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冰青守在外婆床边,夜色朦胧中看着外婆的轮廓想了很多。
她应该知足的,重生以来这几个月的幸福生活,本来就都是多出来的。
上一世,她也已经经历过一次外婆离世了,她本以为自己会更淡定一些。
事到临头才发现,她丝毫没有长进。
反而好像比上一世更情绪化了。
上一世,她很少这么崩溃大哭,也不知道重活一世,怎么还更稳不住了。
她不能这样。
心里清楚应该顺了外婆的心意,却无论如何下不了这个决心。
开不了这个口,同意外婆的决定。
直到窗外天光大亮,她好像想了很多,很多画面、很多想法在脑海里转。
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她还是无法拿定主意。
外婆醒过来,想去上个厕所。
看到于冰青坐在床头,吓了一跳。
于冰青一看就是没怎么休息,眼睛红红的,整个人很憔悴。
外婆有些心软。
她之前一直顺着于冰青和温芸的想法,她们让她去住院就去住院,让她治疗就去治疗。
可她真的累了。
况且虽然孩子们没提过,她也知道治疗费用不菲。
她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就算现在马上走,也没有什么遗憾。
她甚至想,如果到了危急时刻,希望孩子们能放弃抢救,让她走。
可看着于冰青和温芸这样,她又不忍心,这是造的什么孽哦?
外婆拍了拍于冰青的肩膀,于冰青扶着外婆去卫生间。
过了一会儿,小姨和小姨夫也都起来了。
杨昱白已经做好了早饭。
大家草草吃了一口。
安安本来在军训,周末不打算回家。
小姨夫打了个电话,把安安叫回来。
怕安安路上情绪激动,没告诉她详细情况。
安安到家,知道情况就扑到外婆怀里,哭起来。
哭得于冰青和小姨都跟着掉眼泪。
外婆都湿了眼眶。
杨昱白眼看着不能这样下去。
等她们情绪稳定了,叫上小姨、于冰青和安安委婉地表达了一下,大家情绪要稳定一些比较好的看法。
至少不要惹得外婆情绪激动,不利于病情。
安安连连道歉。
于冰青奇怪怎么情绪这么稳不住。
上一世,她明明一直控制得好好的。
这一世,却总是忍不住情绪外露。
大家商量了一下,这样下去确实不是办法。
还是尽量正常生活,既然外婆不愿意去医院。
在家里也要保证好的心情,好的生活状态。
首先,她们就要振作起来。
于冰青给丁曼打电话,把她叫来。
她平时最会逗外婆开心,她发挥作用的时候到了。
丁曼接到电话,也很伤心。
没忍住,眼泪差点掉下来。
听清楚自己的任务,拍着胸脯和于冰青保证,绝对完成任务。
丁曼先去了一趟小商品市场,淘了几件别致的小饰品给外婆。
也就于冰青那个粗线条,总也搞不清楚外婆喜欢什么款式的饰品。
丁曼来的时候,外婆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看盼盼玩耍。
看到丁曼很高兴。
丁曼果然也没让于冰青失望,逗得外婆笑声连连。
外婆特别喜欢丁曼带来的小饰品。
丁曼走之前,外婆非要送给她一只翡翠手镯。
说是一对,另一只给了于冰青,她们一人一只。
感谢她这么多年经常来看望外婆。
丁曼差点没憋住,让眼泪掉下来。
她没有拒绝,笑着收下了。
丁曼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跟外婆说她过两天还来,再给外婆带小礼物。
外婆笑着应好。
星期一,小姨夫怕万一外婆情况不稳定,想请假在家里陪着,被外婆拒绝了。
杨昱白说没事,他留在家里,他可以在家里办公。
小姨夫没再谦让,只说第二天替他。
外婆也把安安赶回学校军训了。
安安出门前,外婆拉着她的手,嘱咐她上了大学是大人了,不要老和妈妈吵架,要好好学习,自己心里该有规划了云云。
安安不想走,还是被外婆劝着回学校了。
于冰青和小姨看着外婆这两天,越来越没有精神,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衰老下来。
心里都有不好的预感。
两个人基本上寸步不离地守着外婆。
杨昱白和小姨夫也不放心,尽量多陪着她们。
这一天还是来了。
星期三凌晨,杨昱白陪着于冰青守夜。
外婆突然开始吐血,大口大口地血吐出来,停都停不下来。
于冰青不知道是怎么拿起的手机,居然清楚地打了一个120,按照120的引导给外婆进行急救。
杨昱白之前因为养老院搞过急救培训,已经拿来了急救物品。
于冰青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于冰青喊了一嗓子,叫醒楼上的小姨和小姨夫。
小姨进了房间眼泪就流下来了。
于冰青感觉像又经历了一次灵魂出窍一样,机械地按照引导进行操作,直到小姨夫把救护车接来。
外婆被医护人员抬上车。
于冰青整个人被汗浸透了一样,跟着出门,风一吹,忍不住发抖。
突然身上一暖,杨昱白拿了一件自己的长款风衣披在于冰青身上。
正好可以把她完全包起来,她用衣服裹紧自己。
这时候,她还不能倒下。
需要她的地方还多着,她要稳住,要镇定。
于冰青和小姨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
杨昱白开车拉着小姨夫跟着救护车。
到达医院北城一院,外婆被推进抢救室。
杨昱白路上已经联系了李主任。
李主任一边帮忙联系急诊,一边往医院赶。
坐在抢救室外,于冰青有瞬间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间。
上一世,外婆一直在住院,有多次被推进抢救室,她等在外面的经历。
她经历过的每一次,外婆都抢救过来了。
最后外婆去世那次,她偏偏错过了。
这也是她后来后悔不已,不能原谅自己的地方之一。
很快,抢救室的灯就灭了。
于冰青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李主任出来了,她说了什么?
