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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药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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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朦胧的月光下,季庭泰的脸色透出诡异的白,呼吸几乎浅到难以察觉。楚添辛慌了神,俯身屏息听听哥哥的心跳,果然不似从前稳健!

“哥哥,哥哥你醒醒!哥哥!”

守夜的云敛闻声而来:“陛下,怎么了?”

“太医,快传太医!哥哥,哥哥你快醒醒啊哥哥,你不要吓我,哥哥……”

任凭他如何呼唤,季庭泰都没有反应。安安静静像个木偶躺在榻上,美丽而没有生气,对外界一切都没了感知。远观仿佛他只是沉沉睡着,实际愈来愈低的体温令楚添辛心凉。

楚添辛慌得六神无主,拼命朝手心呵气,搓得通红,去暖季庭泰冰凉的手,语无伦次。

“哥哥,哥哥,会好的,一定会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哥哥……”

以为是楚添辛出事,当值太医慌里慌张,提着药箱急匆匆赶来,看见楚添辛一愣,左右张望,被楚添辛拉至榻前,恶狠狠道:“快诊!”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太医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头上淤青一块,冷汗频出,杀痒疼痛,冷汗濡湿衣衫,背后一片深色。

他实在是诊不住病症啊!

“把所有太医都召来,都召来!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必须医好他!兴昭侯有半分差池,朕要你们的命!”

在一旁听了半晌的阿郁忽然上前,跪拜悲切道:“陛下,您,节哀吧。”

楚添辛闻言一怔,忽而暴怒,拔剑而起。

“陛下息怒!”

“你知道什么?你都知道什么?他到底怎么了!”

阿郁痛苦闭目,深深叩首:“侯爷身中蛊毒,已有数年。此毒无解,请陛下节哀。”

楚添辛目光阴鸷:“你怎么知道?”

“这几年,侯爷遍寻名医不得,此蛊剧毒,只能抑制,无药可解。”

这几年?

哥哥一早就中毒了?!

楚添辛睚眦欲裂,阿郁的脖子上顿现血痕!

“为何不说?这么多年你为何不说!这样凶险的东西,为何会在他身上!”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云敛拦着他:“陛下,您当心龙体……”

“因为,月荷长公主……”眼见季庭泰要不行了,阿郁痛苦流泪,存了死志,任由脖颈鲜血直流,一点点失去力气,艰难吐出字句,“侯爷是,为了取得,信任……是公主……”

楚添辛终于不说话了,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

不是……不是!

不是因为楚念黎,是因为他。

哥哥是为了他,才要取得楚念黎信任,才要服用这样凶险的毒……都是因为他,又是因为他。

到头来,他还是那个没用的孩子,要靠哥哥保护,眼睁睁看着哥哥涉险,刀山火海,护他平安,而他只能又一次失去哥哥。

他一直都是没用的孩子。

“宣所有太医,务必诊出病症,制出解药。哪怕只是抑制,朕也重重有赏。”

手指扣着掌心,指甲嵌进肉里,楚添辛丝毫不觉疼痛,只阴沉着脸,看一个又一个太医,颤颤巍巍上手搭脉,眉头越来越紧蹙,仿佛比他还急切——哥哥是他的命不假,可若诊不出病症,他们真的会没命!

此时,谁也没心思讨赏。

能保命已是不易,就算得了赏,也得有命享。

见无人应声,怒气陡然增长。

“滚,滚!都给朕去找办法,救不了哥哥,你们全都去死!”

发泄过后,楚添辛颓然坐在榻边,手指颤颤抚过哥哥苍白的脸。

即使重来一次,他依然会克死哥哥吗?他真的救不了哥哥吗?他又要失去哥哥了吗?

往事一桩桩浮现,楚添辛一想到哥哥对他的好,想到哥哥对他处处包容偏心,疼爱有加,又一想到他给哥哥带来的种种麻烦,想到他面对哥哥遇害的无能无用,差点不争气地流下泪来。

什么都好,只要能救哥哥,他什么都愿意……

“陛下,臣,臣有一言。”

楚添辛立刻扭头看过去:“说!”

“是,是!”太医努力稳住声线,“俗话说,巫医一家,何不,何不请国师一试?”

楚添辛一震。

“快去!”

对,国师,还有国师!

当初他说,哥哥必有一劫!他必是早就料定!若自己今夜睡死过去不曾觉察,哥哥就不好了!既然自己及时发现,哥哥就肯定有救!哥哥肯定有救!

殿内气氛沉闷,安静得能听见榻上病美人微弱的心跳。众人皆敛目垂首,大气不敢出,生怕惊着暴怒的帝王,轻易丢了性命。

寒风呼啸,窗纱作响,敲击让楚添辛的心更加慌乱烦闷,双手紧紧攥着爱人的手,汲取支撑他的力量,残余的温度抚平黑夜的恐慌。

云敛看着担心,命人取来一床暖席,轻手轻脚地想要给他围上:“陛下,您当心自己……”

岂料楚添辛根本不管其他,一脚踹开云敛。

“快带国师!”

枫亦欣喜走来回禀:“启禀陛下,国师到!”

“宣!”楚添辛大喜,心中燃起希望。

国师穿着一身黑袍,无视遍地狼藉,神态自若走入大殿,浅施一礼。

“陛下,臣有办法。”

“!讲!!!”

