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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冤枉(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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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朝露上一回夜半被人破门而入,如此心惊胆战,还是在前世在大梁为妃之时。

初入大梁皇宫,洛朝露并无甚城府,又无根基,却深受李曜宠爱,连皇后都向来对她和蔼可亲,事事让她三分。不知不觉,她已在宫中树敌众多,是多少人的眼中钉。

她性子骄纵,也会耍一些手段,无非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争宠小计俩,

彼时她并不知道,深宫之中,有些人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定她生死。

那日半夜,李曜因边关战事宿在了御书房,她安寝之后,宫邸的大门被什么人破开。

一众宫女内侍战战兢兢跪倒在侧,迎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走来。

刺眼的团团火把下,她透过窗棂,看到为首之人织金锦袍,其上一只展翅的鸾凤镶绣在火光中熠熠生辉。

“皇后驾到!”

寝殿的门被人踹开,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榻上起身,朝来人虚虚地一拜行礼。

皇后妆容一贯地精致,却冷若冰霜,再没了从前那般和善,尤其,微挑的眼尾里暗藏杀机。她久久未将跪地的朝露扶起,自己金刀大马地坐下,即刻命人搜宫。

很快,有内侍在她的床褥下搜出了一个巴掌大的人偶。

那陌生的人偶上还刻着一行字。

整宫人顿时吓得没了声息,齐齐以头抢地,战栗不止。满殿唯余火把跳动的光,照亮了皇后微勾的唇角。

洛朝露一脸茫然,不以为意。

西域出生的她,自是不知此事轻重,更不知几十年前,大梁朝最大的巫蛊案曾经害死了一位太子,一位皇后,和无数公卿大将,整整一大望族为之陷落,百万尸骨为之坑埋,宫道上至今仍留有当年的血迹。

皇后身边一个常见的大内侍慢悠悠行至她面前,掐着尖细的声音道:

“姝妃洛氏,乃蛮族妖女,胆敢在后宫行巫蛊之术,妄图谋害皇后,其罪当诛,就地绞杀。”

大内侍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一人抓着白绫的一端,朝她走来。旁边不知哪里窜出几个小太监,按住了她的双臂,防止她逃脱。

“不是……不是我!”她一句完整的话都来不及说出口,白绫已死死缠在她纤细的脖颈上。

挣扎之时,她贝白的指甲深深刺入宫砖,在浮雕的莲花纹上划下两道长长的白痕,刺耳的尖声响彻殿内。

气息将尽的时候,脑中已满是白光乍现,她恍惚间听到一声沉沉的呵斥:

“住手!”

耳边传来带甲侍卫齐整的脚步声,有如潮水一般涌入她的宫中。

半开的朱漆殿门外,一道玉白的身影大步走来,描金袍边如晴空卷云,翻涌不息。

轮廓形似李曜,但不是他。李曜是帝王,哪怕便服亦是只着朱紫,从不穿玉白之色。

宫中穿玉白色的,只有他。

皇后的人看清来人后,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惊慌失措地伏跪一片。

大内侍最先反应过来,小碎步迎了上去,躬身一拜后,皮笑肉不笑道:

“国师大人,什么风把您都吹来了?”

他直直掠过大内侍,脚步在她面前停下。

她只觉喉间的力道松了一松,来人强大的威压令两个行刑的小太监已然手软,颤抖不已。

朝露奋力挣脱旁人桎梏,匍匐在地,朝他一步一步爬去。

四周很静,他的呼吸声很沉,像是旷野里的一声叹息。

她仰起惨白的面,紧攥他的衣角,泪水簌簌而下,一连说了好几个“我没有”。

好像说了他就会信似的。

他未有言语,经络分明的手指一圈一圈地解开缠绕在她颈上的白绫。一个眼神之下,几个宫女将她扶到一边,他带来的一众侍卫上前,将她护在了身后。

“皇后娘娘好大的阵仗,竟不审而决?”他语气淡漠,从容道,“洛氏乃宫妃,本该在宗正寺庭审问罪,又涉及异族,应由鸿胪寺介入,三司协理。还轮不到皇后娘娘一语定罪。”

皇后从椅子直起身子,猛地一拂袖,提高声量道:

“我正位中宫,受陛下之命掌管后宫。此妖女出生蛮夷,通厌胜之术,以巫蛊魇咒本宫,罪无可恕!”

