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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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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慢的驶向对面的梨花街,陶千宁得逞的探头看向车窗外,一阵阵食物的香甜气息迎面吹来,她望着前世熟悉的街景抿唇笑了笑。

陶卓然无奈的摇了摇头,转头看着一旁的陆亦晨说道:“阿宁以后在侯府的日子还长着,陆表哥切莫再这样惯着她了。”

耳边响起热闹的叫卖声,街边有食物的热气迎面扑来,重生以来,陶千宁第一次觉得浑身轻松,转头对着陶卓然心情极好的说道:“晓得了,就哥哥最唠叨了跟老嬷嬷似的。”

转瞬声音也明朗了不少,“哥哥要吃什么?表哥可要吃饼?”

小姑娘软软糯糯的声音极好听,就仿佛此刻街市上的糯米团子一样黏在陆亦晨耳道里,他宠溺的看向陶千宁浸在日光里的半个侧脸,“阿宁可要尝尝甜酒酿?”

“好呀!”

她想念甜酒酿好久了。

上一辈子被困在永安侯府后院里,她不知有多少次怀念陆亦晨偷偷带着她吃甜酒酿的日子。

马车停靠在甜酒酿摊子前,陆亦晨亲自下车为她购买,“阿宁,酒酿好了。”

听到车窗外陆亦晨的声音,陶千宁急切的掀开窗帘,想要偷偷看一看这久违的上京。

热切的目光扫视过面前的街市,她心满意足的准备去接过瓷碗,却敏锐的察觉到自高处而来,有一束灼热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陶千宁侧目望去与对面酒楼窗边的人对视上。

薄唇挺鼻,一双目光犹如寒星般盯着她,投射过来的打量目光犹如看着笼中不停挣扎的兔子般令人生畏。

只一眼,陶千宁便立刻躲开视线,慌忙接了碗将头缩回马车内,整颗心突突直跳,险些将手中的酒酿撒在车厢内。

怎会是他?

他怎么也在上京。

——

甜酒酿摊子后边便是梨花街最大的酒楼望春楼,二楼雅座处此时坐着一位身着白衣的公子,男子转动着手中白底青花的瓷杯,正独自对着棋盘对弈。

慕七推门进入,“爷,正如您所料,那边此刻已吵翻天了。”

台君遥并未抬头,目光一直胶着在棋盘上,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太子的幕僚隔三差五便找来一群学子在闹市区聚集,名为讲学,实则是贬责台君遥,四处散播他以权压人的谣言。

垂手在一旁的慕十一看了看不再说话的台君遥,又看了看继续沉默的慕七,最终沉不住气疑惑道:“爷既然早已猜到他们的目的,为何任由着胡闹,我这就去带了刑部的人来将这群人都抓起来。”

慕七转身挡在他身前,拦住慕十一冒失的去路。

台君遥这才从棋盘上抬起眼眸,转头平静的看向窗外,“不过是恶狗入巷的垂死挣扎,还不是时候。”

回京这半年,突然冒出的永安侯李子渊处处与他作对,刻意拉拢镇北侯府,背后的目的恐怕不简单。

慕十一被慕七盯的很不自在,知晓自己又说错话了,缩了缩脖子低头转移话题道:“爷,已近午时要不咱用膳吧。”

见窗台边的人不说话,恍然想到台君遥次次来这酒楼,怕是早已吃腻了,见他望着窗外也伸长了脖子好奇的问道:“要不今日尝尝外边的吃食,那边的烧饼,酿肉,还有这边的甜酒酿都很是不错呢。”

“在上京城出了名的,”慕十一盯着甜酒酿摊子吞咽了一下口水,“刚出锅的甜酒酿此时吃着最是美味呢。”

慕十一处事不比慕七稳重,向来只负责台君遥的衣食住行,加之本人爱好吃,上京城好吃的地方没有他不知道的。

像是看到什么新奇的事情,伸长着乱晃的脑袋顿了顿,嘴里发出了一声抽气声,“咦,那不是镇北侯陆大公子嘛?有两个多月未见到他了。”

台君遥闻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便见着一身清贵公子打扮的陆亦晨此刻正站在满是黏腻的小吃摊前,似乎正在等待一碗甜食,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台君遥微微侧头问道:“他何时回的京?”

慕七收回视线,说道:“陆公子离京了整整三个月,今日乘船回的上京。属下刚刚回来时见陆府的马车不知为何从合欢巷调转入这梨花街,难道他们提前知晓了合欢巷的消息?”

慕七的眉头不由的紧缩,“属下查探到陆公子这几个月所去的地方也是千堂镇,似乎与爷的动向很凑巧。”

台君遥是暗地里去的千堂镇,朝堂上皆以抱病为由休沐在家,除了府里贴身伺候的几个下人外,无人知晓。

他接着说道:“难道他知道爷今日在此,故意停在这里?”

陆亦晨在上京出了名的玉公子,随行一应用品皆是精心挑选的,这样的一个人此刻会站在街边买一碗甜酒酿?

慕十一得意的打断道:“这你就不懂了。这家的甜酒酿那在上京是出了名的,任凭他是谁也馋。”

转头看向台君遥询问道:“爷,我这就去给你也来一碗尝尝?”