“兴昭侯所中蛊毒并不难解,只需以血亲的心头血为引,煎一付药,饮下便无碍。”

血亲?

听见哥哥果真有救,楚添辛激动起身。

“朕来!要多少朕都给!”

枫亦云敛惊呼:“陛下不可!”

国师淡淡瞥他一眼:“陛下,解药虽是用血,实是以命为引。”

“无妨,只要能救他,死亦何妨!”楚添辛捡起掉落脚边的佩剑,弯曲小臂,一正一反抹了两下,在手肘处擦去剑身血迹,递给国师,眼神坚定,“取血煎药,但凭国师吩咐。”

楚添辛还在那高兴季庭泰终于有解药了,旁边绿绡便小心翼翼提醒道:“陛下仁心,只是您与季侯并不算血亲。”

她刻意咬重“季侯”二字,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在这无尽的寒夜,令人从头到脚都觉森寒。楚添辛这才恍然:灵魂虽是楚庭泰,可这副躯壳是季庭泰的,楚庭泰的血亲没用,还得找季庭泰的血亲才行。

原先的季庭泰虽死,却于他有恩,自己决不能害季家人!

怎么办……

他不死心,盯着国师幽暗莫测的眼睛:“别的办法呢?”

楚添辛不肯死心:国师知道哥哥会出事,也知道如何解毒,他早就算到今日,必然有办法!

国师未感意外,微微一笑,上前挑帘看看季庭泰,又转身看看楚添辛。

“臣听闻,陛下幼时曾遇一毒蛇,不慎被其咬伤。此毒有异香,能引得蛊虫易主。臣可助陛下将毒引到您自己身上,兴昭侯则无碍矣。”

楚添辛眼前一亮,急急接道:“何时能引?”

“不可!陛下三思,陛下三思啊!”

“住口!谁敢阻拦,即刻杖毙!”

枫亦云敛等拼命磕头,苦苦哀求:“陛下三思,求陛下三思!陛下万万不可啊!”

绿绡死死抱住他的腿,不肯放他去国师处,满脸泪水:“若侯爷醒来不见陛下,又该如何?求陛下三思,陛下三思!”

“国师,该当如何?”

“引毒后,可寻陛下血亲解毒。或者,陛下且命人再寻毒蛇。再或者……若陛下不测,臣有一方,能使人忘却所爱。”

“!”

楚添辛蹙眉,踱步思忖。

纵使去捉,也不知何时能将毒蛇捉来,哥哥情况危急,每耽误一刻,就更危险!

大不了一死,能救回哥哥,他不怕!

大不了就让哥哥忘了他,没有他,兴许哥哥活得更好……

不过两三步,便已思定。楚添辛迅速转身,命令道:“好!国师速速准备,朕随时能渡蛊!”

乌泱泱跪了一地人,楚添辛疲惫揉揉眉心,转头吩咐国师去置办,又叫来自己的亲信。

“朕能脱险是最好,若不能,便依国师所言,让哥哥忘了这些。”

他铺开圣旨,命人研墨,开始写遗诏。

“哥哥心系天下,必辅幼主。朕禅位于他,众臣不肯,尔等再取遗诏,封他为摄政王,一切大事由他决策。

“若哥哥不愿留在朝堂,你们或尽力辅佐硕儿,或召楚问宴回来商议,都可自行决断。无论如何,你们要回他身边去,好好护着他。”

他取出虎符,递给绿绡。

“若朕不成,你速离宫,让余烈做好准备,以防外戚夺权。”

安排好一切,他才放心,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自己则趁最后片刻安宁,同此生至亲至爱说说话。

“哥哥,你放心,我一定救你。”他俯身,几近虔诚地吻上哥哥的掌心,“相信我,哥哥,我爱你。”

这一次,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哥哥离世。

终于,他可以救他的哥哥了。

楚添辛从不曾与人说过,哥哥离开的日子,他有多么绝望。

哥哥爱他,养他,教导他,哥哥做到了一个父亲应做的一切,让他像一个正常孩子那样,无忧无虑,甚至因哥哥的偏心,他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孩子。

哥哥离开后,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无数个夜里,血色吞噬天地,路途遥远没有尽头。他从梦中惊醒,月光下飘渺的纱帘让他失魂落魄,抱着锦衾缩在墙角,妄图得到一丝熟悉的温暖,直至天明。

许多次外出会谈,他看着无尽的夜色,幽幽的月光洒在护城河,深不见底,又仿佛只是极浅的一洼,他多想不管不顾一头扎进去,就像幼时被欺负,被推进御花园的清液池。

若是哥哥来救他,他便再活一日。若是哥哥没有来,他便去寻哥哥。

可是他没有。

他深知哥哥回不来。

他深知光风霁月宽仁雅量的楚庭泰已经是个死人。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哥哥死了。

自尽的念头闪过一瞬,他就已错过护城河,没有人能知道他刚刚在想什么。

他要给哥哥报仇,他绝不能让哥哥枉死。

楚添辛强迫自己忙碌,这样他就没有时间去想哥哥,就可以假装哥哥还在,只因彼此忙碌而不得相见。

等他累到一头倒在榻上,就可以去梦里见哥哥了。

只可惜,哥哥从未入他的梦。

好在,哥哥不会死了。

他终于可以救哥哥了。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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