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遇乘坐机遇号里的穿梭机而来。

她拉着慕秉持逃出了女王殿之后，立刻上了穿梭机。

刚开始逃命，来不及解释，上了穿梭机之后，穿梭机腾空时，纪遇才开口，“所有人都是机器人。”

纪遇和慕秉持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开口。

纪遇疑惑地看着慕秉持，“你怎么知道的？”

慕秉持：“我在她房间里看到了日记，她日记的第一篇就是写到她如何屠杀整个星球的人。她用了一种空间范围极大的光量子波设备，能够瞬间释放出一种光波，以极高的能量震荡每个人的细胞，导致细胞组织迅速瓦解，这种波依托于行星的核心网络，覆盖整个德尔菲星球，只会对有机生命体造成影响，所有德尔菲人在光波照射下被分解，连渣都不剩，人们死后，女王将这设备摧毁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慕秉持问。

纪遇：“我让计算机分析禁区装置，从里面查找到日志以及相关数据，她在控制所有人的记忆，让所有机器人都认为自己是原住民，是有血有肉的人。”

慕秉持：“这里像一个乌托邦，没有法律没有警察，民众们自主主维护秩序，原来都是一群机器人。”

现在，他也产生了疑问。

难道只有机器人可以做到这样的美好社会吗？那些有血有肉的人，永远做不到的吗？

一方面因为真相被揭开，他现在对地球没那么绝望了。

一方面，他依然绝望，因为人类永远做不到这样。

穿梭机已经到达了机遇号。

可是纪遇发现机遇号上方围绕着众多飞艇，发射光束，将她的星舰困在一个立场里。

地面有许多手持武器的士兵把手。

慕秉持：“机遇号被困住了。”

忽然，几架战斗机飞过来，朝纪遇的穿梭机开火。

纪遇掉头离开。

穿梭机的的机体遭到了几次攻击，剧烈地抖动了起来，两个人几乎坐不稳。

纪遇发射了几道光炮进行反击，但围着他们的战斗机太多，纪遇不能跟他们纠缠，想要逃，却被光束缠绕着。

护盾正在飞快丧失。

很快，纪遇的穿梭机屏幕里传来请求通讯。

纪遇按了一下按钮，屏幕里出现坎特将军的脸，“纪遇，慕秉持，你们已经被捕了，立刻把穿梭机停在地面，我们将对你们进行逮捕。”

纪遇：“坎特将军，我们无意与你们斗争，我只想找到我的朋友，然后立刻离开这里，不管发生过什么，我们都不会干涉。”

听到纪遇的话，慕秉持转过头，眼里似乎闪过一抹微微的诧异。

“快点投降，要不然我就开火了。”坎特很显然不想与她废话。

就在这时，另一艘飞艇急速驶来，紧接着，围住纪遇的队伍疯狂开火。

队伍瞬间被打乱，纪遇趁机摆脱，开着穿梭艇突出重围。

纪遇打开通讯，屏幕里传来佐尔肯和李求真的脸，纪遇激动地问道：“求真，你没事吧？”

李求真：“我没事，我们现在得逃出这里。”

现在情况紧急，纪遇顾不得怪佐尔肯带走了李求真，后面的战斗机穷追不舍，纪遇不得不向他们开火。

战斗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纪遇驾驶着穿梭艇不断躲避后方的攻击，眼前的天空闪烁着炮火的亮光，敌机如影随形，每一秒都在考验着她的反应和决断。

慕秉持也在旁边帮忙查看敌机，“纪遇，左侧四点钟方向，有两架敌机逼近！”

两架敌机已经锁定了她的穿梭艇，纪遇的手指迅速滑过控制台：“必须甩开他们！”

她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按动，穿梭艇一个急转弯，飞速向下俯冲，险险躲过两道激光炮的攻击。

两架敌机穷追不舍，火力越发猛烈。

纪遇双手紧握，神经高度紧绷，心里默念着想办法。

就在这时，佐尔肯的飞艇从上方冲下，突然横在敌机的轨道上，猛然开火，激光瞬间撕裂了其中一架敌机。

纪遇趁乘机驾驶穿梭艇加速飞离，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

“纪遇，你怎么样了？”李求真担心道。

“我没事。”纪遇喘了一口气，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但另几架敌机依然紧追不放。

佐尔肯道：“纪遇，我们的航线容易被敌机锁定，必须打乱节奏，制造混乱。”

慕秉持按动屏幕上的按钮，扫描了一下周围，然后说道：“500公里外是一片山脉，看起来地形复杂，我们可以先到那里躲一躲。”

纪遇：“坐稳了。”

穿梭艇以极快的速度俯冲，直冲山脉方向。

500公里，无论是对纪遇的穿梭机而言，还是对敌机而言，都是一转眼的功夫就到了。

纪遇并没有要停止的意思，眼看着山脉越来越近，慕秉持问：“你要干什么？快转弯。”

纪遇：“你抓紧了。”

她紧盯着屏幕里出现了前方视野，加快的推进。

她竟直接将穿梭机往山上撞。

后方的敌机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稍作犹豫后，坎特将军立刻下令，“闪避。”