台君遥看着一身月白袍的男子毫不避讳的亲手接过饭碗转身走向等在一旁的马车处,只片刻时间车窗便被人从内侧打开。

一双如新剥的荔枝般细嫩的玉手从车窗后伸出轻轻挑起帘子,素白的衣角垂挂在车窗上随风轻摇,莫名摇的他心痒难耐。

台君遥眼前浮现出另一个人的手指,唇角哼笑一声移开了视线,这般清冷的公子竟也逃不过温柔乡,许是刚从千堂镇接回的红颜知己吧。

看来他从前是高看了这位镇北侯世子。

“是她!”慕七望着窗口的人惊呼出声立刻转头看向自家爷。

向来稳重的慕七从不会这般大惊小怪,准备离开的慕十一听到声响退了回来,疑惑的扫了他一眼,八卦道:“你认得?她是谁家府上的姑娘,快跟我说说。”

台君遥抬头将视线重新落回马车上,当看到楼下对着甜酒酿喜笑颜开的女子,只觉得一直平静的一颗心突然急促的乱跳起来。

她今日是盛装打扮过的,面容艳丽了不少,一双讨巧的鹿眼此时也笑得弯了起来,樱桃粉唇轻轻张合着似乎在说些什么。

如果说在千堂镇初遇的她是一个惹人垂帘的小兔子,那么此刻的她便是只狐狸。

勾人的小狐狸。

这还是那个在他面前胆怯的女子吗?她何曾在他面前这般开心过。

台君遥唇角不自然的抿紧,原本握在手中的白瓷棋子瞬间化为细粉飘落在棋盘上,投射出去的目光仿佛要把人吃掉一样。

他当初竟真信了她与镇北侯府无关。

慕十一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些不对劲,心里暗叫糟糕,此人怕是与爷关系不简单。

台君遥望着缓慢离开的马车,声音低哑道:“去查。”

“是。”慕七快速的回答,走前警告的看了一眼慕十一。

保佑他一会不要多说话。

他又怎知,他离开后,慕十一为了缓解室内的尴尬,又故作聪明的问道:“爷,可还要甜酒酿?”

棋盘前原本冷着脸的人面色又寒了几分,脑海里浮现刚刚楼下两人接过吃食时开心的表情,沉声道:“闭嘴。”

粗贱之物,也只有她会喜欢。

——

马车上的陶千宁心不在焉的搅动着面前的甜酒酿,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扑腾。

他为何会在这里?难道他知道自己骗了她,跟随而来。

可那人生性那般凉薄,又岂会对她这般上心,刚刚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很是狠戾。

陆亦晨看出她的不安,出声询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不合胃口。”

陶千宁慌忙摇头,“只是马上要见到外祖父和舅舅了,心里有些激动。”

这是她第一次回家,难免会紧张,陆亦晨与陶卓然心照不宣的不再打扰,只默默的陪在一旁。

——

镇北侯府祠堂内。

镇北侯陆安自安置牌位的暗格中取出一个牌位放置在桌案正中,小心翼翼的用手帕擦拭着。

上好的柏木所制的牌位,瞧上去有些年头,朱红色字迹被人时常摩擦的有些暗淡,却仍能看出上边的名字:陆氏嫡女婉文之灵位。

白须老者双手抚摸过牌位,声音颤抖着呢喃着:“婉儿,婉儿啊。”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一名中年男子跨步进入,很快的转身关上房门,行至老者身后,“父亲。”

陆安仿佛大梦初醒般抬起头,将牌位重新放置到桌案上,摆手道:“去,给你阿姐上柱香。”

中年男子剑眉星目,目光中刚毅非常,听到这话却倏然间溢满温情,沉声道:“是。”

等到他叩拜后,老者才再次开口道:“宁儿可是到了?”

陆远桥垂下挺得笔直的脊背,“儿子晨起便派陆管家等在码头,刚刚下人来信已经到了,正在回府的路上。”

他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老者,宽慰道:“父亲莫急。”

自十三年前便立下规矩,每两个月从千堂镇陶家送来一封关于宁儿的书信,可半年前却迟迟未到,陆远桥这一查探才知幼娘离世,宁儿也与陶老爷起了些争执,离家出走了。

这才在两个月前做主由长子陆亦晨前去接陶千宁回京,左盼右盼终于在今日到了。

陆安转身盯着桌案前的牌位,希冀的目光中露出了些惊慌,“快去将为宁儿准备的东西再检查一边,莫出了错。”

陆远桥同样欢喜的看着他,撩起衣摆急急的往外走,“是,孩儿这就去。”

“等等,”陆安招手喊住急切想要离开的人,喃喃自语道:“当年虽将幼娘过继为我的养女,可宁儿明面上仍是她的女儿,行事注意分寸莫让她起了疑心。”

他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还有府里的那些老人也打点过了吗?谁若是敢多嘴提当年的事情,就别怪本侯不念旧情......”

此时太过招摇与宁儿无益,那些旧事她永远不知道最好。

陆远桥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再三解释道:“父亲放心,儿子早安排妥当了。”

“嗯,去吧。”陆安闭眼向后靠在椅座里,陆远桥担忧的看了眼父亲,转头关上了房门。

室内顿时一片静谧,只有白色火烛燃烧的刺啦声音,许久后,椅座内的老者自言自语道:“十三年了,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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