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忘不了嬷嬷看着自己怜悯的眼神，她说，可惜了。

是啊，可惜了，若是长得再像些，便是完美了。

秦屿川长了一双爱人的眼睛，可惜，他心中并没有她。

好在，李清禾心中也没有他。

秦屿川最后并没有离开，只是也并没有让李清禾侍寝。秦屿川将那本原本放在桌上的书递给了李清禾。

“李美人不是喜欢跪着吗？便跪着给朕读书吧。”

于是，李清禾读了一夜，为了报复秦屿川，李清禾也并不老实，每每在秦屿川昏昏欲睡之时，她便故意拔高音量，让秦屿川顶着一个黑眼圈去上朝。

看了一眼床上干净的帕子，李清禾偷偷打碎一个茶杯划破手臂弄出了血渍。

嫔妃首次侍寝的次日是要去向皇后请安的，如今没有皇后，李清禾便被带去了太后宫中。

读了一夜书的李清禾强打着精神向太后请安，太后见李清禾这副样子，还以为是和皇帝闹了一夜没休息好，便乐呵呵地赏赐了东西便让李清禾回宫去了。

可惜如今德妃执掌后宫，李清禾还要去德妃宫中请安。

还未来得及休息，李清禾便赶去了德妃的长安宫，此时后宫嫔妃三三两两已经来了不少人。

淑妃一身淡紫色衣袍坐在下方，怀中抱着一个毛发洁白的波斯猫，出神地看着眼前的嬉闹的妃嫔。

淑妃就坐在那，淡然闲适，仿佛世间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她未出阁时在京中便有才女名号，如今更像是跌落尘间的仙子。

李清禾觉得，论性子，淑妃更像是先皇后，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在一旁说笑的两人正是丽嫔和颖婕妤。

丽嫔人如其名，一张妖艳的脸加上傲人的身姿，确实有宠冠六宫的资本。她如今不过是一身水红色宫装，裙摆处别出心裁地点缀着合欢花图案，头上斜簪着一支嫘丝金簪，略施粉黛便已经是人间绝色。

颖婕妤衣着低调，一眼扫过并无特别出彩之处。

昨夜丽嫔想要截走皇帝，却被李清禾搅了好事，此时正琢磨着如何给她一个下马威呢。

李清禾来得晚，见宫中大多妃嫔都到了，德妃虽还没有露面，可李清禾却不敢惹到丽嫔这个炸药包，便规规矩矩给众人行了礼。

李清禾位分不高，本来是不用来请安的，可她昨日才侍寝，今日却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了。

“哟，李美人来得这样晚，想来是昨夜太辛劳了啊。”丽嫔阴阳怪气地开口，一双含着星辰的眸子斜睨着李清禾。

李清禾却在心里嘀咕着，读一个晚上的书能不辛苦吗？可是她也不能真的开口说这番话，只能赔笑着开口：“丽嫔娘娘说笑了，只是妾身刚刚从太后处过来，这才晚了一些，还请娘娘恕罪。”

李清禾读了一夜的书，连水也不敢喝一口，如今喉咙干涩，说话声也是沙哑得很。可在丽嫔眼中李清禾这副样子便是在炫耀自己整夜都歇在了紫宸殿里。

虽说丽嫔得宠，可是哪次不是侍寝后便连夜抬回了寝宫，就连那德妃、淑妃哪个都不曾在紫宸殿留过夜？她怎能不气？

“哼，不过是老雏鸟开了荤，还敢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

丽嫔仗着自己颇得圣宠，又是武将出身说话一贯是跋扈的。这话明里暗里都是嘲讽，丽嫔早就进宫多年可如今年岁也不过二十，明晃晃地说李清禾年纪大了。

李清禾并没有发作，依旧拿捏着礼仪安分回答：“都是妾的错，妾不敢。”

丽嫔见李清禾这恭顺模样只觉得她成不了什么气候，只是一口恶气没出，有些不快。她抬手扶了扶头上的金簪，那金簪款式简单难得的是那是皇帝生母的东西。

“坐下吧。”

丽嫔发了话可李清禾仍旧不敢坐下，她抬眸撇了撇事不关己的淑妃。淑妃依旧没什么动静，似乎并不关切宫中的争奇斗艳，好在此时德妃穿戴整齐出来了。

在场之人皆起身行礼，连淑妃也不例外，毕竟德妃如今也算是半个皇后了。

德妃看起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她容颜姣好，长相大气，身着月季红雨花锦暗花锦霞纹裙，整个人是花团锦簇的美。

