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昏暗的安全部资料处里隐约透出了些许光亮。
杨瑾沉浸在缥缈浩瀚的学海中,丝毫没察觉空荡荡的角落多出一道清浅的呼吸声。
白衣白发的女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背后,冰凉的手掌搭在他的肩头。
杨瑾猛地扭头,待看清是熟人后,无奈地叫了一声:“三姑,您怎么直接过来了?不是说好我去接您的吗?”
女人瑟缩地坐到他身后,背对着他,小声嘀咕:“我怕你忙。”
杨瑾叹了口气,回身拿出一本县志,指着上面的一处问道:“您看看这个,就在咱家附近,有没有印象?”
三姑瞄了一眼,用孱弱的声音道:“早年间见过。”
杨瑾充满期待地望着她。
三姑憋了一会儿,从牙缝里挤出“眼睛”二字,随后便闭口不言了。
“眼睛?”杨瑾纳闷地问,“不是莲花么?”
三姑一声不吭,垂着头,专注地盯着地上的瓷砖,恨不得把自己团成一团。
杨瑾等了会儿,忍不住身后扒拉她:“三姑,您倒是说话呀!眼睛是莲花的眼睛还是莲花形状的眼睛?”
三姑继续保持沉默。
杨瑾干脆起身,半蹲在她跟前,盯着她眼睛问:“还是眼里有莲花?”
“古神之眼。”三姑说完,像受到了惊吓一般,几乎把自己缩成了一个球。
“古神?”杨瑾皱眉问,“哪位神仙啊?有庙号吗?”
三姑:“……”
她飞快地瞥了他一眼,低声询问:“你问这干嘛?”
杨瑾犹豫了一下,捡能说的说了一遍:“所以您当初在哪儿见过这个印记,能告诉我吗?”
三姑嘴唇颤了颤,半天才说:“当年你大姑,就是被它盯上,差点没救回来。”
“我大姑被它盯上过?”杨瑾声音高了八度,“您把话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三姑为难地看了看他,无声地摇着头。
“不能说?”杨瑾按了按疼痛的太阳穴,“没关系,我自己查。”
“查什么!”三姑难得急眼,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严肃地说,“很危险。”
“不查更危险。”杨瑾耐心解释,“三姑,这是我的工作。”
“你别沾!”三姑急切之情溢于言表,手指倏地冒出一缕青烟,化作一面山林图景。
“这是五叔的山头。”杨瑾一眼认出从小玩儿到大的山林,“那什么古神之眼就是出现在这里?”
三姑指了指天花板上的灯火,抿着嘴看他。
杨瑾秒懂,他三姑这是发了誓言,什么都不能说。
他琢磨了片刻,直接给大姑打去电话。
电话响了半晌,听筒里传出一片鸡鸣狗吠的噪音。
杨瑾惊讶地问:“我大姑还真开养殖场了?”
他三姑点点头,露出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
“小瑾呀,等大姑一会儿哈。”
中气十足的女声过后,是一声尖锐的狐狸叫,不出片刻,听筒里的噪音就减少了百分之九十。
“年前你大姑非要弄个养鸡场。”三姑细声说,“说现在走地鸡卖价好,能挣钱。”
“小瑾,你三姑跑你那儿去了吧。”电话那头,大姑扯着脖子嚷道,“就知道没事找事,这一天天的,好日子不当好过!”
杨瑾捂住手机,看了眼三姑,忙打哈哈道:“您要跟三姑说话吗?”
此言一出,他三姑出溜到了桌子底下,把自己蜷成了一团,陷入自闭。
“不用。”大姑淡淡地说,“你看着她点,她眼神不好,别再招惹什么脏东西。”
杨瑾听出大姑话里有话,用余光瞥了三姑一眼,笑了一声:“她招惹上谁了?”
“大人的事儿小孩少打听。”大姑极尽敷衍地说,“你也甭管她,等我忙完手头的事儿就过去接她。”
“好,我知道了。”杨瑾说着,收敛起眼中笑意,话锋一转,“对了大姑,您知道古神之眼是怎么回事吗?”