就在穿梭机距离山体仅仅剩下一米时，忽然间，穿梭机迅速以I型往天空方向直冲。

穿梭机的机腹与山体的岩石擦出一阵火花，里面剧烈的晃动，慕秉持和纪遇都握紧了，直到穿梭机冲出了山顶，然后消失在山脉之中。

她冷静地操控穿梭艇在高山之间穿梭，每一次转向都精确而迅速，利用山体的遮挡躲过了几轮攻击。

后方的敌机显然没有她那样的反应速度，不断被陨石阻挡，距离逐渐拉开。

纪遇玩命躲避，每一次都像是要往山上撞，可是在距离仅有几米的瞬间，猛然翻转机身，将穿梭艇贴着山体急速滑行而上。

敌机紧随其后，一瞬间失去了纪遇的踪影，飞速撞向山体，然后坠落。

与此同时，佐尔肯的飞艇也从群山中冲出，与纪遇的穿梭机并肩而行。

两个人互相掩护，默契地帮助彼此。

坎特将军不肯放过他们，即便已经有好几架战斗机已经坠毁，可坎特将军依然紧追不放，想要甩掉这些敌机，光靠这些山体是不行的。

慕秉持此时也在一旁调出星图，分析接下来的逃脱路线：“纪遇，前方有龙卷风，或许可以借它的干扰摆脱后续的追踪，可我们自己也可能有危险。”

纪遇凝神看向屏幕，心中迅速做出决定：“穿梭机有护盾，可以抵挡龙卷风，佐尔肯，你能跟上我们吗？”

佐尔肯的声音果断有力：“没问题。”

纪遇猛然将穿梭机提速，直冲向那片龙卷风区域。

星球表面狂风乱舞，纪遇全神贯注，精准控制着穿梭艇的速度与方向。

纪遇数着时间，眼前的龙卷风愈发狂暴，穿梭机精准地进入核心，而后方的追踪敌机被风暴卷入其中，瞬间消失无踪。

纪遇又花了几分钟时间从中心穿了出来，这时，敌军战机已经不再追逐他们，或许是消失在风暴中，或许是撤退。

＊

佐尔肯将三人带到了她的地下实验室，算是他的秘密基地。

刚一进去，纪遇就立刻揪住了佐尔肯的衣领，你居然敢拿李求真当人质，你看我不揍死你！”

她凶起来的时候，眼神骇人，抡起拳头就要打他。

李求真立刻冲上去，将他们俩分开，挡在二人中间，“别打架，我没事，他没有伤害我，当时是我自己来找他的，我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你现在知道了吗？”纪遇皱着眉问。

李求真点头，“我都知道了，看来你们也知道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

佐尔肯看着李求真，他张了张嘴，想跟她说些什么，纪遇立刻将李求真拉到身后，“我带你和慕秉持回地球。”

李求真：“可是机遇号被困住了，而且你的穿梭机都被射到冒烟了。”

纪遇：“你们在这呆着，我回去把机遇号抢回来。”

她转身就要往外走。

慕秉持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现在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最危险的时候就是最安全的时候，他们不会想到我刚逃走就折回去，只要我能进入纪遇号就能启动她，回地球。”

李求真问：“女王杀了全球的人，把所有人都换成了机器人，这是种族灭绝，难道你就这样离开吗？”

“我能做什么？为这颗星球上死去的那些人报仇，把15亿机器人全部消灭？德尔菲人已经灭亡368年，现在这个社会是机器人的，我没有正当的理由去扮演上帝或者正义卫士的角色，我们只是意外迫降到这里。”

纪遇转过头看了一眼佐尔肯，“现在是，你想做什么，而不是我们想做什么。”

“禁区的那个装置，我要摧毁它。它是女王控制全球人的源泉，每隔30年，她就会给全球机器人换一次记忆，并且新的女王上台，可每一次新女王都是她。她为了保守屠杀的秘密，杀了许多发现真相的外星人，包括我哥哥，再这么下去，她会杀更多的人。”

佐尔肯接着说：“你说的没错，这是我跟女王之间的事。我现在就去禁区，等我摧毁了装置之后，女王就会失去掌控，到时你去夺回你飞船，带着你朋友离开。”

佐尔肯转身要离开。

“不行。”李求真拦住了他，“你这样去等于送死，女王肯定布下天罗地网。”

“她会一直布下天罗地网，拖得越久防守就越严密。我现在回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机会再大一点。”

“不行。”李求真执意拦着他，“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去送死，你要冷静，有一个周密的计划。”

她太抬起手，轻轻抚摸他疲惫的眉眼，“你最需要的是好好睡一觉。”

纪遇想了想，说：“求真说的有道理，你现在回去肯定会被抓的。而且我认为你的目标不是全体德尔菲人。机器人也是人，你在这里生活了三年，你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说完，纪遇卷起了袖子，“我要去修理我的穿梭机了。”

说完，纪遇离开。

慕秉持跟上去，“我帮你。”