“巫蛊?”他似是笑了一笑,抬手接过侍卫递来的那个人偶,随意地翻开了一下,定论道,“八字不对。”

“上面就是本宫的八字。这贱人咒我,为何不对?”皇后厉声道。

“洛氏不通汉文。她的汉文乃我亲手所教,皇后娘娘八字中的‘庚’字我尚未教到,她不可能会写。还有……”他不耐地将人偶丢在一侧,冷冷道,“此字迹模仿之拙劣,只消找人比对,一看便知,不是她写的。”

“要找出究竟是谁写的,谁做的巫蛊,一审一查便知。”他轻飘飘地抛下一句,身后的重重侍卫手脚麻利地将宫中所有人押了出去。

“你,你!……”皇后银牙咬碎,恨恨道,“我要去禀明陛下。”

“陛下此时尚在御书房,皇后娘娘若不服微臣所判,大可自行去找陛下定夺,但……”他故意顿了顿,漫不经心地捻着手中琉璃佛珠,幽幽道,“我奉劝皇后娘娘谨言慎行。北境三城为北匈所扰,大将军拒不出兵一事,陛下还在气头上。娘娘不如先劝父兄出兵,以平圣怒,方为上策。”

事后查明,是她宫中亲侍所为,但拒不交代幕后主使。

朝露受了委屈,自是去找李曜哭诉。

御书房的屏风内一侧,李曜搂着她颤抖的削肩,他拇指粗糙的薄茧轻轻划过她颈上被勒的红痕,又酥又疼。

他沉黑的眉宇间似有戾色,将她抱紧在他的胸膛,唇齿在她耳侧摩挲,低语道:

“朕尚需倚仗皇后母族,你且先忍一忍。”

隔着屏风,外头是一众议事大臣,见此旖旎之状,齐齐起身告退。

眼角一寸的余光里,她看到门外那道玉白的身姿在廊下阴影中独立良久,俄而悄声离去。

他去时,袈裟拂动,门外白梨花吹落一地。

后来她听闻,他被李曜降下杖责。明面上是罚他夜闯宫闱,坏了宫规,实则是北境大捷,为了安抚皇后母族,出一口气。

那日,刑杖之下,他一身玉白浸染斑斑血渍,一连辍朝三日。

他舍身相救,她连一声道谢都未来得及说出口。

……

今生的此夜雨雾茫茫,殿前檐上悬着一盏孤灯,忽明忽灭。

殿门涌入的雨丝打湿了洛襄的轮廓,僧袍泛着苍茫的白,与她记忆里前世那位国师身上的玉白之色渐渐交融,重合在雨幕之中。

她想要追上去,却被何处窜出的甲兵钳制住,只能呆呆望着他的背影消散在雨幕中。

朝露被带回殿中幽禁。

夜色泼墨一般的黑,暴雨如注,拍打着紧闭的门窗。

她跪在丝凉的花砖上,硌得膝骨生疼。因只着单衫,在春夜中冻得瑟瑟发抖,连脑袋都浑浑噩噩起来。

为父王做法事的僧人出城时被截住,搜身之时那封密函被没收交至新王。她为洛襄往城外送信一事已然败落。

耳边混杂着叔父的叫骂声,还有母亲哭哭啼啼,不断为她求饶的泣声。

母亲也来看她了?自父王病去,母亲闭门不出,她已数日见不到她了。

今日到她生死存亡之际,母亲终于肯现身了吗?

朝露感到被一双柔弱的臂膀抱住,她回眸一望。

眼前的女子一袭藏青织金的襦裙曳地,乌发梳成厚厚的盘髻,饰以少许珠翠。纤弱的身姿迎风就会摧折一般,在她身侧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前世,朝露一直觉得母亲是一个极为懦弱的女子。

乌兹改朝换代,作为大梁的和亲公主,皇帝为了争夺乌兹,令母亲“再从胡俗”,二嫁新王。兄终弟及,乱了伦常,由是,母亲避入自己宫中,除了接见大梁使臣,平日里就是在府内的佛堂吃斋抄经,不问世事。

母亲又成了另一个男人的笼中雀,数年来惶惶不可终日,还多次被他利用,甚至连亲生女儿都拿出来牺牲。

朝露曾为之不甘,为之愤恨,为之痛惜,却也无可奈何,立誓决不能做母亲这般懦弱的女子,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掌握。

可最后,谁又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呢?

“咣当”一声。

朝露听到拔刀出鞘的尖利之声,寒冰般的白刃已架在她颈间,一道怒声赫然而起:

“你胆子越发大了!胆敢帮他通风报信,之前是我宠你太甚,竟让你不知天高地厚……”

“在我军中,与敌人私通军情,乃是死罪一条!”

“王上不可!”一双素手抱住了他执刀的手。

争夺中,刀尖不断回晃在朝露的肩头,她一动不动。

是母亲在旁护着她,跪着爬向暴怒的男人,凄声道:

“朝露只是受人胁迫,如今信件已被王上截下,信中也无甚内容,只是虚惊一场罢了。她是冤枉的啊!请王上手下留情,饶我儿一命罢!”

朝露茫然抬头。

无甚内容?怎会无甚内容?

“你说,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颈间的凉意未散,头顶再次响起叔父的质问。

他将一张紧捏在手中的黄麻纸揉作一团,恶狠狠砸在朝露身上。

朝露眸光低垂,望着纸张缓缓落至地面。她认得这张洛襄亲笔所书的黄麻纸。

她屈身匍匐在地,往前拾起了纸团,缓缓摊开来。

目光所及,令她眉心一跳,指尖颤动不已。

黄麻纸上,空白一片,无字无据。

她脑中也似是骤然被抽空了一瞬。

她分明看到洛襄提笔书写,此时如何变作了白纸一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还在追文的大家!真的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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