此话一出,刚刚还咋咋呼呼的大姑忽然安静了下来。
“老三跟你说的?”大姑冷声骂道,“她嘴怎么这么欠!真是欠收拾了……”
“是我工作上的问题。”杨瑾忙替他三姑说话,“三姑不让我管,又不说明为什么,我只好给您打电话求助了。”
大姑许久没有出声。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她声音低沉,带着十二分的郑重道,“我只能告诉你,遇见了扭头就跑,千万别被它缠上,否则你就不是你了。”
杨瑾苦笑道:“可我已经遇见了。”
大姑呼吸明显停滞了片刻,喘着粗气说:“你千万别妄动,最迟明天,我过去找你。”
说完,她匆匆挂断了电话。
杨瑾收起手机,转过身,就见他三姑直愣愣地盯着他看。
杨瑾被她那探究的目光盯得发毛,就问:“您干吗这么看我?”
三姑细声细气地说:“你在撒谎。”
杨瑾眉头一蹙。
三姑又说:“你没被标记。”
“标记?那莲花印记是标记?您不才说眼睛吗?”杨瑾一头雾水地问,“到底是什么东西?大姑遇上过……难道她被标记了?”
三姑抬手捂住脸,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被标记,都死了。”
“那大姑是什么?天选之狐?”杨瑾歪着头,“还是说有人救了她?”
三姑嘴唇颤了颤,变成一只通体雪白的大刺猬,留给他一个自闭的背影。
……
华灯初上,商场里的客人慢慢多了起来。
李樱桃吃完最后一口米饭,后颈上的红痕消失,恢复了原本的白皙。
她叫来服务员结账,带着大米去负一层超市挑选白薯。
大米边走边回头,纳闷地问:“那耗子尾巴呢?”
李樱桃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兴许去哪儿吃席了。”
大米好奇地问:“傀儡也会摸鱼吗?”
李樱桃一本正经地答:“当然。傀儡又没工资,不摸鱼还有天理吗……我的老天爷,人也忒多了。”
地下超市的收银台后人头攒动,摩肩擦踵,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
“要不去隔壁夜市吧。”大米目瞪口呆地说,“你看这群人,没一个小时结不了账。”
“确实。”李樱桃抓着他的手往商场门口走去,“要不要叫个三轮车?”
“不要。”大米揉着吃得圆滚滚的小肚子,打了个饱嗝,“吃得有点撑,溜达过去,就当消食了。”
李樱桃点点头,牵着他的手在大街上溜达。
走了约莫十分钟,大米猛地回头,又看到一个墨镜男跟在两人身后。
“没完了是吧!”他气得撸胳膊挽袖子,准备上前干架。
李樱桃死死抓着他的肩膀,不让他轻举妄动:“别冲动。”
大米被压制得动弹不得,眨眼的功夫,墨镜男就消失在车水马龙之中。
大魔磨着牙,愤愤地问:“干嘛拦着我?”
李樱桃一脸无奈地说:“刚吃完,剧烈运动容易得阑尾炎。”
大米不耐烦地问:“你到底招惹了什么狗东西?没完没了的。”
“我怎么知道。”李樱桃还纳闷,“我这么善良的人,为什么净招惹变态?”
大米听了这话,脸上突然露出一抹心虚。
“你说是不是冲我来的?”他低声说,“我那时候可得罪了不少人。”
“是卫长风得罪了不少人。”李樱桃正色纠正道,“卫长风已死,什么怨仇也都两清了。”
她顿了顿,接着说:“就是冲着我来的,我心里有数,跟你没关系。”
“怎么就跟我没关系!”大米急赤白脸地嚷道,“冲你不就是冲我。”
李樱桃一怔,笑眯眯地问:“这么担心我呀?”
