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二楼。
房间里，贺州趿拉着拖鞋走到书桌前，拉开书桌椅子，把作业从书包里摸出来，完了把书包挂上椅子的靠背。叶小希也一样。
两人就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写作业。
某一时间，贺州碰到了一道有点难度的题目，他食指与拇指捏着笔四分之一的位置，接着中指一用力，笔转了一圈后没有像以前那样停在原位，而是落在了书桌上。
“啪嗒”一声，贺州愣了一愣，叶小希原本在写答案的手跟着一顿。
他们心照不宣。
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段时间后，叶小希回了神，重新动起笔来，可是原本行云流水的答案忽然忘得一干二净，于是他起身，对贺州说：“我下楼把饮料拿上来，你要不要？”
贺州“嗯”了一声。
房间门被关上，贺州的视线落在书桌一边的老照片上。
“所以……你愿意么？”
记忆又一次一点一点地浮现在脑海里。贺州已经忘了照片上的人是谁，不记得他叫什么，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其实他们早就相遇了。
在某一个街道拐角。
第二天，贺州与叶小希难得迟到了，他们走进教室的时候，全班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身上。
两人回了位置，作为同桌的贺扬与苏湛安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问道：“怎么这么晚才来？”
叶小希不抬一下眼皮道：“不用你管。”
苏湛安：“……”
而贺州却是说：“昨天没睡好。”
贺扬：“嗯。”
高一上半学期的进度已经过去四分之三，大大小小的考试接踵而来。这不，英语课的时候，叶玉还没走进教室呢，眼尖的同学就瞧见了她手里的试卷。
果不其然，叶玉走进教室上了讲台就开口说：“今天来个小测试，大家准备一下。”
底下毫无防备的同学：“……”
时针已经走了一圈又一圈了，叶玉重回讲台上，瞧了一眼黑板正上方的时钟道：“还有十分钟啊，没有写完的同学抓紧了。”
贺扬在叶玉说完之后放下笔，伸了个迷你版的懒腰。他抬头瞧了眼时间，接着又把视线投向身边的贺州。
贺州已经写完一会儿了，此时他正两手撑着脑袋，缩着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花花的试卷看。
简称：发呆。
贺扬迅速瞄了一眼叶玉，确认叶玉没空理他们，便把目光投向贺州。
他用胳膊肘抵了抵贺州。
贺州愣了一下，侧过去并歪了一下头，表示：怎么了？
贺扬戳了戳自己的脸，然后拿起桌上的红笔并歪了歪头，表示：你脸怎么这么红？
贺州：“……”
他拉下外套拉链，表示：热的。
贺扬点了点头。
“好了，停笔了。每组最后一位同学起来收试卷。”过了会儿，叶玉在讲台上说。
收好试卷，下课铃也响了，教室里瞬间热闹起来。贺州从桌肚里摸出杯子，拧开瓶盖刚想喝，才发现是空的。
这时，高逸鹏的大嗓门从后面传来：“无奖竞猜，来打赌这次测试谁是第一名。我赌贺州同学。”
贺州成绩好，尤其是英语，这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所以当高逸鹏说完之后，周围的人纷纷附和，都猜贺州是第一。
当事人贺州表示：“……”
“贺州。”
忽然，贺扬的嗓音从旁边响起来，贺州回了神，携着疑惑的语气“啊”了一声。
“你脸很红，是不是不舒服？”
贺州用手背碰了碰脸。
确实很烫。
“热的吧，教室里人多，闷。”
贺扬瞧着他，很明显不相信。
贺扬的视线落到贺州手里的水杯上：“要去倒水么？”
贺州：“……嗯。”
贺扬从桌肚里摸出杯子：“刚好我也要去，一起么？”
贺州：“……好。”
下午自习课，英语课代表从办公室里拿来了上午的测试试卷。一进门，一群人就一窝蜂涌上去，硬是把课代表挤成了肉饼。
讲台上，课代表在众人“快让我看看”似的眼神中摊开试卷。
英语课代表：“……”
一串名字报下去，直到最后一张试卷发到同学手里，教室里安静了。
那种落针可闻的安静。
因为没有报到贺州的名字。
贺州坐在位置上，无神地望着讲台，讲台上有几位同学看过来，脸上都是不解的情绪。
这时，一只手搭上贺州的肩膀，贺州回了神，侧头看过去，是贺扬。
