼翼地伸向一只手就能满握的鸟儿，却在碰到绒毛前僵住，生怕自己力气太大吓着伤着小家伙。

“不要怕，小龙，把手摊开。”柔软的温暖的一小团阳光落入德拉科的掌心，小孩一下子屏住呼吸。

“接下来这个小家伙就是你的了，你可以给他起个名字。”阿尔塔半蹲着，摸了摸小孩柔软的金发，“照顾他的注意事项都在这本书里，我把巢和第一个月的饲料放到你的房间，但记得别把功课落下，否则我就叫父亲没收，知道吗？”

“我会照顾好阿诺德的！”德拉科连连点头，竟是连名字都起好了。

“好了，外面冷，我先去换身衣服，小龙也回房间拆礼物吧，阿诺德的家还没搭好呢。”阿尔塔关上门，用轻柔但不容置喙的力度推了推德拉科。

“好。”德拉科此刻满心满眼只有手中的金飞侠，胡乱点了点头，小心且快速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目送德拉科离开后，阿尔塔才站起身，掸去身上的灰尘，脸上又是那浅淡的、温和的、标准得如同教科书一般的贵族式微笑，浅灰的眼平静地与自楼上走下的夫妻对视，语气优雅却疏离：“父亲，母亲，我回来了。”

卢修斯隐隐觉得阿尔塔的笑容和口吻有一种令他战栗的熟悉感，目光与少年的眼相触，又触电般极快地移开，停在少年的鼻尖，语气中多出不自知的敬畏：“欢迎回来。”

“……”阿尔塔依旧维持着笑意，礼节性地微微颔首，随手将外套挂在门口，“伴手礼已经放到你们的房间，我先回房休息了。”

卢修斯看着阿尔塔的背影，随后与妻子对视一眼，看清彼此眼底的恐惧和不安。

阿尔塔合上房门，终于疲惫地挎下肩，用力捏了捏鼻梁。

男女老少的声音层层叠叠，在他耳畔絮语，钻心咒残留的疼痛即使喝了缓和剂依旧没有消解，与连续几个昼夜连轴转的疲惫混杂成一种难耐的烦躁。

阿尔塔感到干渴，喉咙仿佛吞下了一块烧热的炭，按在太阳穴的手指微微抽动，对缓和剂的渴望也同心中的火焰一般愈演愈烈。

不，不可以。阿尔塔克制住自己的动作，长期频繁使用缓和剂、振奋剂和欢欣剂都会成瘾，他见过那些因为其他东西而成瘾的人发作时的样子，见过他们涕泪横流，涎水糊了满脸的痴狂，比起现在的苦痛，他更无法忍受自己的欲望被这种事物左右。

“多比。”他按着额头，唤出一只家养小精灵，“把我右边书架最下方左起第三格里的箱子拿走，放到书房右上角的书架底部。”

[需要我帮忙吗？]另一个灵魂循循善诱，一如既往。

[……谢谢先生，但还是不用了，我想试着自己熬过去。]

虚幻的心跳声在鼓膜聒噪，过速的心跳让身体开始发烫，冰凉的液体流淌着充满每一根血管，将内壁灼伤，毛孔又开始压榨着汗液，将身上的布料浸透。

他开始想念曾经战斗后帮他压下痛楚的、并不温和的魔力——来自另一个灵魂的安抚也是毒品，有目的的善意如同菟丝子的枝条将依赖无声无息地渗入骨缝。

控制呼吸……克制欲望……想想别的事……阿尔塔打了个响指，一张张羊皮纸飞到他的面前。

截止现在情报已经搜集得差不多，关于1980年前的旧事也拼凑了个大概，帕金森和沙菲克的家主已经隐晦地向——示好，布莱克家应该只剩一个还在阿兹卡班蹲着的D.A.，卡卡洛夫那边还没有消息，安插的棋子已经入职飞路网管理局——

“……”他嗅到了不属于这个房间、但没有恶意的味道，“谁？”

“哥哥！”德拉科轻快地声音传来，“我们去玩吗？”

“小龙。”阿尔塔吸了一口气，按了按眉心，眼前的羊皮纸收成一沓，只露出最上方那张标题为《药物反应对狼毒的影响》的论文，没有回头，“哥哥现在在忙。”

“但阿尔已经很久没有陪我玩过了。”德拉科挎下脸，小声嘟囔着。

“但现在哥哥很忙。”并不在掌控之中的气息激化了异状，尖锐的焦躁刺穿大脑，阿尔塔努力放缓语气，“小龙，听话，先出去好不好？”

“可——”

“出。去。”冷硬的声音将德拉科钉死在原地。

金发的小孩从未被如此冷言冷语地对待过，委屈与困惑几乎将所有理智吞没，但小兽般对于危险的预感让他没有发作，而是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阿尔塔：“……哥哥？”

但阿尔塔这次没有回应德拉科，他就如一尊雕塑般沉默地坐在那里，从头至尾都不曾分给德拉科一个眼神。

“多比。”在短暂的沉默后，阿尔塔冰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口吻是德拉科从未听过的不容置喙，“把小少爷带出去，锁好门，在我出去之前不许任何人进来。”

等等——

瘦小的精灵领了命令，抓着德拉科便要幻影移形，在爆鸣声和扭曲的画面中，他看到书桌上摆着的一枚镜子倒映出兄长的脸，恐惧和寒意攫住了他的呼吸。

——他对上了镜中那双泛起猩红暗光的冰冷眼眸。

等阿尔塔再自房间中出来时，他又是那个温和的马尔福少爷了。

但这一次，他去找德拉科时，曾经一向会热情扑过来的弟弟见了他扭头就跑，即使阿尔塔只远远望了一眼都能看出那匆忙下的恐惧。

“……”

[你刚刚的样子好像吓到他了。]另一个灵魂笑着，[你的弟弟胆识远不及你。]

[是的。我们都太宠着他了——谁叫小龙是弟弟呢？]阿尔塔用略带苦恼的纵容口气含笑道，[估计这一次要冷战很久了。]

但那双浅灰的眼却仿佛千年不化的寒冰，所有情绪都被封在冰层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