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二节课的时候，一场毫无预兆的大雨倾盆而下。高一二班教室里，叶玉已经绕着班级走了好多圈了，最后，她回到讲台，侧过身抬头看黑板正上方的时钟。

“最后五分钟，没写完的抓紧时间。”叶玉把头转回来说。

五分钟其实很快，底下的同学觉得叶玉才刚说完几秒，下课铃就响了。

叶玉：“好了，笔停下来了。每组最后一位同学起来收试卷。”

顷刻间，教室里发出窸窣的响声。讲台上，叶玉收完试卷就转身走人，仿佛一秒都不想多待。

快要到门口的时候，叶玉一个急刹停下，侧身对班级里的同学说：“下一节你们自己自习啊，我就不来了。”

等到叶玉的身影消失在教室最后一扇窗后，前一秒还落针可闻的教室后一秒立马热闹起来。

还没走几步远的叶玉：“……”

考试过后的基本操作就是一群人围在成绩好的同学周围对答案了。叶玉前脚刚走呢，后脚一群人就蜂拥而上，差点把贺州“热情”死。

他们围在周围，对了一整个下课的答案，脸上表情变了有六七八种，不是要死了就是完了。

贺州汗颜：“……”

上课了声响，对于没有老师的自习课，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便是肆无忌惮了。认真自习的同学认真自习，其他的就……

第一组靠后面一点位置，高逸鹏做贼似的把手伸进课桌里，摸索几番后，确认自己摸到的东西没错，在贼眉鼠眼地瞄了一眼四周后，把手机从课桌里摸了出来。

前排，叶小希趴在课桌上，在别人眼里他好似在睡觉，其实是在玩手机。这时，手机顶部弹下来一则消息，叶小希划屏幕的手指顿了下，然后往上移了移，点开。

——周末出不出来玩？

他甚至还附带了一张荡秋千的天线宝宝！

叶小希：“……”

——你请客？

他回复道。

高逸鹏：不扬哥请客。

叶小希：？贺扬有这么大方？？

高逸鹏：这周末是扬哥生日。你不知道，每次扬哥生日的时候都会请客出去玩。

叶小希：“……”为什么我没有早点认识贺扬！

高逸鹏：你去不去？

叶小希：去！当然去！

高逸鹏：OK！那你顺便把贺州同学也邀上。

叶小希：没问题。

嘴上说是没问题，但叶小希后知后觉，贺州不好对付。

叶小希悄悄把头转过去，而坐在他后面的贺州察觉到似乎有人在看自己，抬起头，与叶小希对上视线。

叶小希：“……”偷窥被发现，某人心虚地把头转了回去。

贺州：“？”奇奇怪怪。

这时，坐在贺州身边的贺扬偷偷用余光瞄了一眼，而后迅速移开。他嘴唇翕动，想和贺州讲话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余光忽然瞄见桌上随意放着的练习册。

有了！

贺扬翻开练习册，精挑细选找了一道他看起来似乎很难的题。

反正他看不懂。

他偏过一点头，用只有贺州能听见的嗓音道：“贺老师。”

贺州看过来：“什么？”

贺扬把练习册推过去，在上面点了点，问：“这道题你会么？我看不懂。”

这次没说谎，他是真的看不懂。

贺州瞧着贺扬手指着的位置，末了把自己的练习册翻开来，找到并皱眉思索起来。过了会儿，贺州道：“等等，让我再想一想。”

贺扬：“好。”

贺州老师思索期间，贺扬同学就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看他，某一瞬，贺扬开口问：“州州，你周末有空么？”

贺州疑惑地“嗯”了一声看过去，然后说：“周末的时候我要带奶奶去医院，她最近好像有点不太舒服的样子，老是咳嗽。”

贺扬起初的时候有些失落，但好在他很快就恢复过来，并对贺州说：“我可以让我妈开车带你们去。”

贺州眼神一顿，随后看着贺扬说：“不用那么麻烦，我们坐公交就好了。”

贺扬却说：“就当是你这些天给我补课的费用。”

