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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是昨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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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身之道,不容僭越!

得益于天地道主,吴岚迹对“天”的理解与众不同,并非常人所谓的“诸多法则与规则的最终汇聚”。

而是某种更为抽离,更加高耸超然的概念。

无善无恶,非空非有,无形无相。

台下众人心绪激荡,久久不能平静,这位吴山主有着何等的傲气与自信,才能说出这番话来!

但时间有限,吴岚迹不过多讲述,以免喧宾夺主。

他不知道,有许多人已经下定了决心,等祭祀大典一结束,就来请他为自家的晚辈弟子好好地讲一讲修行感悟。

太阳渐渐爬高了,祭祀大典很快就进行到了收尾部分。

冲元子独断专行地安排了一个步骤。

为岳寻寻补全宗主画像。

这一步,就由岳寻寻的儿子司清骨来完成。

司清骨面色沉静,缓步走上祭坛,几个礼官将桌子和笔墨纸砚尽数准备完全,又捧着岳寻寻空白的画像,把它平摊在桌上。

司清骨润了润笔尖,略作停顿,微微侧头往外祖父的方向看了一眼,得到了一个充满鼓励的微笑。

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提起笔沾墨作画。

当他放下笔时,立即有人上前将画展示给台下众人。

岳寻寻已是四百年前的人物,司清骨又长得肖父不肖母,大家都伸长脖子,好奇这位毁誉参半的魔修始祖到底何种尊容。

“咦?”

“这……这怎么只画了个背影啊?”

“为何不画正脸?”

“司宗主定有其深意……”

不顾众人的喧哗,司清骨也不做解释,一言不发,自顾自地下了台,将此背影图作为一个谜团,任他人猜去。

关于司宗主所作原因的猜想一直延续到祭典后,但这些都影响不到他本人。

吴岚迹上九重天觐见了天道主,把近期之事都向他报告了一遍,直到祭祀大典前一刻才赶回扫雪宗,然后被焦急的陈淼之直接拉进了凌寒主殿。

在祭典上,他就察觉到了简墨的气息,但结束后又没有找到简墨的人,连带着韦焰色也不见了。

一问韦寒色才知道,韦焰色与简墨一同去了芦苇州。

“吴前辈,焰色和简墨之间……”韦寒色满面担忧,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是比妹妹的幸福更重要的了。

吴岚迹道:“无妨,韦姑娘心如明镜,想来自有计较,韦公子只要相信令妹就可以了。”

但韦寒色依然不放心:“我还是跟过去看看吧。”

“以防万一,我随韦公子同去吧。”

芦苇州离桂郡很远,韦焰色与简墨毫不吝啬法力,驾着云气,乘风而南下。

不消半日,两人便到了东南方的芦苇州。

星移斗转间,已然过了夏日,金菊道上,秋风肃杀,草木萧疏,自从追家被灭门后,金菊道上的人家以不详为由,都陆续搬走了。

冷风飕飕而过,奏着一首无声的哀曲,那断壁残垣之下,埋葬的是一个早已凋零腐朽的故事。

“焰色,你穿得薄,冷不冷?”简墨试探地伸手,想触碰韦焰色的肩膀。

韦焰色面无表情地斜睨了他一眼,等他把手缩了回去,才摇摇头。

韦焰色沉默着,带着简墨走过空旷的街道,没有多做停留,一直走到了城外,追家众人的坟边。

“简墨。”韦焰色猛地转过身,面朝简墨,张开了双臂,“你看到了吗?”

“追家上下十八口人,都在这里了。”

简墨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十……八?”

韦焰色道:“你杀了其中十七个,为了报仇,追家老夫人选择以身祭刀,魂魄被封入刀中,日日承受着灼烧之苦。”

简墨沉默了半晌:“……对不起。”

“有用吗?”韦焰色反问,眸中满是讥笑与轻蔑。

简墨道:“焰色,杀我的时候,你会心疼吗?”

他的眼神充满了希冀,似乎只要韦焰色做出肯定的回答,他当即就能无憾地死在心上人的面前。

“会。”

韦焰色毫不犹豫地应道,她的手放在了断桥刀柄上,紧紧握住,缓慢拔出,刀身映出一片雪亮的杀气。

“所以啊,简墨。”

“如果不想死的话……”

“就尽力逃吧!”

