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里,是一只九尾麒麟。
垂柳下,小兽乐此不疲追着短短绒毛尾巴转圈。瞧见妘景出门,它停下举动,眨巴着大眼睛看向来人。
阳光透过柳条照透它的眼睛。
妘景从眼波倒影里看见千鹤焦急往院门而来,谢离跟在后面,满脸阴沉。
她瞬间反应过来,挑起声音对院内的谢离,得意喊道,
“你不帮我,少黎哥哥自然会帮我!少黎哥哥自然懂我!”
随着她雀跃的声音落下,云轿上气势汹汹的来人也都看清了灵宠,防备的停在了几步之外。
“妹妹身边是何物?好生可爱。”
容玉努力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明知故问道。
妘景得了灵宠,自然再不怕容玉,瞬间便捏足了气势,
“不过是今晨西荒送来的九尾麒麟神兽罢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实际心里得意极了,只恨不能插着腰,将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再重复上好几遍。
方才议论纷纷的一众女仙闻言一愣,止不住发出又酸又艳羡的小声惊叹。
“居然真能拿到西荒灵宠,没想到她真么厉害……”
人群中不知谁耐不住惊讶,被身边的姐妹捂住了嘴。
尽管姐妹们极力压抑着声音,絮絮不断的耳语声还是传到容玉的耳朵里。
她一袭臃肿华服站在最前面,面色很是尴尬。
“两只灵宠,妹妹竟能分得一只,真好,可真好呀……”
她怎能料到妘景出了嫁竟还有通天的本领,一时间不知如何应付,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称赞着。
妘景看见容玉那两头高的累赘发冠下,一张小脸被挡去大半阳光,肉眼可见的阴沉下去。她只觉得腰背都挺得笔直。
其实,这劳什子发冠珠钗,也没什么大不了嘛。
容玉支吾着夸赞半晌,自觉没脸再待下去,也不等妘景同行了,寻了借口便仓皇而去。
“诸位姐妹这就走了?”
妘景乐得不行,云轿驶出老远,她还不甘心的挥手叫嚣着,
“那灵宠姐姐若是喜欢,还有一只在荒主那里,姐姐也去求一只吧。”
行至半空的云轿一颤,跌跌撞撞留下一路灰云。
妘景心满意足的拍拍手,回身,谢离已经走至身旁。
原本在近处玩着垂柳的小兽,瞬间停下笑闹,眼睛一眨,竟屁颠屁颠就跑去蹭谢离的衣摆。
起先,瞧着灵宠突然亲近谢离,妘景并没反应过来。她有些不悦的喝令小兽回来,不准小兽靠近谢离。
却被千鹤在一旁欲言又止的阻止,
“夫人,这灵宠本来就是将军……”
“夫人!”
不待千鹤话尽,一袭素袍打扮的小神官走到妘景面前。
妘景认得来人,是少黎的贴身近侍允无。
她点着头问好时,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允无手里,怎么还牵着一只灵宠!
“这是少主托我交予您的灵宠。”
允文将拴着灵宠的缰绳递进妘景的手里。
这只是少黎求的灵宠,那……
方才那只是……?
两只小家伙心意相通,一见面就缠闹在一起。
妘景仓皇垂眸,循着小兽来回扫视良久,终于明白过来。
“你帮我要的灵宠?”
她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向谢离,看见的却只是谢离毫无波澜的黑眸,
“你怎么不告诉我……”
谢离该是还在生她的气,不发一语,径直上了云轿。
妘景追着他,僵硬坐到他的身旁,
“若你早点告诉我,我不会和你胡乱吵一通的。”
谢离却只是双手抱胸,仰头抵在车框上,轻阖双眼,似乎不欲再谈论这个问题。
云里寒凉,云轿里门窗紧闭,熏着甜香的暖炉。
妘景有些尴尬,搓着双手,继续小声反复的解释道,
“你知道,我不过是有些心急,想赶在游园酒宴前要得一只灵宠,好带去挫挫容玉那家伙的威风。”
她自知言辞苍白无力,见谢离一直闭目假寐,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弱,
“我……我不是有意要说那些话,不是有心责怪你,也不是有意要提过往……我只是,只是……”
终于,在妘景几乎说不下去的时候,谢离睁开眼睛,沉沉看向她。
那目光冷得毫无情绪。
妘景只感觉一卷冷雨兜头而下。一瞬间,她就仿佛置身寒风之中,燥热尽褪,暖香消散,周遭冷得凝滞。
她怯怯望着谢离,害怕、羞愧,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云轿安安静静穿行在云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离终于收回目光,抬眼看向车顶,
“无妨,”
他轻吐口气,
“我上山参加朝会,顺口问了荒主一句而已。”
面对谢离冰冷的客气回应,妘景哑了嗓子。
她想再说些什么,谢离却已经又闭上双眼,恢复了假寐的姿态。
她知道,他没有原谅她。他不过是在让着她。
妘景吸了吸鼻子,酸意突然钻入鼻尖。
“对不起。”
她将头埋进衣领,声音消散在云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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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园酒宴设在冀望神山的山脚。
三面环山,一面临海。
春日和暖,暖烘烘的海风轻摇如茵浅草。
一众仙神围在一处说笑,青罗裙带,簪花带玉,似要与春色争辉。
妘景的好姐妹祁书鸾,一袭高挑鎏银洗练裙,早早便等在草场上。
“妘妘,”
见妘景下轿,祁书鸾笑着挽上她的臂弯,“我一看容玉她们灰溜溜的自己先来了,便知道你定拿到了灵宠,赢了她们一回。“
祁书鸾一边说,一边朝远处一顶大帐努努嘴。
三五位女子坐在帐中,各怀心事,无声的磕着瓜子。
妘景心道好笑,从身后的仆从手里牵过两只灵宠,
“这小可爱立了大功。”
祁书鸾垂目便四见只大眼睛齐齐整整望着自己,忍不住惊呼出声,
“你竟有两只!”