德妃并没有想为难李清禾的意思，她只是淡淡地笑着，说话声也是淡淡的。不过是问些寻常事，吃得怎么样，住得习惯吗？姐妹们好和睦相处等等。

而在一片和谐的气氛下，一声突如其来的干呕声分外明显。

是颖婕妤。

颖婕妤拿着云锦做的帕子掩着口鼻，正止不住干呕，那矫揉造作的模样，让李清禾直皱眉，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颖贵人身上。

李清禾这才仔细打量起颖婕妤起来，原是李清禾眼拙，竟看不出她那一身行头价值千金。

寻常人家连云锦或许听都没听过，宫里也是拿云锦做衣裳的，只有王家这样的世家大族连旁支的女儿都拿云锦做帕子。她平日里低调不过是吃穿用度本就是顶好的，无须用什么金银点缀。

其实皇帝原本也有多纳几个世家女儿入宫的想法，可惜世家并不买账，借口说家中的女儿都定下了亲事，这才推出了颖婕妤出来应付。

皇帝也对此有些许不满，只给了一个婕妤位分却也比李清禾的美人高上一截。

德妃娘娘率先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脸色多了几分关心：“颖婕妤，你怎么了？”

见德妃问话，颖婕妤的贴身侍女立马笑着回话：“回德妃娘娘，我家小主有喜了，已经三月有余。”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变了又变，好在大家都是会演戏的，不过几秒便恢复原状。

李清禾眼尖只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并没有开口说话，她不过是小小美人，在场之人都能随意掐死她。

不过颖婕妤也不是吃素的，皇帝至今无所出，用脚趾头也知晓是发生了什么，所以故意等着胎象稳固了才说了出来。

只见颖婕妤躬身行礼，才带着丝毫得意地开口：“妾身从小身子便不好，从前月信也不准，直到昨日太医请脉才知晓有孕一事。”

“好好好。”德妃笑着宽慰道“你身子不好便好生养着，最好给皇上生一个小皇子。”

众人谁不明白德妃总以为后位垂手可得，可是若是有皇子诞生，这王氏会对这后位不动心吗？

丽嫔是个没心眼的，见德妃如同像吃了苍蝇般的样子忍不住发笑，为了恶心德妃，丽嫔开口讥讽：“是了，若是有个皇子，明年这个时候我们便要给颖婕妤行礼问安了。”

虽说颖婕妤向来同丽嫔交好，可此时也不忍在心中暗骂丽嫔这个没脑子的。宫中的孩子死了多少个，颖婕妤这个肚子此时八字才不过一撇的事情，怎敢轻易惹了德妃。

颖婕妤脑子倒是转得快，连忙找补道：“妾身卑微，哪有这样好的福气生皇子啊，家中带来的太医说了，怀的不过是一个小公主。”

颖婕妤这话半真半假，旁人也听不出所以然来，有些医术高明的太医是会搭脉诊断胎儿的性别的，这见怪不怪。

许久没有开口的淑妃在此时却突然说话了。

“皇子也好，公主也罢，好歹是皇上的孩子。”

淑妃这话说得不错，皇帝膝下无子，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都会得到皇帝的眷顾，有了孩子，在宫中也有了依仗。

德妃听着颖婕妤讨好的话并没有因为松一口气，她为丞相之女，更多地考虑的是家族的利益，但在旁人面前依旧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转而问颖婕妤此事是否禀告了皇帝。

“并未来得及。”颖婕妤将自己的手放在肚子上，此时的她也已经有了些许母性光辉。

德妃心中应是有了定夺，赏赐了颖婕妤许多补品，便匆匆遣散了众人。

李清禾只是没想到，淑妃会喊住自己。

“去御花园走走？”她说话的声音如同她的长相一般春风拂面。

李清禾在脑海里迅速捕捉，想着自己从前和面前这个女人实在是没什么交集，对于淑妃的这个举措有些迟疑。

如今入了秋，御花园的景致也不如春日那时艳丽，只简单寻了个小亭，屏退了下人，两人再坐下开始交谈。

秋风撩着发丝，原本的困意也被这寒意压下。李清禾的手暗自在衣袖下摩挲，手心的暖意让李清禾觉得自己真实地觉得还活着。

淑妃敛下眼中的心思，终于开了口：“李美人这双眼睛可真像先皇后…尤其是不笑的时候。”

李清禾听不出淑妃这番话是在恶心自己还是提醒自己，便没搭话。

淑妃面上露出了少有的戏谑，她青葱般的手指勾起李清禾的下巴，两人挨得极近，李清禾甚至能够嗅到淑妃身上淡淡的香味。此时淑妃面上再也没有温柔，反而是狠戾，说话也不再弯弯绕绕。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别装成这副样子！本宫警告你，皇后之位，非我贺璐莫属！”

李清禾抬起眸子看着不过咫尺的淑妃，说话时两人呼出的热气交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