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堰江市·江城疗养院】

堰江八月的风湿热无比。

一路上看到马路两旁种着的合欢，兰唐眯起了眼睛。

从镜城来堰江定居少说数十年了，他还是不习惯这种长江中下游的气候。

振东集团的司机在江城疗养院的大门前停了车，立马下车拉开后门，替兰唐撑了伞遮住烈日。

兰唐远远看到正等在大楼门外的顾振东，走近了才看到他身旁还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正午的烈日在地面上刺目地反着光，兰唐眯着眼睛打量着那年轻人。

“老唐，你可终于来了。”顾振东微笑着上前和他握手，随后转头朝兰唐介绍着站在一边的年轻人：“这是季从云，我学生。叫他小季就好。”

兰唐冷眼看着顾振东那狭长的狐狸一般自带阴狠的双目，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感应玻璃门打开，大楼里充足的冷气扑面而来。兰唐跟着顾振东进了电梯，穿过长长的走廊朝档案室走去。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高材生？”兰唐在档案室的沙发前坐下，瞧着正倒了茶放在自己面前的季从云。“这么年轻啊？”

季从云不好意思地扯出一个笑容，看上去有些勉强。“兰院长说笑了，我可不是啥高材生。”

“听说你从本科到博士毕业，一直都是专业第一，年年拿全额奖学金。还在AT的研究上给顾教授提供了不少帮助。”兰唐端详着季从云——尽管戴着眼镜，还是能看得出他那双上挑的桃花眼十分漂亮。

倒是长着一张周正的脸，尽管穿的衣服有些旧了。兰唐目光赞许地点点头：“还是个帅哥。”

“噢，是么？”刚端着茶杯从茶水间走进档案室的顾振东只听见了最后一句。也转过头仔细端详了一下季从云，同意地点了点头。“确实，小季长的好看。”

季从云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来。“哪有。再说了长的帅有什么用，没有钱还不是一样的找不到女朋友。”

“这点你放心。”顾振东拍了拍季从云的肩，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语重心长地说：“跟着我好好干，待遇保证差不了。”

“那……”季从云刚想脱口而出季晓的事，看看坐在一旁的兰唐，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顾振东看出他眼神里的顾虑。狭长如蛇一样阴狠的目光在季从云脸上扫视片刻，见他还算懂事的没有继续说下去，随即笑了笑。温声：“那我们谈正事吧。”

季从云点点头，走到档案室里拿资料去了。

顾振东给佛龛前的唱片机通了电，老式的唱片机里开始播放舒缓的音乐。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脸色难看的兰唐，顾振东淡淡地笑了：

“老唐，既然你已经选择来了，可就不能再回头了。”

听到忽然响起的钢琴乐声，兰唐攥紧了拳，温和的眉目锋利了一瞬，却又迅速平复下来。

兰唐抬起头不动声色地看着顾振东，冷声：“你直说吧，要我签的‘账本’到底是什么。”

拿着一叠资料的季从云已经在门后站了许久。

顾振东冲他招了招手，季从云走上前来将资料放在茶几上。

目光触及到那一页纸，兰唐一怔，随后将茶杯砰的一声重重放在了桌上。深吸了一口气：

“你要我交投名状？”

“别说的那么难听，”顾振东拧开笔帽，笑着将钢笔递给兰唐。“合作嘛，表达一点诚意也是应该的，不是么？”

看着沉默的兰唐，顾振东拉过一旁的季从云：“这几天的资料看下来，以你的专业性，我相信你已经彻底了解了AT。放心，他的实力我会让你看到，具体的实验过程你虽然不了解，但最终的结果我敢肯定……”

被突然扯着胳膊拽过去的季从云眉头一皱，下意识撇开顾振东的手。

兰唐看完了一叠资料，抬起头又重新审视了一遍季从云。

季从云目光躲闪着，空咽了一下，有些紧张地移开视线。

兰唐忽然重重地一拍桌子，站起身直视着顾振东，牙关紧咬声音低沉地挤出几个字：“你算计我？”

对兰唐突如其来的愤怒顾振东像是早就料到，他毫不震惊，对季从云挥挥手示意他先出去。

季从云退出了档案室的门。

“别跟我整那些虚的，你老实跟我说，”兰唐揪住了顾振东的衣领，“02，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振东丝毫不慌，压低了声音：“你现在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兰唐猛地松开了手。

半晌，兰唐捏着笔的手一顿，干脆迅速地在文件落款处签下了名字。

“好。”

顾振东拍了拍手。门外的季从云快步推门而入，立马将文件收起来，低着头退出了档案室。轻轻关牢了门。

眼看着兰唐盖上笔帽，顾振东带着笑意：“那就请兰院长，择日联系他吧。”

“我事先说好，李华这个人的底细我不比你清楚更多。”兰唐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阴沉地直视顾振东：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打听到李华对你的实验感兴趣的。但我提醒你——他是境外人员，真实身份和姓名我一概不知。除了能帮你和他搭上线，我做不了更多。”

顿了顿他又说：“况且，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我没有见过他，每次他派来联络的很少是同一个人。”

顾振东盯着兰唐直视自己的眼神若有所思。随后不露声色地微笑着点点头。“了解了。哦对了，我还有一位协会的朋友要介绍给你。不过你们早就认识，至于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最好也多留意——在你收购行舟车行那会儿，没少和她打交道吧。”

行舟车行……长江商会的叶敏。兰唐心中一惊，抬眼看向淡淡微笑的顾振东。

“贝锡兰呢？”

沉默了一刻兰唐问。手指还摩挲着盖着笔帽，眼睛却目视前方，好一会儿才发现怎么也盖不严——那钢笔不是拔盖的，他甚至到现在都还没发现。

顾振东拿过兰唐手里的钢笔，旋转着笔帽盖上了。“放心吧，只要你肯配合，他一定会得到最高资源的治疗。”

镜城旧事最后一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