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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两情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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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将大褚朝堂之上这最后一个意图干涉皇权的人拖至万劫不复的这个,三年前的冬夜。

这夜入夜前一切如常,各宫巡防的侍卫照旧在晨昏交割的时候换了班,前省和后省的黄门抄着手在宫门前缩缩跳两下脚,待侍卫拉上宫门就准备给门落锁。

朱漆高门上的冷铁冻人手,侍卫拉着铁环嘶一口气,又顺道望一眼门缝里漏出的绰约曼妙。

后省的侍女提着食盒向宫苑走,食盒上盖着的绣布厚重,加了棉,把炖品粥点的热气捂在里面。她们走一走便屈一屈膝,低一低头,没办法,在这条路上有太大的机会碰到高于自己等级的内侍宫女,或者遇见宫里贵人了。

食盒里热气在冲撞,瀑沸的边缘有食物的香气挣扎着脱出掌控,对面走来的都知抬一抬手,侍女停下,屈膝,低头。

都知掀开花样奇巧的绣布,嗅得一丝暖热的甜香气,抬起手在鼻底扇起两股风。

“往哪儿送啊?”

“回先生,慈明殿。”

“走吧。”

都知把手挥向后,侍女绕过都知向前走。

刚刚已经有人查验过了,这话侍女只在心里嘀咕,不敢说。

侍女不知道,方才小厨外查验她食盒的人现下已来到慈明殿外,这人一身黄门衣服,与以往素衣长剑,白纱覆面的形容,大相径庭。

顾勋,他在晨昏间换防之时乔装成黄门进了后省,长公主的令牌本可以让他在宫禁畅行无阻不需要如此乔装,那令牌他这次没用。

奉命取晚膳的侍女久久不到,被他落了毒的粥饭炖品送不进太后的口。顾勋在慈明殿外逡巡着,神色随天色一点点阴郁到尽头。他的面容白皙眼神干干净净,平日鲜少露出此时这样的神情,焦灼和不安在此刻伴随他眉心的一点点拧紧升至顶峰,阴云遮罩一切,包括愤怒。

得知真相时的愤怒是把火,点燃了顾勋覆面的白纱,给白纱下属于仇恨的火红岩熔开了口。

有人把真相告诉顾勋了。

寒秋十九刃,仵作验尸,这剑法所造成的死状与当年顾勋家中满门横尸如出一辙。长公主看了案卷,长公主没把这事告诉他。

顾勋现在却已知道了所有事。太后,最有可能造成白家惨案的凶手,身边有什么能替他杀人的势力当年查不到,如今查到了祝君宁,查到了寒秋十九刃,长公主什么都不说。

他不恨长公主,他知道自己该恨的人是太后。乔装进宫前,他还去了长公主府拜别。

“臣顾勋……先走了。”

以往顾勋出入长公主府,利落地越门翻窗,对长公主说完了正事便走,抱个拳就算作别。如今他多加了这么一句,语气连同内容,简简单单,平平常常。这告辞听来看来都没什么问题,只是不该出现在顾勋身上。

长公主当时没抽出心思这样想。

夕阳烧尽,天边只余黑暗。

这一夜宫中一共进来了三个重要人物。第一个进入的是顾勋,第二个是长公主,第三个,是魏敬山。

前两个人无论是乔装隐匿还是正大光明,进来后一段时间里宫禁内还是一片平宁。

长公主没用晚膳就急急入了宫,她去找皇帝。在她入宫前,皇帝尚在文德殿。

文德殿殿外,几株梅花树上绽开的点点殷红终于使这殿苑风景完成了枯荣的交替。秋日时西风扫下的肃杀终于过去,北境新军整编拔营,城里广盈军新编,皇帝终于抽出心思去做自己在意的事。

他现在正在殿内临摹一幅寒梅图。

“梅点朱砂,枝赋黧墨,工笔之下谨细有分,浓淡有致。卷上无诗,寒梅栩栩间却已是风骨自彰,”覃昀琰道:“以骨格喻品格,借花语以人语,看来这温卿身虽在朝中,心却早已归隐,向那三径而去了。”

覃昀琰身旁站着李越,他闻言微微点点头,从容应道:“谏院之谏,为直言敢谏之谏,本是风骨。可惜近来谏院诸事冗杂,温长弢温大人虽身在其中却寻不到风骨,只得在这画作上留心寄情了。”

覃昀琰闻言,偏了偏头,眼睛没离开那画卷之上的殷红一点。

“谏院上书,替母后陈柔嘉亲卫顾勋种种,确实不为风骨。”他叹息出声,又道:“谏院之事朕驳了那劄子便作罢,其与后省如何连通,朕不查,你也觉得草率了些?”

“臣不敢,也不觉得,”李越躬身。

“这寒梅图上纵风骨彰彰,尚且也还是黑红交错,谏院之大,纵论风骨,又怎能求一个至清、至察呢?”覃昀琰苦笑两声,“温大人在此时送来这寒梅图,名为赏鉴,本质却不过是想说予朕这样一句话而已。”

李越无声,覃昀琰从画上收回目光,转身问:“太后病情近来如何?”

