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繁体版 简体版
笔搜屋 > 千机辞 > 第28章 金银物执

第28章 金银物执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南境多雨,正赶上时节更替,每到午后,傍晚,深夜,便有黑云压城,海风怒卷将沿沿街的凤凰花吹得残红满地。

天时不利,再加上所谓的“伤重未愈”楚辞又被理所应当地安置在商府内修养。

楚辞本想趁着这几日不便出门,取出芥子囊中买好的木材雕斫傀偶,却被某人制止了。

“不可过于辛劳。”

柳怀英抢先一步将她的芥子囊取走了。

这小布包还是他事后施了净尘术送还来的。

楚辞道:“这种强度的活,对于我来说,很难算得上辛劳。”不过是个傀偶,跟她过去十年宵衣旰食的作业程度相较,根本不值一提。

楚辞伸手想要取回芥子囊,柳怀英直接后撤一步。

“制傀之事,不必操之过急。”

“那也不能让你的溯雪剑一直封着一只帝魄吧。”

柳怀英垂眸,召出溯雪,银白的剑身辉光如星辰流转。

他道:“溯雪没问题。”

楚辞:“...好,那我换个说法,你也不能让赵雍一直待在溯雪剑内吧。”

一声鹤唳,银剑出鞘,透亮的剑身上现出一道佝偻的身影。

柳怀英凝眸,将剑柄朝楚辞一递。

形单影只的鬼魂转过身来,眉发间都结了薄薄的霜。

“陛下,可还好?”

赵雍面目一皱,似要开口诉苦,顿时溯雪剑银光迸发,剑中寒意聚拢,风饕雪虐,将赵雍吹得牙关直颤。

于是楚辞听到便成了:“楚姑娘,无,无妨,闻您身,身受重伤,还是养,养伤,要紧,不,不必,为,吾劳累。”

他说完,风止雪停,那抹狼狈的身影才蹒跚着隐去。

柳怀英道:“帝魄也没问题。”

楚辞:无话可说.....

这名副其实的修养便由此伊始,几日来,朔方城几人轮值看护,白日他们在门外的庭院内练剑调息,晚上则会悉心在她房间内布上法阵。

这一来,便又是三日过去,直到第四日,席卷边陲小镇的风雨方才彻底褪去。

雨后碧空如洗,艳阳更盛日前,楚辞招呼这姜玉引和牧云二人在院内帮忙支起一张藤椅,她自己则畅意地享受阳光普照

别的不说,这几个人是真听话啊,能让朔方城的弟子为自己忙前忙后,这可是魔尊都享受不到的待遇。

她若是渴了,不需要开口,轻轻咳一嗓子,牧云便将清茶送上来,若是乏了,打个哈欠,姜玉引便会停止练剑,扶她回房。

这不是门神,是门童,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到这么乖巧懂事还不给工钱的门童。

然而终究是太过无聊,便又让姜玉引和牧云替她寻了些志怪博物的轧记来阅读。

“这本看过了,这本也看过了。”

姜玉引和牧云捧着半人高书册,规规矩矩地等待着楚辞挑拣。

“就留下这两本吧,其他的书还是还给岑掌柜。”

蜃楼中奇珍异宝无所不有,唯有书籍不便寻得,幸而万宝阁掌柜岑语堂府中汗牛充栋,他们才寻得这些书册。

“楚姑娘这几日倒是悠闲。”一人拂开横斜的枝丫,踱入院中,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中尽是散漫的笑意。

伏阳观,骆问渠,这倒是个意想不到的访客。

“可不得悠闲嘛,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可本姑娘什么热闹都没凑上,也就只能自娱自乐了。”总归这人也不拘于礼数,楚辞懒得起身客套,只将留下的书页打开,一目十行地开始阅览。

“当日西街一别,不成想,楚姑娘竟当街遇袭,不知姑娘身体可调养好了。”

楚辞的眼睛只盯着书页,道:“还要多谢道长的灵丹妙药,在下就算是进了鬼门关也得回魂啊。”

“那是涤非的功劳,我可不敢冒领。今日见楚姑娘如此,生龙活虎,在下也算是放心了。”

“骆道长有心了,”楚辞翻过一页,又道,“只可惜,在房中枯养了这几日,好好的一场贸会,在下也不得参与。”

“不过是一场贸会,每年都有,”骆问渠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楚姑娘不像是会为这种事情惋惜的人。”

“骆道长也不像是会无事登门的人。”

楚辞抬眸,书册遮去大半张脸,一双明亮如星的眸子狡黠的看着对面之人。

骆问渠笑问:“我就不能是特意来探望?”

