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真是没礼貌啊，一来就喊别人恶魔。”
“我有一见面就喊你老头吗？”
“还一口一个吸血鬼的，你的素质有吸血鬼高吗？”
艾尔眉间皱得很紧，额间也已经布满细汗，但他语气轻快，脸上挂着令人胆寒的笑。
无情的业火还在熊熊燃烧，猎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困境吓得有些慌乱，好在列夫仍然冷静，十分干脆地激活了防御血阵，大声喊话：
“在这血阵中，你的力量会逐渐减弱，这些不断变小的火焰就是证据。”
列夫的话像是给猎人们注入了一针强心剂，他们逐渐镇定下来，随着列夫的一声令下，纷纷抬枪射击。
在这一片混乱的大殿里，你躺在长椅上被痛苦折磨成半昏迷状态，耳边不断传来的激烈交战声刺激着你的耳膜，你强撑着睁开眼，然后被眼前的场景一下子惊醒——
艾尔正站在你身前用单翼包裹着身体，连绵不绝的净化弹打在上面，发出刺耳的“噼啪”声，偶尔朝你射偏的流弹也被他用细小的火焰融化。
你：……
你还在想艾尔怎么会被这几个人压制，转念反应过来，他是为了保护你才被硬控在这里。
你有点头疼，还没等你说点什么，显然已经被激怒的艾尔趁着枪林弹雨的间隙猛挥翅膀，单翼卷起一道飓风狠狠抽向猎人们，幸得他们提前激活了防御血阵，升起来的保护罩救了他们一命。
你暗道不好。
正常情况下艾尔无论如何也不会对人类下死手，但你侧过头悄悄瞟了一眼他此刻红到滴血的眸子，明显他现在的状态不正常！
你念头尚未落下，大殿内的火焰就“轰”地一声陡然拔高，灼热的热浪将整个大殿中的空气都灼烧到扭曲，一束极热的火舌突然蹿起来扑向那群猎人，狠狠撞击在已经忽闪忽灭的防护罩上。血阵对艾尔的影响不可谓不大，虽然此时火势看似凶猛，但你发现艾尔的脸色已经呈现出不正常的惨白，显然他现在状态极差。
即便如此，火焰依旧没有熄灭。
火势越来越大，在一片火海中，艾尔抬腿缓缓走向那一众猎人。
不行，不能让他杀人。
你挣扎着从长椅上爬起来，也许是因为印记的关系，你不仅不惧怕这些火焰，反而对它们倍感亲切。你借着火焰的遮挡从旁边绕到猎人们身后，然后猛地用力推开大门，假装自己刚从外面赶来。
猎人们听到有人支援的声音，眼神瞬间发亮，齐齐朝你看过来。
你不想废话，路过列夫时快速嘱咐：“几分钟后火势会暂时变小，届时马上撤离。”
列夫明显还想问点什么，但你已经没心思管他，你现在满心满眼都只有那个缓缓朝你走来，似乎马上就会破碎的吸血鬼。
在猎人们的众目睽睽之下，你英勇无畏地独自走向茫茫火海，身影逐渐被扭曲的空气吞没，一人单挑王族吸血鬼。
“那、那是——”
“依瑟希——！！！”
你并不清楚此刻你在众猎人眼里是何等的英勇就义，你慢慢地朝艾尔走去，也看到他在向你缓步走来。
好，这又何尝又不是一种双向奔赴呢？
都到这种境地了你还不忘自我吐槽。
你正思考着要如何才能快速平息艾尔的怒火，下一秒竟然听见了另一道更令人头疼的声音：
“控制不住自己？”
“真是碍事，也很可悲。”
你大惊，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果然，是该隐。
他站在一个尚且未被火焰波及到的角落，冷冷地注视着艾尔：“此处甚是喧闹，看来凯瑟琳大教堂的血阵对你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艾尔先是一惊，随后眼中的怒意更甚：“……该隐！”
艾尔身上那些原本如无头苍蝇般的深沉怒气，在该隐出现的瞬间终于找到了矛头和根源，尖锐地冲他而去。
该隐闪过脚下突如其来的爆炸，并不为所动，他眼神冰冷看向艾尔：“看来上次的经验，并不能让你得到教训。”
忽然，围绕着艾尔的地面开始震动起来，他的力量——完全失控了。
在这危急关头，你飞奔两步扑过去先抱住了艾尔的腰，大喊：“停！”
火势收紧了几息，但接着，围绕在你们周身的火焰如捆绳般融合，形成了一条火龙朝该隐疾射而去。
该隐：“！？”
面对如此沛然的地狱火攻势，强如该隐也得退避三舍。此时这座大殿已经找不到任何可以落脚的地方，该隐皱了皱眉，不断闪避的同时也观察着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的艾尔，似乎是判定他不再会有清醒的可能，该隐沉吟半晌，最终决定借着风势先行退去。
