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等这个空间紧闭之后，他没走上前，只是站在门前，无声地望着床上的少女。

程岐很了解他的妹妹程琳，她绝对不可能会这样跟自己说话。

在13岁之后，她最多只会轻轻抓着他的半边衣袖，言行亦是十分谨慎。

“我看到你的表情了，程哥，你吓到了吗？哈哈哈！”

褐红长发的少女拍着手掌，又笑到在床上打滚。

笑够一分钟，直到面颊红润，眼尾湿亮之后，她才停下来。

“程哥，快过来，到这里坐着。”

“……”程岐隐约察觉她是谁了。

“愣着干嘛？快过来。”少女用如出一辙的动作拍拍床尾，示意他快点坐上来。

看到眼熟的动作，程岐的双肩瞬间放松了，他放开紧握的拳头，动身照做。

走到床前，程岐飞速瞟了一眼旁边的陪护床，停了一瞬，最终还是坐在胡闻珂指定的位置。

“你猜猜我是谁！”胡闻珂双手撑在身前，饶有兴致地盯着他。

他埋着头，似乎仍是不敢叫她的名字，企图用沉默蒙混过关。

不过胡闻珂玩够了就停，两条长腿一伸，直接踩着床边跳到陪护床上，盘腿坐好后，她再指着床头位置，指示道：

“你快躺下吧，我不知道我妈什么时候来，看你用我的病体不好好休息，她肯定又要念了。”

程岐点点头，缓速挪了上去，慢慢靠在胡闻珂支起适宜角度的床头上。

胡闻珂拄着手臂，下巴抵在手背上，抬眼观察了一会儿程岐的表情。

见他始终面无表情，闷不吭声，又不愿意与自己对视之后，她便选择率先说明情况。

“我们那个亲亲应该奏效了，我又换了身体，不过这次是跟琳琳换了，我猜琳琳应该去了你那里。”

“嗯。”程岐快速给予回应。

“我走之前，你的身体已经陷入麻醉中，希望琳琳别醒得太早，不然她肯定会被吓坏。”

程岐慢慢回答：“按我以往的经验来说，我应该至少要昏睡两日。”

“哦？这么肯定？庄睿雅经常这样对你吗？细细说来。”

胡闻珂幸灾乐祸地望着他。

“……”

·

“唉——”程麟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月在，现在就是深脑界第三层拨云？这百亿个神经元的链接传输和跳跃传导也太混乱了吧？我已经看到想呕吐了。”

无菌冰冷的偌大实验室里，正中心整齐排着三个仓。

依次是：

OMEGA人民独立区最高领导者——胡闻珂

ALPHA十二区军联合部总司令——程岐

BETA前宇宙级现象大明星——程琳

林月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的数据变动，神色不变地解释：

“因为这里面不止有阿珂的记忆，还有程司令员和琳的记忆。不过我也没想到仅仅三个人的记忆链接，就能够产生这么复杂的频率变动，接下来我们需要更加聚精会神，不可掉以轻心，不能错过任何一个波动。”

“嗯，我清楚。”程麟低下头，闷声回答。

林月在听见了她低落的语气，立刻停下手上工作，伸手抚住她的肩头，安慰道：

“别担心，这些事情都在阿珂的计算里面，你只要注意拒绝大脑的自保意识需求就可以了。别怕，阿珂早已经做过无数次实验，其实深脑界的第三层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可怕……”

安慰到最后，即使厚脸皮如林月在，都忍不住有点心虚。

如胡闻珂所说，深脑界的第三层是拨云记忆。

一个人的记忆是渺小孤独的，但无数人的记忆确是庞大无垠的。

一个人的记忆只是一个记忆，但无数人的记忆却是无限世界。

一个人的因果是单薄的，但无数人的因果却是盘根错节的，细致到一个小眼神便可改变一个大结果。

胡闻珂坚信一片云是拨不起惊涛骇浪的，所以她需要无数片云。

但无缘无故的云是无法因为记忆而链接到一起的，所以她需要存在于她记忆中的人。

这也是她的终生挚友程琳，爱人伴侣程岐，如今一左一右躺在她身旁的原因。

当然了，三片云是不够的，绝对远远不够。

所以其他云的来源和存在，至今仍是秘而不宣。

连林月在都不知道胡闻珂到底将其他云藏在了哪里。

讲到深脑界的第三层，其实林月在曾经于某次讨论中强烈抗议过。

“阿珂，你刚说的这两层我完全相信它的真实性，但第三层我是不敢相信也不敢尝试的，把无数记忆链接在一起？创造无数个可能？甚至要替换记忆主体？这是不对的，若真要实践起来，实验体应该会心灵崩溃和精神错乱！这个违背我们的科研道德，我建议你就此停手！”

胡闻珂对此的回答是：“我相信自己，我肯定坚持得住。”

林月在怔怔地问：“什么？你打算拿自己当实验体？我绝对不同意！”

当然由现在的情况来看，她最终还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