“废话。”大米心烦意乱地说,“你这么傻,我不看紧点,被人卖了都没地方哭去。”
李樱桃好脾气地笑笑,抬手刮了刮他的鼻梁,随后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听好了,只要你没事,我就没有性命之忧。”
大米愣住了,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李樱桃顺手拍了拍他的脊背,轻笑道:“少说两句,大街上全是汽车尾气。”
大米乖乖闭了嘴,跟在她身后,奔向人潮涌动的夜市。
李樱桃紧紧拽着他,在人群中三进三出,终于找到卖红薯的摊位,挑挑拣拣起来。等她付好款,回头一看,大米不见了。
李樱桃踮着脚扫视了一圈,终于在一家卖安顺小肠的摊子前找到大米。
那馋猫正吸溜着口水,死死盯着刚烤出来的小肠。
李樱桃费力挤过去,问四十来岁的女摊主:“小姐姐,这肠多少钱一斤?”
“四十八一斤,九十两斤,送蘸水。”
“来二斤,能多给点蘸水吗?”
摊主爽快地应了声“行”,不但多送了蘸水,还加赠了一袋爆浆豆腐。
“好吃再来啊。”
“好嘞。”
李樱桃扫码付款,一转头,大米又没影了。
而这时,阴魂不散的墨镜男却出现在她眼前。
李樱桃眉头一蹙,一向平和的眸子里罕见地腾起一缕阴翳,她双指并拢,正要有所动作,大米忽地从人群里挤过来,手上还捧着几包不同口味的牛肉干。
“五香的,麻辣的,还有原味的,你吃哪个?”
李樱桃在大米出现的瞬间就掩盖住了眼中的杀意,笑吟吟地说:“我不吃,怕上火。”
“就一口,没事。”大米说着,撕开一包五香牛肉粒,抓了一把往她嘴里塞,“我刚才看见那墨镜了,跟茅坑里的蛆似的,身上还有股臭味儿,像是刚从老坟里爬出来的……”
“跟我来。”李樱桃打断他的话,抓着他来到一处稍微安静的角落,仔仔细细地嗅了嗅,“你没沾上那东西吧?”
“当然没有。”大米得意洋洋地说,“跟猫爷我比速度,它还不够格。”
李樱桃松了口气,把手搭在他肩头:“你先回家。我不回去,你也不要出门。”
大米眼珠一转,问道:“你要去哪儿?”
李樱桃耷拉下脸,嘴角却微微上翘:“你听没听过,最好的防守,是进攻。”
大米抓着她的手紧了紧:“我跟你一起……”
“听话!”李樱桃再一次打断他的话,语气格外的重。
她盯着他的眼睛,用神识说道:“你平安,我才能无恙。”
“行了,别磨叽,回家锁好门。”李樱桃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想吃什么自己做,家里都有,小心着点。”
大米接过袋子,神色郑重地点点头:“我先回去,你也早点回来。”
李樱桃应了一声:“你一会儿再出去。注意安全。”
大米抱了抱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樱桃点开打车软件,随便叫了辆出租,一个显示在附近的司机秒接了单子。
三分钟后,一辆套牌黑色桑塔纳停在夜市门口。
李樱桃独自上车,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
深夜,杨瑾订的外卖和快递一起送到他家楼下。
电话来时,杨瑾的刺猬三姑哆嗦了一下,把自己团进沙发缝隙,一动不动。
杨瑾揉了揉僵硬的脖子,无声地叹了口气,下楼去取外卖和刺猬别墅。
进电梯时,他总感觉有什么东西盯着他,往外扫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
或许是眼花了吧。
杨瑾揉了揉疲劳过度的眼睛,开门进屋。
他先将自己的蔬菜沙拉放到桌上,提着刺猬别墅去阳台组装,随后将一盒面包虫放进刺猬别墅的食盆中,扭头道:“大晚上也没什么好吃的,您先凑合一宿,我明天带您去五叔开的馆子里好好吃一顿。”
“挺好的。”硕大的白刺猬窝在小别墅里,十分惬意地享受着大侄子置办的爱心宵夜。
杨瑾洗干净手,回到桌前继续翻阅厚重的书报。那盒沙拉他只吃了一口,就被送进冰箱。屋子里安静极了,姑侄俩谁也不吭声,时间就在这样的寂静里一分一秒的渡过。
十一点半,门铃响了起来。
杨瑾一个激灵,站起来时眼前发黑。
他缓了一会儿,走到门口,顺着猫眼往外看。
门口没人,连影子都没见着一个。
杨瑾皱着眉,喝问道:“谁呀?”
