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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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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不辞与赵筝摸回土地庙时,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这一夜他们跑了太多路,两人身上都沾着露水和草梗子,模样狼狈了点。尤其是周不辞,前一天的易容没用上,却没找到机会卸去,露水和汗水混在一处,眼下变成个小花脸。他带着赵筝这样一个大活人,飞檐走壁自是不想了,只能扯着人家姑娘的袖子,像不会功夫的人一般,靠一双腿硬跑。

跑到门前,周不辞忽地停下了脚步,赵筝问:“怎么了?快进去啊。”

周不辞慢慢走到门边,从门缝往里瞧,只瞧了一眼,表情就精彩起来。赵筝看不懂,问道:“怎的?有人在里面?”周不辞点点头,如临大敌地说:“来……来找我的。”其实他在“抓”和“找”之间短暂地斟酌了一下,怕赵筝误会,决定用后者。

赵筝看他的脸色,也不知姑娘家都是怎么猜的,笑着道:“你的夫人?竟是寻到这里来了?”说罢不等周不辞阻拦,赵筝愉快地推门而入,正对上雁平丘大马金刀地坐在土地爷身边,此时若有支毛笔在他手上,跟地府的判官是没什么两样了。赵筝脸上的笑意还没褪干净,吓得惊呼一声,倒退几步差点坐在地上。

雁平丘:“呵。”

“不……不是说你夫人来寻你了吗?”赵筝回头猛拽周不辞的袖子,周不辞心说我什么时候说是我夫人了你快闭嘴吧。可他不敢说,只敢垂着头,耳尖憋得通红,缩在门口脚底仿佛生了根。

“夫人?”雁平丘皮笑肉不笑,站起身,带起一团戾气,踱着四方步走过来,他走得越慢,周不辞心里越是害怕。

“我竟不知,离了我,不过短短几日,就另娶他人了?”雁平丘经过赵筝,走到了周不辞面前,周不辞头越垂越低,似乎想把自己缩小到雁平丘看不到的尺寸。雁平丘好不容易抓到了人,抬手把他下巴扳起来,可看着他一张心虚的花脸,一肚子脾气倏然间就都散尽了。

“啧,怎的弄成这样了。”雁平丘说着话,抬手捧着周不辞的脸,用指尖细细磋磨那些晕开一脸的脏污,边揉边说:“咱们周先生挺狂野啊,看看,顶着个大花脸,都跑来惠都娶亲了。”

“没……没娶亲。”周不辞悲愤交加地羞臊起来,这种羞臊的来源有很多,比如他枉称掀云阁头号杀手,被人一路跟着就像个傻子似的堵个正着,又比如他眼下异彩纷呈的脸被雁平丘捏在手里揉搓着,还有一旁震惊的赵筝,反正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抬不起头的,太丢人了,他实在是面对不起。好像只要碰到雁平丘,他曾经那些伎俩就全都不好使了。雁平丘有自己的法则,他直来直去,对所有的算计都是一通乱拳打死老师傅,屁大点后路都不给他留。

“诶,我若是不追来,岂不是要守活寡了?”雁平丘看他不吃逗的样子,心里笑得打跌,脸上还不动声色地装出一副苦情的模样挤兑他。

一直傻站在旁边的赵筝看懂了,小声问了一句:“你俩是一对儿啊?”

雁平丘苦着脸,千回百转地扭捏道:“可不是,这负心人舍了我,自己跑了,让我好找。”

赵筝若有所悟,说:“哦!原是这样,你放心,他这两日都与我在一处,并未做对不起你的事。”

周不辞听着两人一唱一和,觉得自己真是好可怜啊,他想若是此时有好心人给他个铲子,他就原地往脚下挖,挖到自己能刚好站进去,就填上土把自己埋了。

“不欺负你了。”雁平丘自觉大度地网开几面,摸了摸周不辞的脑袋,伸手去将庙门关上,转身问道:“大半夜的你们跑去那坟地挖什么了?”

周不辞来了精神,抚掌“哦!!”了一声,兴奋地说:“发现了这个!赵姑娘前几日躲在那荒宅中,发现钟府的人时常往那座衣冠冢里藏东西。”他掏出怀里的那叠纸,递到雁平丘手上,说:“我猜这与刘大人之前的消息或许有些关联?”

