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挠挠头，试探道，“大人们？”两人同时转过身，他拜谢道，“多谢两位大人指路，若我聘得此位，定买最好的香火供奉给二位。”
“那个......”拒绝的话就快要破喉而出，又在看见七月脸上还笑意满满的嘴角，那张脸长得跟朵水仙花似的，一笑能掐出水来，遂改换话语道，“祝你——成功。”
回去的路上，风都是甘甜的。
七月哼着歌在轮回殿把槐花卖给孟婆后，掂量着手中的几个银钱，一见着槐树，就抱一抱，亲一亲。
几个鬼将巡视路过，看见这一幕的时候，眼神中都是带着有病的样子，匆匆一眼就赶紧离开他，仿佛跟见鬼一般，走得之匆忙。
“槐树阿妈，你说我明天去，酆都大帝会要我吗？”
槐树没颤，只是伸出枝桠轻轻拍在他的还有些乱的头顶。等到支持，七月笑得明朗，颔首道，“他们越是不看好我，我就越要证明自己，什么命煞，都不能阻止我发家致富，说不定哪天就成为地府第一.......不对，酆都大帝最有钱，那我就勉为其难，做个老二吧。”
地府不见天日，仰头往上看只有银河，流向西方，没有终点。
缝补完全的衣角左右飘在风中，绕在槐树树枝周边。七月嘴里嚼食着槐花，里面绽放出淡淡的香甜。
七月本以为光是冲着酆都大帝鬼医的人不说几千，也得是几百基数，结果到了那里，屈指可数。
好奇之下，他伸手拉住一位身着淡红的鬼神，“大哥，今日是应聘酆都大帝的鬼医的时间吗？”
“是啊。”他上下看了眼七月，“你不知道就来应聘鬼医？”
“为什么这么少的人啊？“
难道不应该门庭若市，忙都忙不过来吗？
鬼神不耐烦道，“酆都大帝何许人？若自身没点真本事就敢来卖弄不成熟的技术，小心被酆都大帝掐指灰飞烟灭。”
哦，原来如此。
鬼神凑近些，“不过小兄弟，我看你资质尚小，难不成是年少有为？不如说说，你擅长针灸还是药服？”
七月认真想了想，“用刀，各种各样的。”
鬼神捏着下巴仔细想了想，歪头疑惑，“用刀的？还是各种各样的？”眼神陡然一抖，“兄弟，你不得了啊，竟是做骨科的。想不到啊，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技术。后生可畏。”
给死人开膛破肚，那玩意儿还需要精湛的技术吗？不过做的时间久了，五脏六腑的位置闭眼也确实是找得到，所以应该也是算得上技术的。
鬼神态度好了些，说的话也更热络，“欸，你说这几个人，到底谁会入酆都大帝的法眼？”
“既然都选择来，肯定都是希望自己能够被看上。”七月道，“只是我好奇，酆都大帝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招鬼医呢？”
“害，看你年轻，估计不知。再过几日就是酆都大帝丧气之时，每年此时，都需鬼医以针助之。”
“丧气？那是什么东西？”
“酆都大帝生于鸿蒙，执掌冥界以及天下所有鬼魂，按理说，这种天地孕育而出的神种，自是吞纳天地之气助长修为，可我们的这位酆都大帝每年都会从身体流出许多薄命气息，若不加以制止，地府会暗无天日，鬼魂会怨气冲天，冥河会倒流入殿等等等等。按以前给大帝看过的鬼医所说，就像......好像是身体里缺了什么，才会导致如此。”
七月心中捣鼓：丧气的话，用我包里的哪把刀才趁手呢？
“七月！谁是七月？”
“欸，这呢！”七月回过神，大步流星跑向大殿宫。
酆都大帝的殿被称作大殿宫，里面的东西是七月一辈子都没见过的，虽都不认识，但光是从那些光怪陆离、造型奇特的花样中，七月看得出一个字——钱。
酆都大帝不亏是地府里最有钱的人。
大殿宫内所留的鬼侍并不多，就两三个，正中之上是闭目假寐的人，因为距离远，又有好些纱幔时而遮住眼帘，所以对于这位传闻中的酆都大帝看得不清，只是能够感觉到那种寒冽尊者的气息。
谁也不开口，七月眼睛就乱盯，最后眼神落在不远处立在圆台上的焚香器具。
那上面还在不断从里飘出零散的香烟，炉盖高而尖，仔细瞧了，还能看见镂刻于表面的人物和异禽珍兽，炉下圈底托盘，还有山脉围成的海水。
“卖了值老钱了。”
这没忍住的话，让本寂静的大殿宫有了声音。
依稀中，一直闭眼的人缓缓睁开了狭而长的眼，只那么淡淡地看过一眼，直接下定义，道，“命煞。”
七月心中震惊，又没忍住叹道，“你好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
“放肆！你一小小跑腿差，敢与大帝平语而称！”
长风微微抬手，那鬼侍回到原位，随后大殿宫又恢复如初般的寂静。
见他闭眼，七月上前一步道，“大帝？你还没问我呢。”
长风依旧闭眼道，“不必了。”
“不必了？不必了是什么意思？”
在旁的鬼侍不耐烦说着，“没通过的意思，下去罢这位鬼医。”
七月在原地愣了一会，嘴角抿住，片刻后松开，“大帝你都没有问过我擅长什么，以前做过什么，就直接淘汰我，是不是不太合理？”
大殿宫一阵安静。
眼见着就有人要来架着自己出去，七月咬咬牙，扒住殿内的灯柱，大声道，“大帝，是你说地府人人平等，可为什么到你这里，就一句‘不必了’，这可打发不了我，你若不多了解了解我，我就，我就不走了。”
“......”