“你若喜欢,送你一只吧。”
妘景大手一挥,递了一柄缰绳给祁书鸾,
“谁让你是我最最亲的鸾鸾呢,旁人我是瞧也不让他们瞧一眼的。”
“谢谢妘妘,”
祁书鸾逗弄着脚边小兽,感慨道,
“该牵去再叫容玉瞧瞧。你不仅有灵宠,你还有两只,全大荒仅剩的一对九尾麒麟幼崽都是你的。她要是瞧见了,只怕好几年都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妘景想到方才容玉气得发黑的脸,觉得这个热闹不看白不看,当即和祁书鸾牵了灵宠,要去容玉帐前炫耀一番。
迎头却撞见一位身形匀称的年长上神,
“爹!”
来人是妘景的父亲,妘庠上神。
他身边一位婀娜女神,笑眯眯的摸了摸妘景的额顶。正是妘景的母亲,风闻婉风夫人。
“囡囡,就你来了吗?谢离那孩子呢?”
顺着风夫人的询问,妘景回头看了眼天边的云轿。
谢离正站在轿边,目色幽怨的看着妘景几人。
刚刚,他不过是慢了一步从云上下来,便只看见一道粉色倩影雀跃着从眼前划过,妘景头也不回的和祁书鸾挽在一处。
等知也收拾妥当从云轿上下来时,便只有他家将军站在原地,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将将才道过歉,她就又丢下我?”
知也听见谢离如是说道。
寻着谢离的目光,知也也看见了远处妘庠等人。
风神俊秀的夫妇和甜美可爱的小女,仅仅是站在一处,那耀眼的卓然气质就会自发吸引无数目光。
可以说,这是最令大荒羡慕的一家人。
妘庠上神来自东荒妘氏一脉,世代掌管一荒礼仪教化,地位之崇高,就连东荒荒主也不得不给看妘氏的脸色。
风夫人来自东荒最古老的氏族风氏,神秘莫测,避世神山之中。
这两人不仅地位崇高,而且还是出了名的宠女无下限。
妘景一出生,三个儿子通通靠边。
妘庠甚至放话,妘景就是要那满天繁星,他也一定跑遍天宫,一颗一颗全都摘下来。
吓得天宫那位主司星图的北斗星君当即认了妘景为干女儿,日常讨好巴结。
全荒人民都在羡慕妘景投了个好胎时,只有谢离,深受其害,痛苦不堪,打心底里不喜欢这家人。
知也向来看不懂自家将军对妘庠上神一家的厌恶。
按说这一文一武,东荒两位最最位高权重之人,又有姻亲在身,该是极为亲近才是。却不知为何,夫人嫁过来之后,将军对岳父照旧冷冷冰冰,除了朝会相互问安外再无其他私交。
上神解释说,他是气恨妘庠上神宠坏了夫人,但知也却莫名觉得不止这么简单。
譬如现在,上神望着夫人的目光中,除了气恨,还有很多无奈、无语和……委屈……?
知也不理解,依着规矩劝道,
“上神,妘庠上神毕竟位高权重,又是岳父,总不好晾着……”
谢离却冲着岳母抛来的友善笑意,恶狠狠皱了皱眉头,“她同家中人寒暄,与我何干!”
说着,他头也不回往草场尽头的一顶大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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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妘景感受到谢离一记恼怒目光,不由一震。
身后传来风夫人瞧着谢离的模样,不免有些担忧,“也不知他追查九幽情况如何。我听说那九幽贼人奸猾险恶,极擅卜卦,对东荒神功了如指掌,还将谢离的排兵布阵摸得一清二楚。他可得保护好自己……”
“夫人!”
妘庠紧了紧揽着风闻婉的手,轻咳一声,将她打断,
“贵客在,莫要多言,小心叫人听去。”
风闻婉也意识到自己的多话,忙捂了嘴,歉疚的看向妘庠。
妘景转移了话题。她拍拍祁书鸾,从身后招来九尾麒麟,傻呵呵冲咧开小脸,“爹娘,看!我有两只灵宠。”
两只小兽牵在妘景和祁书鸾手里,站在她们脚边,学着她们模样傻傻咧开嘴角。
四张憨傻笑脸一字排开眼前,逗得风夫人噗嗤笑出声。
“九尾麒麟这般珍惜奇兽,就该配我女儿。”
妘庠嗔笑着刮在妘景和祁书鸾的鼻尖。
“说到这个,”
风闻婉抚着胸口,满面红晕的和妘庠对视一眼,
“你可知今晨谢离在朝会上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妘景疑惑抬头,正看见母亲鸾瞟向自己的揶揄目光。
“他说九尾麒麟通人心,想接一只回家给内人做个伴。”
啥?
他叫她啥?
“内人?”
谢离说的?
妘景难以置信。
他不是说只是简单的问了荒主一句么?
原来却是在朝会上,当着全东荒神官的面,直直白白的,问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会有剧情出来啦,感谢各位看官老爷坚持到这里,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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