＊

穿梭机内，纪遇脱掉了外面的衬衫，只留下了白色的贴身背心。

她将头发挽起，团成了一个团子，随意扎起来，拿起工具箱里面的工具，开始乒乒乓乓地修理起自己的穿梭机，将烧坏的地方拆除。

慕秉持在一旁帮忙拆。

纪遇忙着满头大汗，沿着她的脸颊流到脖子锁骨，慕秉持发现她虽然瘦，但她肌肉是紧实有力的，像是经常锻炼，她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莫名的透着一股性感。

慕秉持视线像是黏在她身上，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将视线移开，找了个话题，“你有没有发现求真跟佐尔肯之间的微妙的关系？”

纪遇摸了一把头上的汗，“什么关系？”

“求真摸了他的眉毛和眼睛，你没看出来吗？”

“看出来了，她摸了。”纪遇转过头，“你帮我把那里烧毁的线全部都剪了，不能再用了，我要重新接。”

见纪遇油盐不进，慕秉持轻叹了口气。

她是看不出来，还是她对男女之间的感情没有一点感觉？

她懂什么叫爱吗？

＊

房间内，李求真给佐尔肯倒了杯水。

“喝完之后就睡吧，休息好了，再想报仇的事情。”

李求真转身要走。

佐尔肯握住她的手腕。

李求真转头问，“怎么了？”

“能陪我一会儿吗？”

李求真点点头，坐在了他旁边。

佐尔肯喝了一口水，将水杯放在一旁的柜子上，但始终没有松开她的手，“等你回到地球之后，我们就再也不会再见了吧？”

李求真：“说不准，你们的文明比地球强大，或者你可以来地球看看。”

“我曾经发过誓，如果找不到我哥哥，我就绝对不会享乐，后来我知道我哥死了，我又发誓，如果不能给我哥哥报仇，我哪也不去。你说我该怎么办？这里现在已经有了新的文明，我是否该摧毁这个新的文明？”

李求真其实也不知道。

这是一个很大的话题，似乎找不到什么标准答案。

一方面，他为他哥哥报仇天经地义。

可一方面，一旦报了仇，就意味着影响整个星球所有的新文明。

这些机器人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人类，养儿育女，认真工作，下地务农，努力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而女王，如果她的秘密没被发现，她似乎也是个很好的人，是个很好的领导者。

这个社会，的确比真正的人类社会要好太多，仿佛只有机器人才能做到这一点。

他们运行的一切，都是一串串代码和数据，可以随时调整。

所以还哪来什么二元对立，善恶之分。

女王就代表了他们整个文明，如果女王不在了，那么这个文明也就不在了。

是否该为自己的亲人报仇，而摧毁整个文明？

见李求真不说话，佐尔肯苦笑了一声。

“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一直找不到答案，一边是女王后院那累累的白骨，一边是这颗星球璀璨的文明。他们是假的，却又是真实存在的，尤其他们把自己当成人，像人那样生活，又怎么能说他们仅仅只是机器人？他们把机械活成了有血有肉的人，而很多真正的有血有肉的文明，却崇尚把自己活成机械化。”

仔细想想，这也太讽刺。

李求真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先睡一觉。有时候当我们想不通一个问题的时候，可能暂时是无解的，那这个时候，我们只能顺应自然。”

“顺应自然？我读了道德经，我认为，老子的中心思想是道法自然，提倡顺应自然、无为而治。老子认为道是宇宙万物的根源，是万物变化背后的法则，自然规律不可违背，不该通过人为干预去破坏平衡。领导者应采取无为的态度，减少对人民生活的干涉，让社会自然发展，从而达到治国安邦的理想状态。他认为柔弱胜刚强，退让反而能够获得成功，追求简朴、谦虚、少欲的生活态度。”

说到这儿，他笑了笑，“但有趣的是，他这里的柔弱，又不是真正的懦弱，而是一种大智慧。就像水一样，柔软无比，可是水善万物，但也可能成为洪水，这本书里有太多做人的道理。自从纪遇给我这本书之后，我试图从里面找答案，我找到了，可是我却做不到。”

“是呀。”李求真说道：“其实你仔细读一读就发现，里面很多话，是更接近人性的，因为没有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进行道德优越论教育，老子不提倡圣人，不提倡标榜仁义道德，因为越是标榜什么，就越是没有什么。没有真正的圣人，打着圣人旗号的，大多都是骗子或者邪恶的伪君子，他也倡导珍爱生命，不提倡去送死。还有一位道家代表人物，庄子也是如此。”

佐尔肯笑了笑，“是你想让我珍爱生命，不想让我送死吧？”

李求真：“我也只是说说我自己对这本书的感受而已。”

“求真。”他的掌心附上她的手背，“我没有想过自己可以活着离开这颗星球。所以，以后我们大概率是不会再见，我……”

“你别说了。”李求真捂住他的嘴。

佐尔肯怔怔地盯着她。

突然，他将她的手从他嘴上掰开，伸出长臂，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上了她的唇。

李求真先是一愣，随后闭上眼睛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