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跑那么快……”荀有灵喘着粗气，像是下一口气没接上来就要当场昏厥。看着远处小黑点似的两个人，咬了咬牙继续跑。

行衍走了不久，荀平安就发疯似的往外跑，他拉也拉不住，只得跟着一起。没想到这小孩平时不锻炼，跑起来一溜烟便没了影，荀有灵拿着身上仅剩的那张追踪符，气若游丝地跟在后面受罪。

不光是行衍听见了，荀有灵也听见了那句话。他停下脚步，顾不上涌至嘴边的血气，愤愤不平地想————这孩子怎么不知道心疼一下他快累死的叔叔。

荒郊的冷风吹过行衍的袖口，钻入本就发冷身体，带来一阵不受控制的颤栗。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无助的哭声随着少年的无措一点点回荡开，变成旷野之中最为伤心的叫喊。

天地阴沉，鸟兽无声。

行衍缓缓站起身，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而又神情懵懂的荀平安，那颗抱着最后一丝期望的心彻底坠入了深渊中。

他不该抱有期望的。

“哥哥抱抱……”行衍喃喃着，上前抱紧了荀平安。少年的气息纯净而安详，反倒是周遭的冷风挟裹着不少凉意，两人拥在一起，像是冰凉彼此碰撞，溢出无穷无尽的冷。

“对不起……”低低的啜泣声让荀平安停下哭泣，抬起了脑袋，他看不见行衍的脸，只好伸出手，轻轻地拍着对方的后背。

他想起灼，想起灼每一次落寞地说哥哥把我忘了时的眼神。

“对不起……对不起……”行衍脸色极为苍白，嘴唇也发着颤，闭起眼的时刻，身体也跟着绷紧了。

行衍怀抱着身体逐渐温热的荀平安，忽地瞳孔一缩，零星的血腥气从身体四处爆发而开，激荡在每一处经脉间，骤然而来的压力冲撞心脉，行衍心口猛地一紧。

“呕……”

大片的黑血铺在土地上，没有渗入土中，反而从血气中飘散出星星点点的红光。

大老远跑来还在气喘吁吁的荀有灵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他张大嘴，毫不避讳地问：“行衍道长，你是不是要死了？”

行衍闻言，伸手抓了一把，红色光点却很快消失不见。“从魔气太重地方回来的后遗症，不用担心，很快就会消失。”

在一旁的荀平安抓住了行衍的袖子。

“我没事。”行衍不忍面对少年清澈的目光，别开眼，轻轻牵起了荀平安的手。他从巡水阁回来按理并不会受伤，适才吐血，则是因为心绪激荡。

他自然不会将真正原因告诉给荀有灵和荀平安。

因为他很快便要离开了。

“等等……”荀有灵突然出声，一大一小回头，面露疑色。

“你们俩，不会打算走回去吧？”荀有灵一脸菜色，手舞足蹈地比划“路真的很远，特别远，鞋都跑破了。”他看向行衍，目光哀求“传送符呢，传送回去也行啊。”

行衍摊了摊手“用掉了，而且我买的只能传送到巡水阁。”

男人蹲下来，欲哭无泪，“行衍道长，你能御剑吗，把我栓后面带回去也行……我是真的一步都跑不动了……”

行衍看了眼毫发无损神清气爽的荀平安，又看了眼满头大汗气喘如牛的荀有灵，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缺了魂魄的孩子，体力居然比修行过的人更好。

他见荀有灵说什么也不肯再走一步，索性念了一道口诀将三人都带回了镇上。

在巡水时沾染的魔气，此刻倒让行衍觉得有些翻江倒海，他眼前发昏，没走两步就觉得不对劲，他的身体行动迟缓，力量也不受控制的外溢，除了反胃，居然还有一丝杀戮欲望。行衍用尽力气捏了个束缚咒，咬牙切齿道“聆九虞居然敢给我下毒……”

行衍一昏，手忙脚乱的是荀有灵，二话不说去镇上找药。

留下荀平安，乖巧又安静地坐在床前，用红色的眼睛看着沉睡的人，神情颇为悠闲。

他知道，再过两、三个时辰，行衍便会毫发无损的醒来。

深渊中，一道声音响起————

“啊呀，忘了告诉行衍，从‘这里’离开后，会出现个小小的后遗症，很快便会自行恢复。不过……那个魔应该告诉过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