“骆道长这几日也不清闲,却抽身来探望我等无名之人,可信吗?”

“无名之人?”骆问渠视线下移,掠过楚辞手中书册扉页上的字迹——《南海方舆志》

他目光稍作停留,复又笑道:“楚姑娘可不是什么无名之人,听闻姑娘博学多才,见识甚广,本领手段更是通天。”

楚辞笑出了声:“在下自以为溜须拍马的本事已是炉火纯青,没想到骆道长还是更胜一筹。”

她将目光收回,继续翻看书页:“骆道长,所来是为何事,单说不烦。”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骆问渠将手伸进袖笼中,“在下是来还钱。”

一抹明黄自余光闪过,骆问渠竟是将当日楚辞给出的金饼递了回来。

楚辞乜斜一眼,只道,“哦,这是怎么了,我记得那日骆道长得了金饼可是高兴得很,怎么今日却急着退回呢?”

她仍是明知故问,只待骆问渠挑明疑惑。

“是在下糊涂了,楚姑娘这金饼可不一般。”

楚辞挑眉,侃道:“有何不一般,足量纯金,童叟无欺。”

骆问渠但笑不语,庭院中有一方开满芙蕖的池塘,他随手一扔,黄灿灿的金饼“扑通”一声坠入水中。

然而水面波澜尚在荡漾,下一刻,那金饼破水而出,回到了骆问渠手中。

“贫道孤陋寡闻,从来只觉得金银财宝取之不易,用之如流水,还从未见过,会自己飞回来的金子。”

“本姑娘给出去的东西,自然是丢不了的。”楚辞笑意欲盛,“这难道不好吗,骆道长自此再不会有囊中羞涩的时候了。”

骆问渠叹了口气,是不会再有囊中羞涩的时候了,可是这金饼却无论如何也花不出去。他昨日乘兴买酒,顺便将金饼折算成碎银,没想到他刚走出酒肆,那金饼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飞了回来。

是的,众目睽睽之下,他,沿街路人,包括酒肆的店主伙计,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刻。

他忙不迭地折返将金饼送回,还不忘留个心眼祭出几道除邪的符纸,没想到,走了没两步金饼又飞了回来。

如此反复数次,终于教酒肆店主失了耐心,大骂他堂堂一介修道之人竟以如此卑劣手段戏耍旁人,他百口莫辩,更要命的是,没了金饼,他彻底身无分文,这戏耍又变成了赖账,酒肆众人将他围困在店内,一直到沈涤非赶到,才将他捞了出来。

骆问渠看着这双盈盈笑眼,只觉无奈。那日楚辞遇袭手上之后,沈涤非与他都曾前来探望,期间自然是探查看似毫无灵力的姑娘体内隐约藏着一股魔气。

不过,她好歹是与朔方城同行之人,伏阳观便也不得随意干涉,只是没想到,他们不干涉,人家已经提前给自己摆了一道。

“楚姑娘,当日求签问卜,权当在下赠与,这块金饼,还请姑娘收回吧。”

楚辞摇摇头:“本姑娘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来的道理,骆道长,还是乖乖收着吧。”

“姑娘人美心善,何必为难在下呢?”

二人你来我往,推拒拉扯数次,楚辞方才略显不耐地以手支着脑袋道:“骆道长,当真不想要这块金饼?”

眼见有希望,骆问渠点了点头:“嗯。”

楚辞一字一顿再次询问:“确定不想要?”

骆问渠道:“确定不想要。”

“当真不想要?”

“当真不想要。”

楚辞唇角一勾,很好,触发关键字眼。

骆问渠话音刚落,便觉得手中隐隐发烫,他不明所以去低头查看,却见金饼迅速升温,不一会儿便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一般灼热滚烫。更要命的是,这金饼竟然如同黏在手上一般,甩都甩不开。

骆问渠被烫得呲牙咧嘴,形象全无:“楚姑娘,这,这是怎么回事?”