“什么!?”雁平丘谨慎起来,小心地接过,一张一张地翻看起来,看了几页,才皱眉道:“只是不知道这都是些什么账目。”

周不辞说:“眼下离得近,我直接去找刘大人问问,看是否对得上。”

雁平丘板起脸,说:“不行,你不准去。”

周不辞别开头,索性不再与他争,横竖是争不过他的,周不辞知道,给雁平丘惹急眼了,他能再当着赵筝的面把自己锁了扛走,那就连给自己填土埋了的机会也没有了。

“我让猎风营带着我的腰牌去。”雁平丘想了想,说:“刘大人谨慎,若是没个信物,怕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猎风营也来了???”周不辞愕然,心说雁平丘可以啊,为了抓自己还是没少下本钱。忽地又反应过来,“你的腰牌?若是有个万一,你的腰牌出现在惠都,那可是谋逆!你要怎么解释?”周不辞竖起眉毛,打进门起,他的花脸就一直在慌乱又窘迫,可怜又尴尬的境地里徘徊,此时脸上总算因为心急出现了不一样的表情。

这也确实难办,雁平丘觉得周不辞考虑的没错,但让他眼看着周不辞寻死再将人放跑一次,他是死都不能乐意了。

两相僵持不下,坐在墙角的赵筝怯怯地壮胆咳嗽了一声,说:“那个……你们是要……进城找什么人吗?或许我有办法。”

雁平丘与周不辞同时看向她:“你?”

赵筝有些满意两人的神情,拖着蒲团蹭过来,说:“我的朋友们会帮忙。”

“此事不可再让第四人知晓。”雁平丘还要开口阻拦,赵筝甩甩手说:“哎呀!不是人!”

雁平丘:???

只见赵筝走到庙门口,拍了拍手,嘴巴里发出吸引猫狗的“嘬嘬”声,喊了句:“小肉干!来!”不一会儿,一只兴高采烈的大黄狗就从草丛里飞奔而来,见到赵筝,大黄狗开心得尾巴都快摇断了,人立起来几乎与赵筝差不多高,直接把赵筝扑倒在地。赵筝跟它玩闹一会儿,对雁平丘和周不辞介绍道:“这就是我的朋友,还有半天骄,它们能帮我。”

被叫做小肉干的大黄狗听赵筝介绍说自己是朋友,配合地汪汪两声,然后坐直了身体,表现自己的靠谱。

“那半天……”周不辞指了指小肉干,想问是否还有一条狗,他蹲在地上,与靠谱的小肉干面面相觑,小肉干热情地舔了舔他的脸,舔到了一嘴水粉味道,有点嫌弃地哼哼了两声。

“半天骄是我养的信鸽,给我爷爷的信就是它帮我送去的。”赵筝一边说着,一边两手来回撸小肉干的脑袋,小肉干很受用地趴在地上眯起了眼。

“那要不……试试?”雁平丘也没了主意,此次南下没带斥候,唯一一个能当斥候使的周不辞,他舍不得使。周不辞抬脚从火堆里勾出一根燃尽的碳条,摔摔打打敲成筷子粗细,又从那叠账目中抽出一张来,在反面划了两笔,说:“试试吧。”

半个时辰后,小肉干尾巴下藏着字条,穿过城墙上的狗洞,一路奔向刘芳的家。

***

草原的夜晚格外长,朔风裹着芨芨草,划过戈壁,像一只无形的大手,从贫瘠的土地上咆哮着将砂石抓起,拍打在每一顶帐篷身上。帐篷中的炉子上煨着隔夜的马奶酒,已经起了一层奶皮,味道带了些酸腐气。炉边的一方简陋的沙盘上,密密麻麻插满了标记。

“报!!!可汗!的乌拉赫将军率部全歼兀克哈!大捷!大捷!”

