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清早，公寓403号。

戚颜把缓下来的衣物全部塞进了洗衣机当中，面前突然出现一道光屏。

「宿主，信息全部在这里了。」

系统讨好地说。

戚颜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神飞快地读取这些信息。

这是她让系统秘密侵入基地的主系统，收集和单克有关的信息。

她相信如果单克果真有强大的背景，那么绝对会在终端留下一些痕迹。

这样搜查竟然真的让她发现一些事情。

当初将江程推下车的那个人早就在一次任务中死去。

至于江程以前的室友陈浩——

想到上次酒桌的不欢而散，戚颜眼中露出来一摸嫌恶。

虽然是趋利避害、见利忘义的小人，但是罪不至死，她偷偷雇一个去揍一顿解解恨就行了。

最终，她的眼神集中在单克这个人身上。

如她所想的一样，当初就是他动用他爷爷那边的势力，将江程调入GI157当中，并且收买了这个小队的成员，谋害江程。

突然，她的瞳孔一缩，发现单克竟然有和外边的自由组织联系，甚至有数量相当庞大的军火交易。

而交易地点很大一部分竟然集中在A市。

她想起来袁宵那个已经初具规模的组织，原来一直有人在暗地里支持那里的研究。

她舔了舔嘴唇，将这些信息仔细地再看一遍，然后向系统吩咐。

“把这些向韩臣全部发一份吧。”

「哦。」

系统匿名将这些收集的消息全部发出去。

虽然上面不允许他们系统掺和这种事，但是它之前已经做过一次了。

果然像主人说的那样有了第一次，那么之后就会有无数次。

戚颜按下了洗衣机的开关，她确实没有能力惩罚那些坏人，但是她可以借助别人的能力来做。

把这些全部交给韩臣，他一定比自己要更清楚之后该怎么做。

毕竟，他在未来可是要成为领主的人。

膝盖突然感觉到一阵刺疼，戚颜皱了皱眉，轻轻揉了揉。

最近天气又变冷了，她得多穿一点衣服才行。

她的视线落到了厨房，江程正在里面熬着汤。

江程感受到一个柔软的身体从背后抱住了他，随后就感受到了耳朵被嘴唇碰了碰。

他脸上一红，语气无奈：“别闹，我在做饭。”

戚颜从他旁边探出头，看了看锅里一锅炖的东西，摇了摇头：“随便煮一点就行，不必要弄那么复杂。”

江程没有说话。

基地里的食物太过单调，很容易就吃腻，所以他想多做一些花样。

两个人吃过饭。

戚颜换好衣服准备出门再去找罗明方好好学一学怎么修理机械。

“今天还要去吗？”

江程撑着一把黑伞，伸手试了试外面的雪，明知故问。

“嗯。”戚颜回答地没有一点迟疑，“等到开春了，我们就要离开了，到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机会回来。”

“你喜欢，我们可以留下来。”江程待在那里都无所谓，重要的是那里会有戚颜。

戚颜笑了笑，说道：“我可不想一直被关在这里，没有出入的自由。现在我们有了生存保证，可以找一个人少的地方定居下来，冬天去海边，夏天去雪山，种种田养养花，比现在要好许多。”

江程听见她描绘起以后他们的生活，眼睛亮了亮。

和戚颜一起在一个别人都找不到的地方生活，那确实很棒。

*

废品站内。

戚颜和罗师傅打了一声招呼。

罗明方点了点头，继续忙活他手里的活。

外边还飘着小雪，但是他身上只套了一件褪色的衬衫，在雪地里能看见他一身热汗在空气里蒸腾成白雾。

戚颜朝手上哈了哈气，眼睛聚精会神地看着罗明方的手艺。

“丫头，你过来看看。”

老罗瞥了她一眼，戚颜赶紧积极地凑过去。

蹲下来的时候，膝盖又是一阵剧痛，戚颜皱着眉头压着膝盖，凑过去看了看车子的问题。

两个人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讨论起从车的毛病出现哪里，江程看着他们像一对父女一般融洽，不由得摇了摇头。

他转身进屋准备今天的午餐。

罗明方平时吃饭糊弄起来随意，也只有他们两个人来的时候，有江程正正经经地为他们准备菜，否则也就是干啃馒头。

明明有津贴有退休金，甚至还有分配的住房，却偏偏还不肯闲下来，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收买废品站，做一些苦活儿。

“您何必生活得如此清苦？”戚颜曾经这样问过他。

“丫头，你不知道，不知道新世之前，这世界是一副什么模样。”罗明方摇了摇头。

戚颜撇了撇嘴：“我知道又如何，世界不可能再变回去。况且您省下来这点钱根本没办法做任何事情。”