贺州：“……”

他知道自己拒绝不了贺扬，只能答应。

“贺扬。”不知道过了多久，贺州忽然叫了一声，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嗓音。

贺扬疑惑地“嗯”一声看过来，就听见贺州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贺扬听不明白贺州的意思，只能说：“什么是不是故意的？”

贺州：“你找的这道题目我们还没学到。”

贺扬：“……”

***

周六一大早，贺州就起来了。叶小希知道今天贺州要陪老人家出去，于是在翻了个身后，继续睡。

下楼，老人家已经在客厅里坐着了。

“州州起来啦。”老人家听见楼梯口传来动静，掀起眼皮，望了过去。

这时，贺州手机响了一声，他解锁来看，是贺扬发来的消息。

HY.：我在门口。

贺州飞速回了个“好”，然后拿上外套换好鞋道：“姜阿姨带我们过去，他们已经在门口了。”

老人家：“哦，那快点走吧。”

祖孙两个出了老宅，贺州开木门，木门刚往里拉开，贺州跨出去转身，就瞧见了靠在墙上玩手机的贺扬。

贺扬感觉到动静，侧头看过来。

“来了？”他说。

贺州往前走了几步，在贺扬身边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走吧，车开不进来，只能先停在路边了。”贺扬搭上贺州的肩膀，不是那种随意的搭上去，反倒像是……安慰。

原本贺州心里就不平静，因为随着老年人年龄的增长，身体各项机能就会出现各种问题，再加上老人家的身体原本就不太好，他担心这次去检查会不会检查出什么麻烦问题来。不过……贺州确信自己人是清醒的，可为什么脚底像是踩了棉花一样，轻飘飘的？

他瞄了一眼贺扬，贺扬注意到视线，看过来。

贺州：“……”

心虚的贺老师把目光移开了。

贺扬脚步稍稍停顿了一下，问：“怎么了？”

贺州迅速摇了摇头。

“没什么，走吧。”

老人家晕车，每次坐车的时候总会挑副驾驶的位置坐，而且窗户还会开到底。

上了车，姜莉让老人家把安全带系好，然后才发动车子。

一路上，车里安安静静的，老人家侧头看着窗外，没过多久就犯了困，而后排的贺州则是也侧着头，看着窗外转瞬即逝的风景。

医院检查永远是那么麻烦，他们四人到了医院，姜莉停好车看了一眼后视镜说：“你们两个就不要进去了，小扬你带州州去吃早饭，我陪着就行。”

贺州闻声抬起头，就听见前排奶奶说：“州州你去吃点东西，早上不能饿肚子的，我让你姜阿姨陪我进去就可以了。”

贺州不知道为什么，在老人家说完话后侧头看了一眼贺扬。

贺扬道：“没事，我妈陪你奶奶进去就行了，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贺州知道自己拒绝不了，只好乖乖“哦”了一声。

四人下车，姜莉带老人家进去挂号排队，贺扬则是带贺州出医院吃早饭。

医院附近总是会有很多家早餐店，什么面条啦、馄饨啦、小笼包啦之类的。

贺扬领贺州进了一家面店。

前台，贺扬瞧着墙上的菜单，侧过头问贺州：“要吃什么？”

贺州瞧了一眼，最后说：“您好，一碗生煎大排面。”

“好的。18。还要什么吗？”

贺州想起来他们是两个人来的，于是侧头问贺扬：“你呢？”

贺扬说：“一瓶百事和一瓶矿泉水。”

“一共24。”

贺州低头摸手机。但他手机还没完全摸出来，就听见“嘀”一声，接着，店里的蓝牙音箱叫起来——“微信收款，二十四元。”

贺州：“……”

贺扬付完款，收了手机面朝贺州道：“走吧，找位置坐。”

贺州把手机摸出来：“我把钱给你。”