话音甫落,刀刃撕扯着银光,从天而降。

二十八奇术,破千军!

刀光取代了一切,狂风涤荡云霄,摧枯拉朽般向四周扩散开去。

与此同时,吴岚迹和韦寒色也匆忙赶往芦苇州。

韦寒色不比韦焰色,他修为低,动作慢,吴岚迹跟着他走了一段,觉得按这个速度继续走下去,等他们赶至金菊道,怕是连黄花菜都凉了。

于是在征得韦寒色的同意后,吴岚迹操纵一阵流风卷起他,风驰电掣地腾云直冲芦苇州。

吴岚迹隐隐约约猜到了韦焰色想要做什么,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但无论这对苦命鸳鸯的结局如何,他都想亲眼见证。

循着韦焰色和简墨不加遮掩的气息,吴岚迹没有在芦苇州兜圈子,而是认定了方向后直奔城外的墓地而去。

然而千算万算,他都没有算到自己居然会晚到一步。

又是一个无限风光的日落时分,天空中飘起了柔柔软软的细雨,像是雾气一样漂浮在半空,带来丝丝不甚明显的凉意。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雨下过后,天气就要逐渐冷下去了。

每一个秋天往复更迭,宛如人世间的一场场离别。

春日的离别尚可折柳相赠,以示挽留惜别之意,可秋天里只有萧瑟的秋雨、苍凉的秋风、哀婉的秋阳。

以及从遥远天际一直燃烧到瞳孔里的秋叶。

君不见满川红叶,尽是离人眼中血。

吴岚迹的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又轻又薄的红纱,这使他看什么都像是被涂抹上了淡淡的鲜血。

他看到韦焰色抱着简墨,低着头跪坐在地上,断桥刀插在一旁。

韦焰色没有哭,甚至连泪意都不曾有,但她的嘴唇又分明在控制不住地颤抖,于是,她把简墨抱得更紧了一些。

简墨的眼睛睁得很大,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他还活着,只是很快就要死了。

简墨原来不想死的。

他向来惜命,所设想的结局不过是两人到此为止,他远走高飞,与心上人今生今世永不相见,就算是韦焰色要杀他,他也会拼尽全力逃跑。

可是韦焰色却说,简墨啊,就尽力逃吧。

因为恩义,所以杀他时绝对不会手软。

因为爱意,所以希望他能逃得快点,再快点。

就在那一瞬间,简墨不想跑了,他不愿与焰色分开,不愿忍受此生再也无法相见的痛苦,即使代价是死亡。

因此他放弃了抵抗,也放弃了逃跑。

任凭那一道澄明的银光穿胸而过。

简墨以为自己还站着,可他的脸感受到了地面,但很快就被一双手托了起来,陷入一片柔软中。

这好像是焰色第一次杀人吧……

简墨恍惚地想到。

对不起,让你伤心了……

他强撑一口气,手颤颤巍巍地伸入怀里,摸索了好一会儿,才万分艰难地摸出了一小团用布仔细包好的物品。

韦焰色一时愣住了,简墨几乎没有了力气,这么小一包东西都拿不住,几次差点从他手里滑落。

简墨睁大了眼睛,看着韦焰色终于将那个小包接过,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胸中的最后一口气也随之消散。

手臂无力地垂下去,沾上了雨水的黑色衣袖有些沉重,与泥土滚落一处,他的眼睛就这样大睁着,逐渐失去了属于生命的光彩。

无声无息。

韦焰色猛地攥紧了手中的布包,掌心被硌出了深深的红印,刺疼唤醒了她混沌的神志,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打开了布包。

那是一对红宝石耳坠。

也许是因为那一道破千军所携带的气劲,其中一个耳坠已经碎了。

他们在调查洪宇的案子时,在罗袖城永宁街上,简墨买下了这对红宝石耳坠,说她戴起来肯定很好看。

摊主说,这是西域上好的红宝石。

摊主还说,传说佩戴红宝石之人都能健康长寿,婚姻美满。

“骗子。”

