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场地位于半山腰，从这里可以俯瞰到整个神缤市，风景绝佳。
风不太大，夕照正好，这样一个傍晚，很适合所有人齐聚在此，只谈风月，欢度今宵，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当然，如果有人向十惠老师请教问题，即使是这种时候,他也会放下金麦酒，认真回答。
“……所以，虽然理论上存在可能，但就目前来说，‘穿越时空’还只存在于幻想小说里。”尊十惠对沈御枢解释。
沈御枢听了也没有太失望，倒是旁边听他们说话的女学生们，七嘴八舌地过来安慰。
“科技发展很快的，也许很快就发明出时空机了。”
“是呀，沈助教你还这么小，肯定能等到那一天的。”
“而且说不定哪天有谁的异体能力就是穿越时空。”
“我的异体还没觉醒，我有机会！沈助教，你等等我的。”
“对了，听说找到深红遗迹的人能实现一个愿望，这也是个思路呀。”
深红遗迹。沈御枢转头去看说这句话的女生，却看到其他人纷纷笑了。
“深红遗迹这个还是算了吧。”
“谁都知道那是反虫联盟编出来的，就骗骗小孩子。”
“其实我觉得千年之前的虫族也没多厉害吧，不是才一百年就被全灭了吗，比起虫族，菌才可怕呢，都三百多年了……”
“是啊。菌太狡猾了，又能休眠又能寄生。变成石头的时候什么方法都检测不出来，寄生的时候又会控制宿主到处乱走散播孢子……”
沈御枢听了一会儿，歪歪头，端起个三明治走开了。
尊十惠看着那些女学生们目光跟着沈御枢转，有点好笑：“你们都很喜欢沈助教？”也是，她那么善良热情。
女生堆里有人点头。
“她好笨的。”
尊十惠：“？”
女生们纷纷开始共鸣。
“一开始我还以为沈助教是那种高冷型的呢。个子小小但很酷。”
“结果意外的反差萌。”
“上次我看到沈助教把血浆包当番茄酱倒在了牛排上。”
“昨天她问我她的名字用华语怎么写。”
“刚开学的时候沈助教不懂用自助贩卖机，是我教她的，她送了我一袋饼干，我一天一块还没吃完。”
“……”女生们忽然沉默了。仿佛某种暴风雨前的平静。
“我给她讲了整个一战史！她答应我之后会一起去吃海鲜面！”第一枪。
“让沈助教最开心的是我，我给她烤了三次蛋糕！”第二枪。
“是我！我……”
战场子弹乱飞。
尊十惠看着忽然狂风暴雨相互攀比的女生群，目瞪口呆。
咳，没养过猫猫的尊国三殿下，是无法理解女生们撸到银发闪闪的小动物时的激萌心情的。
另一边，沈御枢在人群边上发现了她的目标。她走过去，却发现自己想不起对方的名字，只好拍拍她的肩膀。
对方转过头来。正是昨天送给沈御枢饼干的高个女孩，她的眼睛藏在额发后。
沈御枢笑眯眯：“饼干还有吗？”
女孩静了两秒，从裙袋里取出一小袋曲奇饼。空气里开始出现黄油奶香，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味。
“啊真有。谢啦。”沈御枢接过来打开，“费卷来了哦，就在那边。”
她指了指正站在舞台外发呆的费卷。
女孩张开嘴，仿佛喉咙里堵着什么，声音极细地说：“我已经……找过他了。”
“嗯？那你们不一起跳舞吗？”
女孩慢慢的，摇头。
“费卷不想跳？”
“我……不……”
“诶。我以为你昨天特意强调想要他来，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女孩沉默，像一张反射不出任何光的黑幕。
沈御枢看着她，忽然想起了。
“‘卡莲’。”她叫出了女孩的名字，“曲奇饼很好吃。以后多来保健室啊。”
……
风吹起了卡莲的额发。沈御枢已经走了，她看不到那黑洞洞的、满是菌丝的眼眶。
沈御枢走向了费卷，路上她觉得喉咙有点痒，于是她左右看看，脚步一转去了酒水台，端起一杯蓝色玛格丽特。
她喝着酒，忽然身后从费卷所在的方向，传来喧哗声。
“他怎么了？”
“别靠近他！”
“菌！是菌！”
沈御枢转过身，看到了如惊鱼般散开的学生们，还有倒在地上的费卷。白色菌丝从他身体里蔓延出来。风里多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味。
那气味与她刚吃的黄油饼干，奇异地相似。
沈御枢转身望去——刚才卡莲站着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忽然光芒一闪，整个露台已经被金光笼罩。
“不要慌。”
尊十惠的声音：“菌才刚苏醒，危害不大。你们用寄灵就能保护自己。消杀队很快就会到。”
人群安稳下来。各色光斑开始浮现。尊十惠放出了他的异体，一条由光组成的鲸鱼，他让它圈住费卷，将费卷和菌丝与外界隔绝开。被光鱼压制，费卷身上的菌丝不再增加。
尊十惠轻轻舒了口气。有学生打开了手机，想要拍摄现场，沈御枢拦住了他，对方不明所以地看过来。
“沈助教？”