贺扬：“不用。”说完，他俯身靠近贺州。

两人此刻的距离只有仅仅一根手指的粗细，贺州呼吸一滞，后背忍不住往外冒汗。但贺扬也仅仅只是浅浅笑了一下，然后抬手覆上贺州的后脑，把人带去了空位坐下。

三分钟后，贺州要的生煎大排面好了。

“我去拿，你坐着。”贺扬起身道。

贺州点了点头。

面馆里的人其实很多，可是贺州却望着贺扬的背影，觉得周围很安静，也很漫长。直到贺扬回来，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贺州才回神。

“你看什么呢这么出神？”贺扬坐下，把面碗递到贺州面前，并伸手拧开一旁的饮料瓶道。

贺州转回头，从一旁的木桶里抽出一双木筷子出来：“……没什么。”

确实没什么，不然要怎么说？说我在看你？

不现实！

贺州用筷子撩起一小坨面条，刚准备往嘴里送，贺扬的嗓音就从前面响起来：“小心烫。”

贺州：“……哦。”

贺州同学低头吃面，而坐在他前面的贺扬却是一直盯着他。贺州觉得有点尴尬，于是加快了速度，想着快点回去。

但是他没想到，居然被一根青菜呛到了。

贺州：“……”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贺扬赶紧伸手，帮人顺气：“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贺州：“……那你别看我啊。”

偷看……哦不，应该是光明正大的看被人发现，贺扬噎了一噎：“……”

吃完早饭后，贺州觉得整个人似乎都活了过来。没吃早饭前的他觉得整个人飘得很，现在胃里有了东西，整个人瞬间踏实了不少。

两人回到医院，却不知道姜莉带老人家去哪里看了，于是只好在大厅里等。

过了不知道多久，姜莉带着老人家出来了。

姜莉叫了一声贺扬，两人才注意到她们。

“她们出来了，走吧。”贺扬收起手机朝贺州道。

贺州点点头，起身走过去。

“怎么样？”两人走近，贺州瞧着老人家问道。

姜莉说：“没事，就是累到了，要多休息。”

贺州点了点头，人没事就好。

姜莉把目光投到贺扬身上，问他：“早饭吃了没？”

贺扬回答：“吃了已经。”

姜莉点头：“那走吧。”

贺扬：“嗯。”

回到老宅，老人家先进去，贺州则是关好老宅的木门后跟上。

客厅里，老人家扶着墙换好鞋后就直接回了卧室，贺州则是趿拉着拖鞋上楼。

房间内，叶小希已经起了，贺州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书桌前写作业。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贺州关好门走过去，诧异道：“你今天是起猛了么？居然知道写作业？！”

叶小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因为晚上我要出去玩啊。州州，你真的不去吗？”

叶小希昨天晚上就对贺州说了今天他晚上要出去，还问他要不要一起。贺州说：“明天我要陪奶奶去医院，差不多半天吧，回来我还要写作业呢。”

简称：不去。

叶小希：“可是贺扬请客诶！你真的不去？”

贺州：“……不去。”

叶小希撇了撇嘴：“不去拉倒。”

视线回到现在，叶小希转了一圈笔，想再挣扎一下：“你真的不去？机会难得啊！而且今天是贺扬生日诶！你真的不去？”

贺州：“……不去。”他本就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上次去吃烧烤纯属是因为刚开学，压力还不大的缘故。

叶小希：“……”鬼才相信！

“你真的不去？”

“不去。”

看看，多么冰冷的回答。

叶小希劝人无果，只好认命般起身拿上外套。

“那我走了，晚上记得下来给我开门。”他在房间门口道。

贺州：“帮我向贺扬说一声，祝他生日快乐。”

叶小希无语：“你就不能自己去说吗？你真的不去？”

贺州急了：“你走不走了？都说要写作业了。”

叶小希：“啊得得得，我走。”

叶小希关上门离开，房间里就剩下了贺州一人。某一瞬，他摸出手机，点开微信，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发完消息后，贺州收了手机，拉开椅子坐下写作业。可是写到一半，他的目光却被放置在桌角的一张老照片吸引了注意力。

老照片在阳光的斜射下显得很耀眼。

不知道看了多久，贺州才收了视线，拿起笔，转了一圈开始看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