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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城西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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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州。

天亦未明,即使这里的天色惯常比京城亮得早些。

隐约有亮色穿透夜幕。夜晚的墨色变淡,像是掺进了水。绿袍官帽的小老头已负手等在陈文清门前快一个时辰了。

夜风很凉,可易见安浑然不觉。他心里在烧一炉火,心脏砰砰地跳动把火传向四肢百骸。宴州的知府在等前知州认罪。

“恭请陈老往提点刑狱司受审!”

“恭请陈老往提点刑狱司受审!”

“恭请陈老往提点刑狱司受审!”

这句话今夜已响在这间,看起来甚至还气派不过刘春良的府门前不知多少遍了。杨建和他的手下轮番喊过。现在这三遍是易见安亲自喊的。

天边的墨色越来越淡了,周围鳞次是大户人家的院落。院落里,小厮、书童、管家、丫鬟……总有人过得是“醒得比黄鸡唱鸣还要早”的生活,这些人很快会醒来,然后他们就会注意到这个吵了他们整晚的杂音到底是什么内容。

这内容将是他们喜闻乐见的市井新谈资。

可这却也是陈文清不愿看到的事。

有没有气派的门庭陈文清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门庭里的“金玉其内”,还有百姓眼里他“清廉在外”的好声名。

易见安的声音在第四遍的宣告还没重复完时被迫终止了。陈府的府门响起了笨重的吱哑声。整整一个时辰,天亮前,陈府府门终开。

清瘦的老人披衣执杖,在管家的陪同下走出府门。他看见了那曾经属于他的绿袍,还有现下绿袍加身的易见安身后,列队的愣头青捕快、跪地的熟面孔囚犯,还有落地的挂着厚厚貂裘幕帘御寒的大轿和轿子前静静站着的芙蕖花儿一般清丽的美人。

“陈老。”易见安朝陈文清躬身一揖,垂首时唇角已微微勾了起来。

“宴州知府易见安,恭请陈老移步提点刑狱司,共查一案。”

“为何要老夫去?”

“因为您有嫌疑。”

易见安在陈文清冒着火的粗重喘息中直起身。

陈文清站在府门口的台阶上,高人一等。

易见安只得仰起头与他对视,不卑不亢。

陈文清把火压下去,问:“谁说我有嫌疑?”

“一个证人。”

“证人可以是假的。”

“可犯人一定是真的。”

杨建在易见安身后听着,很合时宜地呵斥跪地的犯人抬头。他把火把举在了犯人脸前面。陈文清终于在墨色下看清了犯人的脸。

“他们为何犯案?”

“因为贪。”

“谁举报他们犯案。”

“一个证人。”

“证人可以是假的。”

“可犯人一定是真的。”

他们的对话兜了个圈子又回来了。

“为何一定是真的?”

“他们自己承认的。”

“他们认了自己的旧案?”

易见安点头。

“顺便指认了老夫我?”

“这倒没有。”

“那这和老夫又有什么关系。”

“一个证人指认了您。”易见安说罢,语气很客气地又补一句,“您刚说‘他们认了自己的旧案’,下官可没和陈老您说过,今夜抓他们……是因为‘旧案’。”

“我方才是猜的,”陈文清道:“军政中的人多少都可能有些陈年老账算不清。”

“那您有这样的账吗?”

“没有。”

“可一个证人说您有?”

“证人可以是假的。”

陈文清说着兜圈话,鹰隼般的精明双目已看向了易见安身后除捕快外唯一站着的人。易见安回头,循着陈文清的目光看去。

“证人不是渝娘子。”易见安收了目光,把头转回去。

“不是她是谁?”

“是一个做了亏心事怕遭报应的人。”

易见安负起手,仰头对站在府门台阶上高人一等的陈文清道:“这个怕遭报应的证人叫赵元竹。”

一个犯了罪的人,因为抗不过多年的惴惴不安,或者突然因为什么事情拾回了自己的良心。怕遭报应也好,想要补救也罢。投案、认罪、作供、指认其他同案犯,这都不是什么反常的事。可反常的是,那个人是赵元竹。

就像澹台傲和凌风雪根本不相信的事一样,他们了解到的赵元竹不可能轻易就被吓出病来,更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投案自首,锒铛路过他们所在的牢房。

一个时辰前,在萧孟渝于长公主府前大喊着陈文清和赵元竹名字的时候,易见安只承诺了她抓陈文清,却没有提赵元竹。现在,萧孟渝站在轿边,听到了赵元竹的名字时,她明白了易见安在这个不眠夜抓了严充王协刘春良还有赵柯但不抓赵元竹的原因。

赵元竹已向易见安投案。在杏花楼找到城西长公主府之前。

杨建现在也搞清楚了他疑惑的事,也就是为何易见安在听了他的禀报后,会如此雷厉风行地拿下今夜一众军政要犯。

“所有的犯人都怕遭报应吗?”

陈文清的声音响在夜风里,这三年前湘云楼案的最后一条漏网之鱼,现在在问为什么这些人的罪为何定得这么顺利。他在怀疑这其中有异。

“并非如此。”易见安直截了当,“天家审案,自然雷厉风行。”

“天家?”

“今夜宴州长公主府,有天家来人先行察看府邸修葺事宜。”易见安道。

“长公主?”陈文清愣了愣,随即便道:“即便是长公主的人也不能无视大褚法度,越宴州提点刑狱之权,查办宴州案犯!”

易见安余光撇一眼身后,一只手抬起在耳边,对着陈文清,“陈老您刚说什么?”

“法度在上,本是如此。多说一遍又有何妨?”陈文清道:“正如你所言,今夜天家来人是于长公主驾临宴州前,先行察看府邸修葺事宜的。即便是长公主的人也不能无视大褚法度,越宴州提点刑狱之权,查办宴州案犯!”

“那如果这旧案案犯有人事涉京中呢?天家管此事还算不算是插手?”易见安道。

“什么?有案犯事涉京中?”陈文清惊了惊,这话的内容和赵元竹投案一样,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什么?”陈文清又问。易见安不答,反身走向了他身后那顶大轿,轿子静静落在地上,整面的裘皮幕帘在浅淡的夜色下泛着莹润的光,呼应另三边轿面的粼粼织锦,在小江南“宴州”的土地上华美得近乎突兀。

易见安停在轿前,对着轿子无比恭敬地行礼。轿子旁的人贴近了轿侧的小窗,隔着织金帘幕对里面的人低声悄语。

“易卿起身。”

轿子里的人出了声。轿子另一侧的萧孟渝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一抖,杨建也是。他们意识到,今夜查案雷厉风行的人,根本不是易见安。

一个大部分声量都被厚重的轿帘吸了去的微弱女声,平静地说出了刚刚那句,易卿起身。这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除了易见安。

易见安起身,轿子里的女声又响起,这次回答了刚刚陈文清问出的问题。

“如果这旧案案犯有人事涉京中呢?吾如今再管此事还算不算是插手?”

易见安不吃惊,但心如擂鼓。

轿帘被轿夫撩起,里面坐着一个女子,一个面遮彩纱,身着大褚皇族专有的缂丝金衣的女子。

她是在此前杏花楼渝娘讲述中惊鸿一现的人,绿华。

轿帘被撩开,易见安又行礼,他跪拜,整个人伏在地上,又向这华美的轿子行礼。绿袍小老头的铿锵之声动地而来,爆发着炸醒在场所有人的神经。

小老头对着一顶轿子铿锵——微臣,宴州知府易见安,参见柔嘉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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