该隐离开了，你松了口气，祈祷那群猎人也能趁着先前火势渐微的空档逃出去。
这下，整座大殿，只剩下了你和他。
你的瞳孔中是他的倒影，他的瞳孔中却只剩下疯狂。
“……艾尔。”
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中，夹杂着一声叹息。
艾尔，你不能透支，你的力量就是你的生命，你不能再伤害自己了。
艾尔茫然地站在原地，失去了攻击目标，他满腔的仇恨显得可怜又可笑，最后他寻了大门的位置，抬腿朝那边走去。
你退开站在他身前几步距离，望着他。
艾尔似乎看到了你，又好像没有在看你。此刻他的双眼被无尽的恨意和暴虐充斥，没有神采，也没有光芒。
“艾尔……别活得这么空虚啊。”
你的呢喃声飘散在空中，两步上前站定在他面前，抬手抵上他的胸膛，让他不要再继续往前走。
艾尔停下来了。
但你还没来得及高兴，一只热度滚烫的手就捏上了你的脖子——艾尔单手掐住你的脖子，手指弯曲开始收紧。
你：……
你歪头看着他，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双眼中只剩下浓到化不开的心疼与爱意。
你抬起双手握住他掐着你的手腕，尽可能延缓他手下的力道，凝视着他，轻轻开口：
“艾尔，听得到吗，艾尔？”
“……抱歉，我没有让你避开这次战斗……哪怕我知道这次战斗你会很痛苦。”
你空出一只手，抚摸上他的心脏位置，“因为我不希望，你的这里……永远是空的。”
他总说着无所谓，无所谓生死，说他心里充斥着恨意，但却连恨谁都不记得……以前的你什么都不知道，只会一味地追问为什么怎么办，但是现在你终于有保护他的力量了。
“我要告诉你，你的命并不只属于你自己，还属于我梵优·依瑟希。”
“我要告诉你，你的仇恨属于亚特家族，但仇恨却不是你的一切，你可以选择它，但不是只剩它。”
“我要告诉你，接下来将会有我来爱你，坚定地、永恒地，只爱你一个。”
爱会令你生出血肉，拥有嘲笑仇恨的力量。
……
你不停地对他倾诉着，感受到掐在你脖颈上的手指开始颤抖，你笑了笑，时间久了有些呼吸不畅，于是伸手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
“收手。”
你命令得很随意，声音不大，语气和缓。
即将发狂的血族听不见任何声音，这种指令根本毫无用处。
——原本应该毫无用处，但神奇地，你脖颈上原本用力的手指逐渐松缓下来。
艾尔无神的双眼仍然没有焦距地望向前方，但你看到他唇角微抿，微妙地让人感觉他似乎有点儿……委屈？
你好笑地看着他，轻声骂到：“你都掐我脖子了，说你两句怎么了。”
“就刚刚那劲儿，肯定留印子了，等你清醒了我看你怎么办。”
艾尔并没有什么反应，他的周身仍然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恨意与愤怒，但又似乎因为你挡在了路中间，他过不去。
他过不去，就只能像个雕塑似的杵在这里，进也不是退也不得。
你似乎也在与什么做着挣扎，你静静地凝望他许久，最后，你叹口气，借着他掐着你的手臂，朝他的唇上吻了过去。
熊熊火海中，他在杀你，你却在吻他。
你感受到面前吸血鬼一瞬间的僵硬。
你根本不理，他的手终于失去力气耷拉下去，你用双手捧起吸血鬼的脸蛋，闭上眼睛，狠狠加深了这个吻。
小吸血鬼，今天终于落我手里了吧。
最后，你感觉萦绕周身的灼热感渐渐褪去，睁开眼睛，才发现眼前的漂亮红色瞳孔已然恢复了往日的神采——虽然此刻又新增了十分的震惊及茫然。
为了不让眼前的吸血鬼害羞到直接原地爆炸，你及时放开了他，刚退开两步就感到一阵脱力，软倒在了他身上。
艾尔抬手想接住你，但最后直接被你压倒在了地上。
你：……
艾尔：……
现在的姿势是你趴在他身上，想用手撑起来但都失败了，最后只能自暴自弃地瘫在他胸口，听着他胸腔里有力的跳动。
艾尔：“……喂。”
你：“嗯？”
他只喊了你一声，随后又是良久的静默。直到你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了，他的声音才再一次响起：