韦焰色低声骂道。

随后,她把简墨的头揽入怀里,将下巴抵在他的额头上,一只手覆盖住他不肯闭上的双眼,轻轻合上了眼睛。

仿佛爱人还活着一般。

可即使是简墨生前,他们都没有过那么亲密的举动。

吴岚迹和韦寒色站在不远处,谁也不敢靠近。

“我不是个好哥哥。”韦寒色擦了擦红彤彤的眼角,抽着鼻子哽咽道。

吴岚迹没有回答。

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岳寻寻写给他的信里,曾有这么一句话:“太上忘情,太下不及情,吾辈,刚好而已。”

红尘三千,弱水一瓢,世人易困于情,修行者则易困于道。

有些人以道殉情,譬如岳寻寻。

有些人以情殉道,譬如韦焰色。

还有一些人,他们的情就是他们的道,譬如陈淼之。

想到这里,吴岚迹不禁自嘲般地摇了摇头,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评判他人的选择呢?

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他心神一阵摇晃,好似隔了很久才鼓起勇气,打开了一封陈旧泛黄的信笺,重温那些过去现在都不忍卒读的文字。

吴岚迹忽然意识到,那些故人们,确实已经离开很久很久了。

韦焰色将简墨的身体平放在地,随后拿起断桥刀,双手捧着高高地举过头顶,朝着着追家墓碑的方向跪下。

“诸位,昔年追家十七口人无辜惨死,今日,韦焰色替你们报仇了!”

她将断桥刀供在碑前,刀刃上浮现出点点金光,似乎听到了韦焰色的话,而那位魂魄融入了刀中的追老夫人在向她表示感谢。

吴岚迹走上前,韦寒色跌跌撞撞地跟上。

他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简墨,又看了看腰背挺得笔直的韦焰色,道:“韦姑娘,且容我送追老夫人前往轮回吧。”

“老夫人以身祭刀,这种情况也能度化吗?”韦寒色道。

吴岚迹肯定地点点头,伸手,摊开五指。

“昭日月。”

他的手掌中浮现出了一轮光团,光华璀璨,如日月般夺目。

光辉落在刀刃上,将追老夫人的魂魄从中一丝一缕地牵扯出来,净化了她的怨气与恨意,让她的三魂七魄干净得宛如新生。

韦氏兄妹看到一个老妇人的虚影出现在断桥刀上方,向三人感激地一拜,随后便消失不见了。

“追老夫人……”韦焰色无意识地呢喃。

“是追老夫人呢。”韦寒色靠在妹妹身边,给予她无声却厚重的安慰。

残阳似血,红云在天边招摇,芦苇州笼罩着金色的寂静。

追家的碑林前,一把失去了灵性的长刀孤零零地斜倚在那里,承载着一个故事的结局。

相逢易,相守难,凭因缘际会,或有始无终。

后来的故事,是吴岚迹从其他人处听来的。

韦焰色离开了扫雪宗,带着一把普普通通的钢刀。她说,想去看看简墨曾经看过的风景,她还说,也许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韦寒色想和妹妹一起走,遭到拒绝。

“可是如果你不回来,我该去哪里找你呢?”

“不必找我,哥哥,等我回来找你吧。”

“你不在扫雪宗的话,我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那就去罗袖城外的霜降坡等我。”

“为什么是霜降坡?”

“因为吴先生曾说过,那是最适合等待的地方。”

韦焰色走了很长很长的路,人们说在各种各样的地方看到过她。

有人说是在星河璀璨的鎏金广漠,有人说是在烟雨迷离的江淮水乡,有人说是在桃花灼灼的南疆,有人说是在白浪滔滔的东海。

那都是简墨曾经到过的地方。

也有人说,那位红衣如火的女侠醉后,常常弹着刀放声长歌,最喜欢唱的是一首《行香子》。

“山寺古丘,灞陵渡头。识几处、残荷衰柳。故人不见,桃花依旧。正雨入尘,枫入秋,酒入喉。

戚戚飞鸥,寞寞孤舟。凭谁问、玉臂寒否?江水可竭,情思难休。是昨日梦,今日恨,明日愁。”

所有人都说,他们看到那位女侠戴着红宝石耳坠。

很奇怪,只有一边耳朵戴着。

盈盈烁烁,像是一滴泪,又像是一滴血。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真的给我写伤了……

“故人不见,桃花依旧。”化用自“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崔护《题都城南庄》)

“凭谁问、玉臂寒否?”化用自“香雾云鬓湿,清辉玉臂寒。”(杜甫《月夜》)

“江水可竭,情思难休。”化用自“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上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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