“贺州同学。”这时，讲台上英语课代表的嗓音响起来，贺州望过去，就听见课代表说：“老师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贺扬望过去，贺州则是点了点头。
贺扬把视线重新投到贺州身上，这时贺州已经站起来了，他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没事的。”
贺州：“嗯。”
高一年级教师办公室内。
贺州推开门，从门口露出脑袋，眸子在扫了一圈后，在角落，空调那里停下。
叶玉正好抬头，瞧见了门口的人。
“快进来。”叶玉说完把头低下去，脸上有那么一瞬白了一下。
贺州讪讪地走过去。
等人在办公桌旁站好，叶玉摸出贺州的测试试卷。
贺州垂眸瞅着上面不太好看的分数，就听见叶玉说：“你这次的成绩很不好啊。虽然这不是正式考试，只是一个小测试，但是不至于连最简单的第三人称单数要加s都忘了吧？”
贺州低着头，没说话。
叶玉：“你是不是不舒服？考试的时候我看你脸很红的样子，是不是发烧了？”
贺州：“……有点头晕。”
叶玉点了点头：“既然你不舒服，那这次我就不怪你了，我给你开个请假单，回去好好休息。”
贺州：“谢谢老师。”
出了办公室，贺州才有了一点魂魄归体的感觉。他今天一天都觉得人轻飘飘的，尤其是早上面对贺扬的时候，总是想要忍不住避开他的视线，好像他的视线会吃人一样。
可是他避开之后，又会忍不住对上去，就好像贺扬身上有什么宝藏似的，等待他发掘。
楼梯口处，贺扬听见办公室门口传来的动静，从墙后面探出一点身子。
就瞧见贺州低着头，略微沮丧地走出来。
“贺州。”
贺州没听见，直直地撞了上去。
男孩捂着额头往后退了几步，眼看就要退到办公室门口了，贺扬伸手把人拉住，并且动作极轻柔地把人拽了回来。
“你怎么了？怎么去一趟办公室回来人都傻了？”
贺州回神，抬头对上男生的目光。
这一幕有些熟悉，就在几个月前，他们曾在街道拐角这样相遇。
“叶玉有没有说什么？”
贺扬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上响起，贺州先是迷茫了一会儿，然后才回神摇了摇头。
“没有。”贺州说。
“我在外面都听到了，你是不是不舒服？”贺扬偏过一点脑袋，他的嗓音在这时很温柔，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自己真的不舒服一样。
然而事实就是，贺州并没有不舒服，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了。
过了会儿，贺州才点点头。
“老师批了假，我想先回去了，你快回教室吧，马上就要上课了。”
贺扬：“没事，反正等会儿就放学了，我陪你一起回去，好么？”
贺州：“……”
“我就送到门口，行么？”贺扬知道贺州肯定不会答应，于是只好退一步说。
贺州：“……好吧。”
同样的，贺州也知道贺扬肯定不会就此罢休，只好也退一步答应。
底楼到校门口统共一分钟的距离，快一点只有半分钟，可两人硬是走了三分钟。
他们走在这一断路上，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开了慢速。路变长了，时间也变慢了，周围的一切都被无限拉长。
送贺州出校门之后，贺扬迅速回了教室。坐上位置，贺扬往叶小希身上瞧了一眼，然后起身挪到贺州的位置上，伸手拍了拍叶小希的肩膀。
叶小希此时正在出神，突然被这么一碰，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贺扬不解：“需要这么大反应么？”
叶小希：“……怎么了？”他注意到后排，“州州呢？”
贺扬：“他不太舒服，先回去了。”
叶小希想起昨晚两人在床上翻了半个小时的身。
叶小希：“……”
“怎么了？你也不舒服？”
叶小希不确定道：“差不多吧。”
差不多？差多少？
苏湛安在这时侧过身：“你不舒服？要不要去请假？”
叶小希：“……不用你管。”说完，他把头转回去，殊不知耳垂上的红晕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爬满了整个耳朵。
贺扬瞧着叶小希红透了的耳垂，眯了下眼，然后看了一眼苏湛安，就瞧见苏湛安一脸担心。
他似乎是了解到了什么。
贺州不是不舒服，而是意识到了什么。
贺扬垂了垂乌黑的眸子，然后像是下定决心了似的抬起来。
可是，正当他准备像贺州坦白一切的时候，贺州第二天请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