“梵优，你图我什么？”
你：……？
你翻了个白眼：“我图你脑子有病，图你抽象玩得好。”
……图你是我最爱的傻子吸血猪。
“……你的印记……”
“是你的。”
印记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从一千年前，直到现在。
艾尔：“……”
艾尔好像终于痛苦地接受了自己就是那个会给人类留印记的吸血鬼傻子。
打出去的回旋镖果然最终都会打到自己身上。
你听到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最后声音轻缓地说：“梵优，我饿了。”
你：“……你是猪吗？”
艾尔也很无奈：“我没力气站起来了。”
你：……
难怪他让你在他身上趴了这么久。
你叹口气，还能怎么办，自家的吸血鬼还不是只能自己养着。其实你很想问他之前的那些话都听到没有，但显然，现在并不是谈这些的好时机。
你勉强抬起胳膊递过去，示意他搞快点。
艾尔也没再多挑剔，捧过你的手腕便一口咬了上去。
好在列夫他们出去之后，大殿内的血阵没人主持已经渐渐暗淡下去，你的体力也在逐渐恢复，现在只希望艾尔别咬得太上头，多少给你留点血条。
出乎你意料的，艾尔并没有吸多少血就放开了你，似乎只想恢复最基本的行动条件。他吻了一下齿洞帮你止住了血，然后手臂撑地坐起身来，你还靠在他身上，于是他空出一臂环抱着你。
四周燃烧的火焰早已熄灭，猎人的血阵保住了大殿轮廓，但内部已经被烧得一塌糊涂。
看了眼自己的杰作，艾尔笑得眯了眼：“我真牛逼。”
你：……
你听他居然还敢洋洋得意，恨不得给他一拳。
“是是，非要在血阵里放大招，烧个大殿差点去了一条鬼命，不愧是机智的小吸血鬼。”
艾尔：“？”
艾尔：“你居然骂我？”
你：“？”
你：“要不然呢？难道我还亲亲你？”
你本来还想再呛两句，但发现艾尔一下子噤了声，从耳廓到鼻尖都泛起了粉色，你反应过来他可能是想起了刚才的那个亲吻……竟也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羞赧。
「不是，我害羞什么啊，又不是第一次——」
还没等你说点什么来缓和气氛，破坏气氛的倒是先来了。
周围的废墟边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你这才想起布鲁斯和芙还在教堂里。
你手臂用力想撑着艾尔站起来，却没想到他将你紧紧禁锢在怀里，你根本无法动弹。
你：？
现在倒是有力气了？
接着一男一女闯了进来，果然是布鲁斯和芙。
芙一眼看到你，大喊了一声：“梵优！”
然后才注意到你和艾尔此刻的姿势：“呃……我在担心你，结果你们在这里谈恋爱？”
布鲁斯也走了过来，好奇地看着抱成一团的你跟艾尔：“梵优，你们在干什么呢？”
还没等你开口，艾尔倒是抢答到：“没看见吗，当然是在谈恋爱啊。”
“哦？”布鲁斯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接着说：“你就是梵优的男朋友啊，幸会，我是梵优的晚会舞伴～”
你：？
艾尔：？
芙：？
布鲁斯还在滔滔不绝：“我知道梵优同学对我的心意，等我们一起跳完这支舞，就能幸福地在一起了～”
你：？
他怎么敢的啊，艾尔还在这里就敢在正宫面前大放厥词？
你感觉到艾尔的手已经微微抬起了，不出意外下一秒布鲁斯的位置就会火光冲天。
你头疼地用力悄悄摁下了他的手，艾尔震惊地看着你，用眼神质问你“你竟然阻止我难道你在外面还有别的鬼了！？”
你懒得理他，再次轻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开，艾尔撇撇嘴，将你抱起来轻放在长椅上，自己则走到窗边。
布鲁斯竟然还莫名自信地跟了上去，对着艾尔发出邀请：“你看起来很有实力，要跟我来一场男人间的较量吗～”
艾尔静默两秒，最后回头笑得异常灿烂：
“再跟着我，就杀了你。”
然后头也没回地从窗户跃了出去。
你松了口气，安抚好了芙之后，也跟着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