楚辞却不紧不慢又翻一面书页,道:“世人爱财,对金银珠宝趋之若鹜,你却再三舍弃,弃之如敝履。这都说万物有灵,金子当然也有脾气,你呀,这是惹得它不高兴了。”

“楚姑娘,您就别开玩笑了。”

“我可没开玩笑,骆道长可听过一个故事,蜀中有一富商家财万贯,却铿吝异常,常以非常手段大肆敛财。后有一夜,一位侠盗,潜入其府中竟盗走了库中半数金银。富商事后知晓,痛心不已。遂对天祈祷,希望此后金银伴身,永不遗失。”

楚辞翻着书页,继续道:“后来啊,也许是他一片心意真的感天动地,从此之后,但凡府中财务离开他半丈之外,便会自动回到他的身前。”

“就连府中管家仆从支用钱款,也无法挪用,管家仆从不行,富商便自行出门采买,可没想到,所有递出去的金银财物都会自己飞回来,一次又一次。他离不开金银,金银也离不开他。可是人怎么能只靠金银过活呢?府中下人领不到工钱,各自离去,而富商自己花不出金银,最后呢,也只得徒然饿死了。”

她说着,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哎呀,这种情况,不就正好和骆道长相似吗?”

金饼已经烫得骆问渠的左手皮开肉绽,他施了几个法术符篆却都无济于事。

“楚姑娘,我知道你神通广大,一定有办法,求您帮帮在下吧。”

眼见着骆问渠的左手已经开始“呲呲”冒烟,楚辞终于阖上了书页。

她走道骆问渠身前,道:“要我帮你可以,不过骆道长也得帮我一个小忙哦。”

骆问渠闻言愣了一瞬,但很快手掌上的灼烧感便由不得他犹豫了。

“好说,好说,楚姑娘需要我帮什么忙只管开口。”

他只认为,这姑娘也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可没想到眼前那双明亮的星眸骤然一闪,楚辞凑近道:“那,再多帮一个忙,好不好?”

“楚姑娘!”饶是骆问渠这般恣肆的人也有点恼火,语气也明显焦急。

楚辞却好整以暇,看着他着急的模样很是受用。

“好了,不逗你了,”她敛去促狭之意,正声道:“这金饼沾染了太多贪欲,是为物执,对所有之人终生纠缠,若想要不受火灼之痛而祛除它,方法其实很简单。”

“还请楚姑娘直言。”

“骆道长只需仰天高呼三声,‘我视金钱如粪土!’,自然可解物执。”

好不可靠的法子,简直闻所未闻,但眼下情况,骆问渠也只得照做。

“我视金钱如粪土!”他闭眼仰头高喊出第一声,金饼上炙热的温度立时撤去,掌中剧痛也随之消散许多。

还真的有用,骆问渠不疑有他,又喊道:“我视金钱如粪土!”这一次,金饼已经不再发烫,甚至变得有点温凉,触感颇为奇特。

这一次倒是颇有些古怪,但骆问渠还是依例喊出了第三声。

“我视金钱如粪土!”话音刚落,手中坚硬的金饼彻底软塌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绵软的触感,甚至像是混着某种不知名的液体,黏糊糊的,骆问渠低头一看,只见黄灿灿的金饼变成了一团不明粘稠物,固液混合,看着真的很像....

“呕!”骆问渠胃中翻涌,连忙甩手,可这等腌臜之物,那是说脱手就能摆脱得干净的。

“哈哈哈哈!”身前传来一人张扬的笑声,楚辞早就从藤椅上跳了起来,扶着石桌大肆嘲笑他。

“楚姑娘!”骆问渠险些恼羞成怒,“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说好的破除物执,怎么这物执就真的变成了粪土。

“我说骆道长,你再仔细看看你的手呢?”

骆问渠一回神,低头去看自己的手,只见掌中干干净净,哪里有什么不明粘稠物,甚至连灼烧的伤口都烟消云散。

原来只是虚像,骆问渠险些崩裂的情绪总算回稳。

他摇了摇头,语气中尽是无奈:“楚姑娘,您可真是好生戏耍在下啊。”

“骆道长可别这么说,”楚辞笑够了,才接话,“我原以为骆道长是个爱财之人,没想到也会对金银弃如敝履的一天。”

“这是何意?”什么叫对金银财宝弃如敝履?

“不信的话,你再看看这个。”只见楚辞变戏法似的从怀中又摸出了一块金饼。

“呕!”骆问渠乍一看见,便开始止不住地干呕。

“呕,这是怎么回事?”骆问渠喉中发酸,几乎不受控制地反胃,“为什么,呕,我会有如此反应?”

“一些破除物执后的后遗症状,”楚辞把玩着金饼,那道耀眼的光芒十分夺目,但对于骆问渠来说却甚是扎眼。

“我想,这不正好,解了骆道长对金银财物的贪欲,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骆问渠欲哭无泪,君子爱财,人之常理,可他现在却被迫对财物避而远之。

骆问渠接连咳嗽了几声,强行压下腹腔中的不适之感,正色问道:“楚姑娘,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