这世间还有如此死皮赖脸之人？
长风复睁眼，眉宇之间寒意更甚。“你说什么？”
七月眼一闭心一横，铁饭碗都是争取来的。
“我说鬼文乃大帝所制，大帝该以身作则，而不是见我自带命煞，就将未来的鬼医排斥在外。”
众鬼侍心中吸了一口凉气，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
长风看着挺胸抬头的七月，七月不服输地紧盯长风。良久，七月像是看见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从里像是蹦出了两个字，然后就被更冷的声音覆盖。
“当真要做我的鬼医？”
“今日来，就是这个意思。”
“无怨无悔？”
“只要有钱。”
“行了，出去吧。”
“好。”
七月回过神，答得太快太顺，他疑惑看向长风，“嗯？大帝这意思，是过了还是......”
长风招手唤来鬼侍，低声说过几句，不过一溜烟的功夫，帷幔还在轻晃，那座椅上的人已然不见，留七月一人在殿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鬼侍上前，指引他出门。
“大帝这是？后面都还有几个没应试，就这么走了？”
“走吧，大帝说了后面几个不用面了。”
大脑空白一阵，七月激动地抓住鬼侍的手，“这么说，大帝这是看上我了？！”
成为大殿宫的人后，七月也很少见到长风，他所住的地方总是关得很紧，外面也有鬼将守着，就算是送餐食的都得把手中的东西交给鬼将，都不得深入。
七月绕来绕去，还是找到大殿宫的屋梁，脚底鼓足了力气，一跃而上，伏趴在枝干上，双手双脚悬挂在上面。
虽说现在进入大殿宫是真，不用跑腿了也是真，可薪酬是一丁点都没有变化，想要的软床没见着，想吃的最顶尖的美食，也没吃着，这些都快把七月给整抑郁了。
也不知道趴在上面睡了多久，直到有人拉扯自己的衣角才慢慢转醒。
“怎么了？”
“还睡呢？酆都大帝这会叫你呢！到处找你人。”
朦胧的睡意一下醒了个彻底，等来到长风住所，鬼将拦住，上下看着道，“你的医箱呢？”
七月戳了戳腰间的彼岸花包囊，鬼将确认后才放其进去。
住所里清亮透顶，四处壁面上装的都是七色琉璃瓶和帷幔，顶上的光影一照，再折射在它们身上，都发出五彩斑斓的光。七月下了几步台阶，住所太大，绕了好几圈才看见安静坐在软榻上的人影。
这一次距离够近，七月微微弓身，瞧见他的眼睫闭着，那睫毛属实又长又黑，在这张白皙的脸上锦上添花似的。
忽然的四目相对，空气一阵安静。
七月看着那双黑亮好看的眼眸，咽了咽口水，心中不免感叹一声：好伟大的一张脸。
很显然，长风眉宇轻蹙，语气依旧平淡，“离我远点。”
七月站至安全距离外，长风眉宇紧缩，伸出了手，见他还愣在原地，“过来啊。”
“不是你让我离你远点嘛。”七月小声嘟哝一句，察觉脸色已变，马上凑身向前，“大帝是哪里不舒服？”
“自己看。”
“哦，好的。”
七月从彼岸花包囊里一一取出里面的东西，见到这些，长风收回了还敞在空气中的手，不解道，“你给人看病，要用这些？”
“是啊。”七月不抬眉道，“这样更方便嘛。”
“方便？”
长风往后下意识靠了靠，“你用这些要方便什么？”
“你不是不舒服吗？我得取出来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七月从里面取出最为锋利的，隔空对着长风比划。长风抬手制止住他就欲上前的手，七月眨眼看着他，“大帝，怎么了？”
“你生前从医？”
“对啊。”
“哪方面的？”
“仵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