“不是这样的。”罗明方语重心长道，“现在这个世界太过崇尚力量，反倒是忽略了知识和品格。我多捐出去一点钱，就有更多的孩子能够上得起学，那些孩子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希望。”

一时间，戚颜说不出一句话来，罗明方是一个高尚的人。

她扯了扯唇，自嘲一笑。

突然想起来，很久以前，她也能毫不犹豫地奉献出自己的生命，哪怕死亡悄无声息。

但是，不知不觉，她变得越来越惜命了。

也许，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渐渐开始为了自己而活。

*

一直在罗明方那里待到了晚上，街道上灯光昏黄，路上只有偶尔路过的缩着身子大步向前的路人。

江程开着车，视线落在身旁的戚颜身上。大概是今天太累了，她竟然就这样在副驾驶座位上睡着了。

他刻意放慢了车子的速度，轮胎压过在雪水泥泞的路边，溅起一层水花。

过了好一会儿，戚颜半睁着眼，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江程，我……好像发烧了。”

江程微愣，他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额头，额头滚烫。

车子旋即转了个弯，江程说：“闭着眼睛先歇一歇，我们去医院。”

“吃点药就行了。”她打了一个哈欠，漫不经心道。

“不行。”江程捏紧方向盘，坚持道。

*

“大概是着凉了吧。”瞧见江程那紧张的样子，戚颜耸着肩，乖巧地被江程抱下了车。

他把自己身上的外套套到她的身上，勉强笑道：“别担心。”

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医院里的急诊部灯光大亮，里面挤满了很多人。

江程又摸了摸她的额头说：“我去挂号，你别担心，在这里等我。”

戚颜点了点头，裹紧了江程的外套将自己陷在椅子里。

她不是容易生病的体质，没有想到竟然在基地里被照顾得那么好反倒生病了。

她瞧了瞧自己周围的人不由得咂舌，这些人不是缺胳膊就是少条腿，看起来比她要严重多了。

江程还真是大惊小怪。

一直到了下半夜，才排到了他们。

医生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他在纸上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堆，拧着眉头看着她的症状，按下笔帽，把纸张递给江程：“行了，先按这些检查一下吧。”

江程点了点头，正要伸手接过来。

那个医生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道：“对了，你们家族有相关的癌症病史吗？”

江程的手轻微地一抖，那张纸就顺着他的指尖滑落到了地上。

戚颜沉默了一下，像是在回想什么，过了一会她答：“我不确定。”

医生又多看了她一眼，重新写了一张纸条：“那就再做一个X线检查吧。”

戚颜觉得有些荒谬，但是也不好说什么，点了点头。

对上江程紧张的表情，她有些好笑道：“别担心，我年轻，身体好着呢。”

“嗯，”他想勉强自己笑出来，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那医生却好像胸有成竹：“我对这方面很有经验，别不相信医生，我一看就知道——”

剩下的话被戚颜瞪了回去。

两个人在门诊楼跑来跑去，又是验血又是拍片，疲惫得不行。

然而最终的结果，却犹如一个晴天霹雳，让两个人完全没有一丝睡意。

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骨癌。

百分之九十。

她慢慢咀嚼这个数据，也许有百分之十的可能性是误诊。

“戚小姐，我们建议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看肿瘤的大小很有可能是晚期，您之前的身体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吗？”

“不过……”他看了看他们的临时通行证，“之后治疗的费用并轻松。”

……

医生的声音慢慢变得远了，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过来的。

凌晨灰蒙蒙的天空，戚颜躺在了病床上，没有说话，一直睁着眼睛看向窗户外面。

然而外边只有黑洞洞的建筑，而这些并不能给她她想要的答案。

病房里面的人已经睡去了，隔壁床位上的人正打着呼噜。

戚颜翻了一个身，背对着窗户，把自己缩成一团。

“你早就知道的吧。”

一片寂静当中，戚颜突然对系统说话，吓得一直在暗中观察她状态的系统一个哆嗦。

“戚颜的父亲是这么去世的，戚颜也是这么去世的，他们都是这样死去的……”

“你一早就知道，但是却没有告诉我。”

说着说着，她的整个身体都变得激动，泪花从眼角溢出来。

「请您不要激动，只要放弃治疗，您会死得很轻松。」

「如果我告诉您，我不敢肯定，您会不会将这次的任务继续进行下去。」

戚颜的呼吸稍稍急促起来。

「您现在还要选择放弃吗？最后的时光，再去伤他的心？」

“不……”

黑暗中，在系统的步步紧逼之下，她抑制不住地泄出一声痛苦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