门外没人回答。
杨瑾站着不动,等待门铃再次响起。
不出所料,一分钟后,门铃响起,他猛地推开门,看到外面蹲着只胖墩墩的红狐狸。
杨瑾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大姑”,胖狐狸矜持地点点头,迈进粗壮的短腿进屋,摇身一变,化作个年轻时髦的漂亮女人。
“您来得可真快。”杨瑾将她请到客厅,打开冰箱,拿出蔬菜沙拉和一袋吐司摆在茶几上,“刚买的,我就吃了一口,您要是饿了就先垫补点,我看有没有二十四小时店能送……”
“你就吃这个?”狐大姑顿时急眼了,嫌弃地说,“都什么烂菜叶子弄一堆……不行,你听大姑的,回老家,大姑养活你,明天就辞职!”
杨瑾眨了眨眼,哭笑不得地解释道:“大姑,我只是爱吃清淡的菜,不是吃不起肉。”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蔬菜沙拉才是健康饮食。”
“什么健康不健康的,你一大小伙子,光吃这烂菜叶子能吃饱?”狐大姑阴沉着脸,“看看你瘦的,就剩下骨头架子了。”
杨瑾倒了杯白开水给她,坐到她身边,轻声说:“苦夏,又搭上这几天事儿太多,一点胃口都没有。”
狐大姑握住他的手,絮絮叨叨地问这问那,不断诱惑他赶紧辞职回家,继承亿万家产。
杨瑾低着头,说自己没有换工作的打算,哪怕现在遇到了一点波折,也相信很快就能跨过去。简而言之,辞职是不可能辞职的。
说话间,他拿过手机,调出在李瑛家发现的草编娃娃。
狐大姑看到娃娃的瞬间,发出狐狸特有的尖叫:“你怎么会有这东西的照片?”
杨瑾说:“今天上午发现的,我只来得及照了张相片,就被我同事给烧了。”
“烧得好!” 狐大姑拍手称赞,“你也赶紧删了……不行,这手机都不能要了!”
说着,她甩出一簇狐火,直奔杨瑾手机而去。
杨瑾抬手一挡,将狐火收入掌中,同时删掉照片,劝慰道:“都删了,您别着急。”
“我能不急么,这可是催命符!” 狐大姑声音发颤,厉声道,“万一让它盯上……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杨瑾一脸茫然,喃喃道:“有这么邪乎吗?我看我同事拿捏的很轻松……要不您跟我说说这里面的门道,也让我长长见识,省得日后遇上,不知道怎么死的。”
“呸,净胡说八道,这东西哪儿还能在遇上第二次。”狐大姑拽着他,非让他呸出来,生怕他一语成谶。
杨瑾顺着她的意思呸了两口,继续追问:“您给我说说吧,让我也知道这里面的厉害。”
狐大姑一口气泄了出来,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试探道:“小瑾,你是大姑看着长大的,大姑问你,是不是非得干这行不可?”
杨瑾坚决地点点头。
狐大姑咬咬牙,不死心地问:“要不然大姑帮你活动下,咱们换个轻松的岗位,你看行不?”
杨瑾摇头:“我挺喜欢现在这个位置,暂时不想动。”
狐大姑长叹一声,又问:“那这案子能不能交给别人?”
杨瑾继续摇头。
狐大姑实在没辙了,打出了最后一张牌:“你爸知道吗?”
