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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千里江山谁纵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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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地的战鼓突然擂响了。

转信使持战报纵马,遗下马蹄踏出的尘烟尾迹,还有一路跑死的军马骸骨,疾驰入京城。

边地起了战事。不在南境。

侵袭者不是南凉,而是……北渝。

北方战报,北渝幽王尉迟子华,率十万大军亲征北境。

文德殿。

覃昀琰俯身,看殿内议政的老老少少,缓缓开口:“北渝幽王尉迟子华,三年前嫌败仗吃得不够,如今,竟要卷土重来了。”

严慕轩不在文德殿上。

他此刻正在府中,面对铜镜,理衣整冠。

今日,北方战报入城,晚朝急开。兵部、户部、工部、转运司、还有政事堂悉数入文德殿议北方事。严慕轩是鸿胪寺,掌礼。北渝向大褚而来,无礼却有兵,严慕轩是着实没有必要出现在文德殿的。

可他却心意已决,要在今夜入宫,求见圣上。

“以史为鉴,以铜为镜…”他把自己本已端端正正的长翅帽又扶了扶,喃喃自语,“以史为鉴,以铜为镜,萧闯你知道吗,历代历朝,功高震主的悍将,有几人能得帝王一块丹书铁券,又有几人,会遭猜疑忌惮,最后或功臣成罪人,又或……横死沙场上?”

文德殿。

“兵部回话。”覃昀琰收回眼神,看桌案之上铺开的舆图。

兵部侍郎陈俊文躬身,“臣在。”

覃昀琰两指在舆图上三个的不同位置各轻点一下,他问:“常州、惠州、靖州三地,可能抽调兵力?”

陈俊文答:“回陛下,惠州遥隶禁军可调、靖州地方军可调。”

“陛下,”政事堂参知政事左文山起身,“启禀陛下,此番北渝军已攻下奉城关,自此而入,集中兵力猛攻苍州城。惠州靖州一东一西夹临苍州,此时从两州抽调兵力,确可对苍州北渝军成夹击之势,但渝军狡黠不可不妨,若其趁惠靖二州城防薄弱,分散兵力声东击西……”

“常州如何?”覃昀琰领会,复看向陈俊文。

“陛下,常州兵力丰足是真,可毕竟其之于与北境,还有两州三郡之隔,此时从常州派兵,恐……远水近火。”

“粮道。”覃昀琰却道:“常州身在北方腹地,这些年尚无备战之需,其间兵力丰足却多以屯田筑防为军务,此地军力,不抽调。”陈俊文称是,又听覃昀琰问道:“胜忠将军杜广延可在北方?”

老将杜广延,陈俊文记起,此人两朝名将,嘉祐年间力抗阿伊苏犯境,与乌伯力军鏖战十一日,率褚军仅剩五百军士对阵乌伯力三千骑兵卫,死守城门。后入北渝为间,持节守心整整二十六年。嘉祐末年,大褚北境安稳,内乱却起,杜广延又在年过六旬之际,接过了高闻远叛乱后遗留的军务,镇国守北至今。

“回陛下,胜忠将军今在越州,可南行率常州军,开粮道。”陈俊文道。

“就依卿所言。”舆图之上,覃昀琰两指又点京城,“户部。”

户部尚书汪耀出列,“臣在。”

“回报京城四大仓近况?”覃昀琰问。

“回陛下,”汪耀回禀:“去岁晋甘两地旱灾,皆从东安、西直粮仓调粮赈济,浙东水患,河务吃紧,银粮皆走南坪仓。江云筑堤,又出了闹饷的岔子,掏空了南坪的家底,当下京中尚丰足的,还剩北辰大仓。”

“开仓调粮。”覃昀琰当即道。

“工部。”

工部侍郎宋耘一揖,“陛下。”

“北跋在即,朕命你工部所辖千机营日夜轮守,赶工弓弩三千,箭矢一万,可有难处?”

“回陛下,千机营定不辱命。”

“甚好。”覃昀琰又看向另一处,“转运司。”

有绯衣银鱼的后生出列回话,“转运司使陆岱林在。”

“陆卿新秀,此二年在转运司中大有作为,朕试问并未薄待于卿,如今北渝兴兵之际,朕向你转运司借来一千运力,卿可有异议?”