李越回话,“辛崇文辛院首亲自掌脉,自是妥帖。只是如今圣人癫症虽已得控制,夜来梦癔却还是抽丝一般,去而复来。”

覃昀琰听后,搁下笔,“今夜晚膳,朕去慈明殿用。”

慈明殿,皇帝要来此的通传到了,加菜的粥饭炖品还没被带回来。

顾勋仍旧等着。今夜,他孤注一掷,不管被投毒的餐食赶不赶得及送给太后,他都不会走。他要在这里等到仇人的死讯。若是毒物不奏效,他就会闯进这眼前的殿宇,他的腰间现下藏着把软剑。

约莫过了一炷香左右,他看到了皇帝的轿辇出现在殿前。

顾勋慌了。

若是覃昀琰入殿,若是他也用晚膳,若是那粥点恰在此时送到……

覃昀琰的出现对顾勋来说是个意外,可他此时被意外引发的慌乱还未完全升起,就又被远处的景象平息。

远处,覃昀琰的轿辇停下复又匆匆离去,好像是有内侍跑来通传了他什么事。

覃昀瑛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宫的。

她赶来文德殿,覃昀琰也正回去文德殿。文德殿外,跪着两个人。万初初,还有告发万初初私通内侍周怀忠的侍女棠蕊。

覃昀瑛、覃昀琰前后赶到了文德殿。文德殿前皇帝下辇,去扶起万初初,什么都没问。

覃昀瑛的目光落在棠蕊身上,带着威压,在黑夜里像附在棠蕊身上的厉鬼。

棠蕊还跪着,全身缩成团,硬着头皮把她屡次撞见周怀忠对万初初狎亵不敬的种种从头到尾说一遍。这些瞎话覃昀瑛听着,不过没听完,又一个内侍来通传,覃昀瑛听见通传内容便甩下身后随行直向内侍省去。

内侍省来报,同舍的周怀忠在房里,服毒要自尽。

同舍内侍也在皇帝身边当差,他知道自己撞见的这事有多大,他不敢不来报。周怀忠服毒,什么原因,现下是死是活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紧要的是在他们的房间里,在内侍省在宫禁之内,竟然出现了毒物。

覃昀瑛不由分说已向内侍省去。她临走时狠狠朝后看一眼,把“厉鬼”缠在棠蕊身上。周怀忠服毒什么原因?覃昀瑛看得比谁都明白,她知道周怀忠不可能对万初初做什么狎亵之事,更不可能是畏罪才要服毒。子虚乌有之事,欲加无辞之罪,周怀忠没办法,自己死了才能保护万初初。

覃昀琰遣李越去请太医到内侍省,安抚万初初让她先回宫自己随后便去。郝进瞧出棠蕊不怀好意时就给覃昀瑛报了信。这会儿跟上覃昀琰去内侍省,在棠蕊身前的两步故意迈了小,两条腿一抬一落,左右脚一前一后准准落在伏地的棠蕊手上。郝进的靴子重重一碾,“厉鬼”还在,被“厉鬼”附着的人魂飞魄散。

郝进回头,乜地上晕厥过去的人一眼,后宫里的勾心斗角是是非非,今天你冤枉我,明天我告发她,皇帝的性情,这些事是最不愿听到也最懒于劳心的。她不知道这个也便罢了,周怀忠之于长公主是什么份量?万初初如今之于陛下又是什么份量?这些事都弄不明白就敢舍命一搏去做别人的棋子,郝进收回眼神,不知该说棠蕊愚不可及还是胆大包天。

内侍省,覃昀瑛只顾着服毒的周怀忠面色一点点变得惨白,没发现身侧铜镜里的自己,面色比之惨淡得还要快。

没有太医来,一个都没有。

所有事发生的太突然,宫里宫外所有的太医接宣后都抱着药箱,步履踉跄地疾往慈明殿里跑。

灯影幢幢,白墙上阴翳随着灯火跳动,内侍省,殿前司,太医院……高大殿宇内的四面八方的来人聚在一起手忙脚乱,没魂儿了一般。

攒动身影的魂魄被灯烛留在墙上,黑色的人影被放大了扭曲变形,在墙上飘忽着,一个个连动重叠的鬼魅在慈明殿的四壁猖狂游荡。

太后遇刺,众人惊惶,今夜宫城里魂飞魄散的远不只棠蕊一个人。

覃昀琰大跨步迈进慈明殿,万初初没回宫,也跟来。

慈明殿里,在祝君宁死后爬上来的新内侍殿头扑跪到覃昀琰脚边,未等覃昀琰开口便禀报说,刺客未能得逞,现下已束手就擒,圣人受了惊吓,但索性未被伤及。

覃昀琰应声,往寝殿走去看太后,新内侍殿头跟到寝殿外,继续禀报说圣人险些遇刺,最先杀进殿内的是一个小黄门,小黄门持剑闯进来,要阻挡要反抗的宫人全被他清扫了远。那些人都没事儿,小黄门剑锋扫过去划不着人,充其量就是恐吓。唯一一个跑得比较快的追上剑锋挡在太后身前,黄门的剑也没刺进去,可削去了那人心口的衣料。

他说那刺客的剑花要是挽不过去,剑势一个收不住削去的可就不是那人衣料,而是其心上膏肓了。

郝进从覃昀琰背后探出头,盯着新内侍殿头,新内侍殿头悚然一惊,旋即明白过来。他连忙解释起自己不会武功,也不懂剑,他说他前面这些话其实是复述了魏敬山的。

魏敬山?郝进一怔,宣和宴上魏敬山不是才受册燕云将军吗?

燕云将军不用再回金沙镇那飞沙走石的荒凉地方,中书省得天子授意这两天正拟诏书,要调他去京城南城的广盈军,他怎么掺和进慈明殿了?

郝进脑子里思绪如电火行云,中书诏令未出,魏敬山,尚还是边将。

边将入京,不经报呈核准,携兵武私出驿馆,是重罪;外臣入宫,私入后省,是死罪。

魏敬山今日为什么进宫?他带兵武了吗?

“燕云将军在哪里?”覃昀琰只问新内侍殿头。

“在…在在在,在刺客那里,”新内侍殿头嘴上磕绊,“殿前司把他和刺客押在一起了?”

“押在一起了?”覃昀琰疑问,头一个字咬得很重。

“他他…燕云将军私入后省,还…还带着兵器。”新内侍殿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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