沈御枢板着脸：“不要发到网络上。”
那学生笑了：“只是和朋友炫耀一下而已。”
这是可以炫耀的吗？
虫无法理解人的思维。
沈御枢直接抽走了他的手机，那衣着华贵的男学生脸色一沉：“喂，你……”
“啊啊啊！”
惊叫声从他们身后传来，沈御枢和那男学生转头望去，男学生呆住了。
不知什么时候，露台上多出了五个被菌丝包裹的学生。他们和费卷不一样，没有倒在地上，而是拖着浓厚的菌丝，僵尸一般行走。
尊十惠神情变了，他看向还在光鱼禁制中的费卷。
“‘菌母’不是他……”尊十惠喃喃，“是谁？”
这个问题并不容易回答。
他一挥手，光鱼分裂，分裂出来的光团将五个变成菌人的学生困住。
这是治标不治本。
果然，几乎同时，露台上又出现了新的感染者。
沈御枢瞧得清楚，那想要用手机拍摄菌乱的男学生，眼睛里一瞬间便被菌丝填满了，他木然垂下手，像个空荡荡的氢气球，开始游走，更多的菌丝从他的毛孔里冒出来，扭曲蠕动。
这样的景象在露台上到处上演。
尊十惠不得不把整个露台都用光幕围起来，阻止那些感染者将菌丝带出去。
“为什么。”尊十惠喃喃，“明明都是寄灵者，怎么会这么快就被感染了？”
……除非菌种早就已经埋下。
有人被菌寄生了，却一直潜伏在校园里！
尊十惠霍地站起，环视整个露台。
所有学生都在这里，还站着的寥寥无几。
不，不止是学生，也有教职人员。
尊十惠心中一动，开始寻找那耀眼的银发。
找到了！
她正光幕旁，似乎正要迈出去。
尊十惠脸色大变：“别动！”
“沈助教！”
“外面危险！”
沈御枢顿住了，转过头，看向尊十惠。
“外面危险？”
“对！菌母在外面。”尊十惠紧张地对她招手，“你没有被感染，就待在原地别动，我去想办法。”
沈御枢：“想什么办法？”
尊十惠一怔。
沈御枢：“找到菌母就能把菌聚在一起消杀对吧？”
尊十惠下意识地回答：“对……菌群有趋向性。”
“行，我去找。”
尊十惠还没听明白她说什么，就见她一步跨出了光幕。
尊十惠震惊了。她不是连异体都还没有吗？怎么突破的光幕？
“……等下！”他突然想到什么，“菌母的感染力很强！你穿上防护服再过去！沈助教！”
沈御枢早就走得没影了。
尊十惠要照顾被菌感染的学生，无暇分|身，只能鼻尖冒汗地取出联络器。
他联络亚人屋，可是连打了三个电话，居然都显示正在通话中。
同一时间，尊十惠试图联络的人，都在参加一个全星系电话会议。
“万理无忧要退出亚人屋？！”
“我不同意。”
“我同意哦~”
“婷司长！”
“我也同意。他为亚人屋做的已经够多了。”
“不是做多做少的事。这是公共安全的大事！他必须置于监控之下！本来像他这样的怪物，应该永远待在‘黄房子’里！”
“说得真难听呢，杞部长，明明最初是你给了‘崖滨’伞的线索嘛。最喜欢万理的人不就是你吗？”
“……想打架吗！”
“这我倒是无所谓。”
“咳。诸位别激动。听白老怎么说。”
“……”
“……”
“……”
“呵呵。年纪大了，小辈的事我其实不该过问。不过，我听说，万理是为了一个女亚人，才要离开亚人屋？”
“……是。”
“嚯，真是青春啊……”
一片暗潮涌动的寂静中，被称为白老的人睁开了眼睛，瞳仁中精光闪动。
“那就让他退出亚人屋的理由消失吧。”
……
亚人屋大楼，第二十层，露天小花园里。
万理无忧仰面看着三十楼的玻璃窗。
“不知道婷司长他们的电话会议进行到哪里了。”
会不会顺利呢。
会被同意吧。
圣琳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你要和她在一起就在一起，何必非要退出亚人屋？”
万理无忧望向圣琳。圣琳盯着光脑上的基金走势图，手里的笔划个不停，嘴里说：“能简单解决的事，非要给自己找麻烦。”
“啊，这个，”万理无忧摸了摸耳朵，“其实之后我就要被她吃掉了，所以实在接不了任务啊。”
圣琳的笔掉了。她抬起头，脸上是几年没出现过的震惊。
“她要吃掉你。”她的声音都无法维持稳定了，“你同意？”
万理无忧忙摆手：“不是……不是吃。但是，嗯，你就当我不在了，这样比较好理解。”
他弯腰把笔捡起来递给圣琳，静了两秒，圣琳接过笔。
圣琳：“我知道你是最死心眼的。”
万理无忧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笑了笑。
万理无忧：“琳姐，她孤零零一个人……我想成为她的家人。”
圣琳也笑了，眼里闪过光。
“可是万理，你有没有想过，你是不死之身。”她温温凉凉地说，“如果她吃了你，你却在她肚子里复活……到时候她会怎么样呢？”
万理无忧呆了一下，脸色白了。
他低头摸出联络器，按下“1”。
电话拨出去，联络器的屏幕上，“沈御枢”三个字碧莹莹地跃动。
十秒。
三十秒。
……两分钟。
万理无忧在圣琳的微笑注视中，茫然地转过头来。
“她电话不通……”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