“臣不敢,臣惶恐。”陆岱林再揖,“转运司今夜便整备运力,筛挑良马,以为军骑。”

“好。”覃昀琰再道:“兵部侍郎陈俊文。”

“臣在。”

“会同政事堂、枢密院拟旨,联合工部、户部整兵,三日之内,调京城巡防禁军三万,押北辰大仓粮草两万石北上。抵越州后,留兵力五千与胜忠将军会合,其余二万五千军士,入苍州驰援,誓必夺回奉城关。”

覃昀琰停顿下来,良久才道:“此番北跋,主将,宣武将军澹台……”

门外有通传声。

李越出殿去看,片刻后折返奏禀。

“禀陛下,殿外,阿伊苏乌伯齐请见,鸿胪寺严慕轩请见。”

覃昀琰两指仍在舆图之上,闻言指节却渐渐蜷起,一时一手几乎要攥紧成拳。

他终究没有把澹台傲的名字念完。

“准入。”覃昀琰对李越道。

乌伯齐、严慕轩,先后上殿。

“臣乌伯齐…”

“臣严慕轩…”

“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

乌伯齐,严慕轩躬身施礼,文德殿里原本站着的老老少少一愣,阿伊苏乌伯齐,他刚刚自称什么?

臣?乌伯齐?

陆岱林正视乌伯齐,擦身而过之际,另一边的左文山,捋了捋胡须,顺势抬手揉起了自己的耳朵。

覃昀琰面不改色,他不疾不徐,“二位,此时请见,所谓何事?”

“陛下可知,调禁军三万驰援苍州,此举并非上策。”

率先开口的是乌伯齐。

陈俊文目光自脚边的条石青砖前移至这个梳辫发着异装的背影。

“一来,京城与北境千里之隔,禁军开跋,水远山长,实属缓不济急;二来,北境战火既起,南凉定不会再忍气吞声,若其此时出兵,南境又当自何处调兵?”乌伯齐道。

“此话不妥。”左文山反驳,“一来,南凉之地,自有南境军镇守,这些年南境军战力如何,四境内外有目共睹,不需阿伊苏劳心费力。二来,北方之境,禁军不出难道真要传令惠靖二州挥师,敢问贵使,您常年在大褚待着不走,自诩汉学精深,可您又到底知不知道,‘缓不济急’这四个字比之‘城防空虚’,孰轻孰重?”

“南凉近来安稳,是南境军骁勇不假,可如今咸安亲王居京,南境军军心涣散了几分?若遇战事,军中无主将排兵布阵,阵前领兵,南境军的军力又要因此被抹煞去几分?”

乌伯齐与左文山针锋相对,厉声之下却头也懒得回上一回,他质问一句,复又言道:“至于‘禁军不出’一样,别的不说,乌伯齐想请问一句,缓不济急这四个字,是不是实情?”

“实情如何?难道贵使还有更好的上上策?”

“若只论大褚之内如今情势,或许没有。”乌伯齐坦言。

“既无上上之策,又何必在此废话连篇!”

“右相,慎言。”覃昀琰望向面前对峙的两人。他肃然开口,对着左文山。

“陛下!”左文山瞪视身旁乌伯齐的眼睛转而向覃昀琰,他目光里的硝烟散去,此刻只余寸寸忠直。

乌伯齐不看左文山,他又开口,说完了自己刚刚被他打断的话。他道:“大褚之内情势虽如此,但大褚之外,还有阿伊苏。”

正欲争辩的左文山微一怔愣。

他转头,看到乌伯齐,向着大褚的帝王,行了……跪拜的汉礼。

阿伊苏,在这片土地尚在梁王室手中时,是附属的阿伊苏部。而后梁王室倾覆,大褚太?祖在这片土地上改旗易帜,阿伊苏,便借这王旗易换的机会生事,再不肯臣服,自立了阿伊苏族。褚太?祖在四境解围济困修复民生,壮年之时,还未等平定阿伊苏叛局便长逝宫中。自那时起,阿伊苏族人,再未向这片土地的帝王,行过跪拜汉礼。

左文山原本对向覃昀琰忠直的目光先是变得讶然,跟着又在乌伯齐接下来对向大褚帝王所说的话里,变得肃然而郑重。

“禁军北跋克渝,冬日天寒,庶务繁冗之下行军必会迟滞,与其远水近火缓不济急,不若令臣,携二十亲卫快马先往阿伊苏整顿兵马。”乌伯齐道:“三年之前,那没事找事的尉迟子华率兵突袭,臣的阿伊苏部便已然与之交过一次手了。陛下,北上克敌,这大军,需得是通悉敌情的大军。若陛下不弃,请许臣快马归返阿伊苏领兵驰援北境,此举之下,陛下再调择主帅领禁军一万北上,与臣合力抗敌,如此双管齐下,实才可保北境之役再无后顾之忧。”

夜色围拢,乌伯齐话音落地,文德殿内倏然只余寂静。

乌伯齐刚刚,一字一句,清晰明了,殿内,再没有人怀疑自己听错。

他们看到与大褚分合纠缠了不知多少年的阿伊苏族的王,他虔诚地下跪,对着大褚帝王,俯首称臣。

乌伯齐,他当着在场所有大褚肱骨、政事要人的面,第一次明确了阿伊苏与大褚的关系,所有人,殿内大褚朝的臣子,殿外阿伊苏的侍从,都听到乌伯齐行着汉礼对大褚的帝王郑重道——吾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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