对不起什么?遗憾什么?
原来亲口听到医生告诉她外婆过世了是这样的感受。
原来就算这一世,她没有再错过,也还是没有办法接受。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好像被从身体里抽离了,像看着一出戏一样,看着小姨痛哭,看着小姨夫扶着小姨安慰,看着安安哭着跑到医院。
“青青,想哭就哭吧,别忍着了,你可以哭了。”
是谁在叫她,是谁在抱着她,哦,她可以哭了,她不用稳定情绪了,外婆已经走了。
她又一次送走了外婆。
她又一次失去了外婆。
眼泪终于流下来,于冰青重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这么累。
好像要把两辈子的委屈都哭出来一样,好像要把所有遗憾都化成眼泪一样,失声痛哭。
杨昱白紧紧抱着她,湿了眼眶。
哭吧,哭出来总会好一点。
于冰青哭完和小姨一起给外婆料理了后事。
上辈子处理过一次的事情,再来一次,却没有更熟练。
磕磕绊绊办完告别仪式,外婆被下葬到之前就选好的墓地。
那天天气意外地好,阳光明媚。
来了很多人,上一世于冰青没有注意,这一世才发现,原来外婆这么受爱戴。
很多外婆的学生和同事来送她。
养老院的爷爷奶奶也来了一些。
于冰青本来不想让他们来,年纪大了,太折腾。
杨昱白支持爷爷奶奶们来,向家属一一请示过后,安排了车,并且护工全程陪同。
奚奶奶也来了。
奚奶奶和外婆来往不多,她主要是放心不下于冰青。
于冰青看到奚奶奶,瞬间红了眼眶。
奚奶奶没多说什么,抱着她拍了拍。
杨昱白的奶奶也来了。
奶奶也上前抱了抱于冰青,告诉她,以后没有了外婆,她还有奶奶。
于冰青刚刚把眼泪擦干,又流下来。
杨昱白这两天全程陪着她,不敢让她离开视线范围,帮着她张罗一切。
知道她其实很紧绷,除了外婆去世那天她哭了一场,后面都在忙着安排后事。
好像忙起来,她就不会伤心了一样。
可夜里她一宿宿睁眼到天亮,就算是眯了一小会儿,也会突然惊醒。
杨昱白为了安抚她,这几天都是睡在床上,抱着她。
今天哭一哭挺好,把情绪宣泄出来,才能慢慢从悲伤中走出来。
奚奶奶走之前约于冰青去养老院看她。
于冰青答应了。
回到家。
小姨和小姨夫这两天也没怎么休息。
大家都很疲惫。
安安情绪都很低落。
丁曼自告奋勇,准备给大家做饭。
看了看于冰青,她都没有反应。
丁曼叹了口气。
最后还是杨昱白拦住了她,叫了外卖。
她上次来看望完外婆之后,正好出差去外地拍摄了。
勉强今天赶回来参加葬礼。
这么重要的时候,没能陪在于冰青身边,她很内疚。
不过还好,杨昱白表现还不错。
从她进屋,杨昱白的眼神就没离开过于冰青,水杯送到手里,饭准备好,看着于冰青吃。
至少于冰青在正常饮食。
就算她陪着,也不会做得更好了。
如果说她原来只是想让于冰青体验一下恋爱的感觉,现在她更希望于冰青能和杨昱白修成正果。
冲着杨昱白这几天的表现,就比越伦那个渣渣强了一万倍。
不怕他以后对于冰青不好,他肯定舍不得。
她家那个尤飞,在这方面都和杨昱白没法比。
她只希望老天对于冰青好一点,这么好的女孩,别再让她受到其他伤害了,别让她感到孤单。
作者有话要说:丁曼:杨昱白表现不错,及格了,投赞成票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