布满粗茧的手捏起新的标记,插在了沙盘上的又一个空位上。若是仔细看去,这方沙盘上的空位已经所剩无几,而这些作为标记的小旗子上,都画着一个狼头的纹样。

“快了。”

***

才几个月没见,刘芳看上去比先前老了一圈,可能他原本看着就老相。当他被一条大黄狗咬着袍子往自家院子外拖的时候,他还没想到这条狗背后的靠山竟然是雁平丘。刘芳抓着被小肉干咬脱线的一截袍摆,啼笑皆非地坐在土地庙里,面对着一个拿狗当属下使的大将军,一个花脸军师,和一个看似路过看热闹的乞丐,满脑子都是转不过弯的疑问。

“将军,您这是……?”刘芳嗫嚅着发问,其实他一直在暗暗捏自己大腿,想确认到底是不是没睡醒。

雁平丘的将军位虽是袭来的,但自小也是从小兵一路打磨上去,没有那么高的心气,不嫌自己丢人,反而欣赏地撸着小肉干。他拿起那叠账目,递到刘芳手中,说:“刘大人,你且看看,这与你之前传来的消息,是否有关联。”

刘芳迟疑地双手接过那叠纸,只看了两眼便大惊失色,抖着手里的纸问雁平丘:“将军!这都是从何处得来的?!这……这些……”

雁平丘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些东西必然来头不小,问道:“怎的?”

刘芳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赵筝,周不辞忙说:“刘大人但说无妨,这些东西还是赵小姐发现的,是自己人。”

刘芳长出一口气,说:“那就好那就好。将军请看这里。”他手指着纸张边缘撕口处,拿出一个火折子,在下面烤了烤,纸上浮现出一根细小的横线,只有线头粗细。刘芳说:“这是我从西域商人手里买的秘制香料,烤了火颜色就会变深,但是味道一两个时辰就散了。我当日发现礼部的账簿有缺页的情况,就想试试这个法子,偷偷在账簿上做了个记号。当时也不知道是否能派上用场来着。”

“这么说这些账目均是出自礼部?”周不辞问。

“正是!”刘芳翻着账目,边说道:“自我进了礼部,公务清闲得很,今上年幼,各项礼仪祭祀的事务也不多。单只有一样,负责管理账簿的给事中,每逢初一十五休沐之后都会忙两日。起初我因为落了东西回来取,路过他们办差的地方,见还掌着灯,也没往心里去,后来偶然又碰上一回,一算日子才发现。”

周不辞说:“那账目明细,究竟走的是什么账,刘大人可注意过?”

刘芳说:“后来我寻了个由头,趁他们不在差事房,自己进去看过,那些账簿装订的地方都有被撕扯的残根,很规整,不从底部仔细看根本发觉不了。至于走的是什么账,眼下我还不太确定,但是有一笔御马监批的账目,每月都有文书,可我从未见过。”

“御马监…?”雁平丘咂着嘴,手上揉搓着小肉干的耳朵,“与钟隽有关吗?”

刘大人摊手道:“就是这个还没查清,明目是赏戏,可宫中除了几位娘娘偶尔会请固定的班子来唱,那银子数都是走后宫私账的,其余的并未见过有那么大花销的事项。”

“花销很大吗?”雁平丘问。

“大着呢!”刘芳两条眉毛都快飞出脸了,比划道:“那花销若是折成现银,莫说是请几个戏班子来搭台唱戏,便是从惠都一路搭台子搭到念州,都够几个来回了。”

雁平丘沉吟道:“公公们看个戏,阵仗还挺大。”

刘芳又想到什么,说:“对了,前任礼部尚书,便是因为发现了这事,递了折子,可奏折都没到御前便被留中了,后来据说只有一纸调令下来,去西南剿匪了。”

赵筝没想到自己无意间发现的几张纸牵扯出这么大一摊事情,听到现在已经有些恍惚了,她从中捡了个最不要紧的,转向雁平丘问道:“你是……将军啊?”随即又对周不辞说:“你这情郎的来头,好大啊。”

周不辞花着脸,看不出颜色,无所畏惧,假装没听到。

刘大人一脑子糊涂账还没理清楚,“情郎”这码事压根没进耳朵,他听周不辞方才称呼这说话的乞儿为“赵小姐”,便也随着这个称呼,问道:“敢问赵小姐,是在何处发现了这些账目?”

赵筝说:“在西南郊那处宅子后的衣冠冢里,那墓地的主人应是姓郭的。”

“郭傥?!”刘大人彻底裂开了,他颤巍巍地转向雁平丘,说:“那衣冠冢,还是十多年前我离开惠都之前帮他立的。”

“郭傥又是谁?”雁平丘也迷糊了,这线头越扯越长,另一端却仿佛是永远连在一团迷雾中。

刘大人双目赤红,脱力一般靠在土地爷脚旁,郭傥是谁,他也说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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