杨瑾嘴角紧绷:“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没用,他做不了我的主。”
狐大姑苦笑道:“看出来了。”
杨瑾凑到她身边,撒娇道:“您就告诉我吧,我跟您说,今天特别危险,我被困在缝隙里,好几只摄魂铃同时响起,差点就交代了。幸亏我同事厉害,我们才全身而退……”
“你等会儿。”狐大姑一把扯开他的衣领,凑上去嗅了几下,长舒一口气,“还好,没被缠住……你那个同事也没事?”
“人家好着呢。”杨瑾说,“下午偷摸翘班,带着她家猫去商场扫货。”
狐狸大姑噘着嘴琢磨了一下,点头道:“是个本事人,你可得跟人家好好处。”
“我也是这么想的。她真的很厉害,捏那娃娃就跟您捏小鸡崽子似的,手拿把攥。”
杨瑾喝了口水,继续说:“她好像知道什么,但她不说,我也不好打听,只能自己查。”
狐大姑牙齿咬得嘎嘣作响,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我遇见这东西,还是在两百年前。”
“那时候二道沟子有个姓刘的富商,祖上顶了我族妹做保家仙,后来他家小儿子丢了,就求我族妹去救人。结果第二天一早,他家孩子连带一只剥了皮的狐狸被……被丢在臭水沟里,小孩都泡浮囊了,心口上就插着个这样式的草编娃娃。”
“我赶过去的时候,无论小孩还是狐狸,魂魄都没了。老刘家在那天烧了场邪火,媳妇惨死,他也疯疯癫癫的投了河,等被人捞上来,已经臭了。我寻思着我那族妹不能白死,就变成个跟老刘家小儿子年纪相仿的女童,去林子里采蘑菇。”
“进山没多久,我就被一个鬼鬼祟祟的东西盯上了,那玩意儿一股恶臭,像刚从粪坑里爬出来的物什。我忙使了个代行术,你猜怎么着?”
杨瑾配合地张大嘴巴,“怎么着?”
“竟是个道行微末的飞尸。”狐大姑冷笑道,“那蠢货无知无觉,拖着根松枝往山腰上走。我悄悄跟在后头,来到一个黑黢黢的山洞,随后眼前一黑,陷入绝地死阵当中。”
她一拍大腿:“幸亏我反应快,自断一尾才堪堪逃出来,不然你今天就见不着大姑喽。”
杨瑾大吃一惊,语气微沉地说:“居然逼得您自断一条尾巴……那可是两百年的道行!”
“能保命就不错了。那样的凶险,打回原形我都认了。”狐大姑轻叹道,“我当时变回狐狸,奔到你三姑的洞府养伤,许久也没见好,反而愈发衰弱。后来你三姑发现,我背上有个黑乎乎的莲花烙印,烙印里有个草编娃娃,正不断啃食我的内丹……”
杨瑾听得毛骨悚然,忙问:“那您后来是怎么好的?”
狐大姑一挺胸,铿锵地说:“命不该绝,碰上了一个贵人。”
她记得那时她虚弱得无法化成人形,出去喝口水都能碰见猎人,差点被剥皮拆骨。幸而遇到一个神仙似的姑娘,花了两锭银子将她买下,救了她的性命。
“我那会儿惊惧交加,晕死过去,等醒过来,身上的印记就不见了,浑身还暖呼呼的,能化成人形了。”狐大姑咧着嘴,后怕地说,“那回可真是死里逃生,遇见活神仙了。”
“也许不是什么活神仙……”杨瑾几不可闻地嘀咕了一句,翻出李樱桃的证件照递给她看,“您认认,是不是她?”
狐大姑凑过去瞅了一眼,使劲揉了揉眼皮,惶惶道:“怎么回事,我居然不记得了……”
杨瑾按住她的肩膀,忧虑地问:“您怎么了?”
狐大姑猝然抬头,眼中满是痛苦:“我想不起来……我忘了恩人的模样……”
杨瑾心里“咯噔”一声,急忙拨打李樱桃的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机械的女音:“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