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司走过来，拿走他手中的香烟掐灭了。“少抽点。”

南慕手里一空，索然无味地捻了捻指尖。“你今天去哪了？”

金司眼里含着一点笑，躬身半压在南慕身上，“查岗？”

“随便问问，你不想说就算了。”南慕抱着胳膊，隔开了与金司之间的距离。

金司神色如常地说：“去见合作方了。”

南慕的指尖蜷缩了一下。

金司翻身躺在他身旁，遥控关掉了顶灯，只留了两盏床头灯。“早点睡吧，明天有事要出去。”

南慕微微侧头，“去哪？”

“带你回金家。”金司语调未变，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南慕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指什么，但仍旧假装不知，勾了勾唇角。“不带Charles或者法承？”

身旁静了静。

过了一会，金司开口：“你这么聪明，会猜不到我是什么意思？”

南慕反唇相讥，“只要你有心隐瞒，谁能猜得到你的心思？”

“这句话对你也适用。”金司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

南慕似笑非笑的面孔笼罩在暖黄的光晕里，无端让人捉摸不透。“那你觉得，我瞒你什么了？”

这个问题金司沉默了很久，南慕也并没有等那一个答案，背对着金司睡了。

身边传来平稳绵长的呼吸，金司侧身，抬手似乎想触碰到那个背影。

此刻他们之间的距离那么远。

从一开始，南慕所做每一件事都具有很强的目的导向，时常让金司陷入某种不可自拔的怪圈里。

如果是以前，金司根本不会给这种目标导向者任何机会，而是毫不犹豫地将对方了结。

抬起的手放下了。

.

金家主家祖宅位于翡翠星的行政中心，伊尔森自治州。

南慕在飞船飞机上一向睡不好，长途跋涉将近两天，下了飞机他已然是昏昏欲睡。

伊尔森自治州是很典型的亚寒带气候，这个时节，漫长的冬季尚未过去，寒风吹过，南慕打了个喷嚏。

金司揽住了他的肩膀，看上去像是把他整个人搂进怀里。

Charles在一旁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下了。

武装防弹车一路护送他们，穿过人迹罕至的私人机场，路过繁华的闹市区，再慢慢拐上盘山公路……

布鲁克林庄园。

布鲁克林庄园占地约一千亩，具有军事防御功能，整体装修延续了数个世纪前复古豪华的风格，阴森鬼气扑面而来。

南慕在心里评价，适合拍鬼片。

金司搂着他的腰把他拉过去，亲了一下他的额头，低声：“我有点事要处理，先让Charles带你回房间休息。”

南慕有些反感金司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些亲密的事，他忍了，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路上南慕碰见了不少佣人，对于他这个陌生的外来者，大多数人都是匆匆略过，只敢在南慕看不见的地方多看两眼。

把南慕送到房间门口，Charles叮嘱了一句：“家族的其他成员基本是昨天就到了，理事长说如果您碰见他们，不用理会。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请您随时联系我或者理事长。”

南慕对这段话里透露出的信息感到了一丝意外，他随口应下了。

刚刚还挺困的，现在沾上床却没什么睡意了。

他仔细打量起这间屋子，转了一圈，只得出一个结论：除了更奢华以外，跟酒店样板房没区别。

南慕思忖了一下，推门而出。

.

外头出了点太阳，不少小孩子都跑到了草坪上玩，叽叽喳喳比树上的雀鸟还吵闹。

日光有些刺目，南慕眯了眯眼。

一道视线锁定在他身上。

南慕看了过去，树荫底下站在一个女人——抑或说是女生也可以，正在把玩自己的浅棕色头发，一眨不眨地看着南慕的脸。

被南慕发现，她也没有立即移开视线，反而露出了一个算不得善意的笑容，似乎是带着点怜悯。

南慕回敬了一个微笑。

对方愣了愣，大步走过来，在南慕面前站定，上下打量他几下。

“——你就是金司堂哥新找的情人？”

哦，原来是金司的堂妹。

南慕仍旧彬彬有礼，“有什么事吗？”

女生皱了皱眉，貌似不太满意。“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别太得意忘形。”

“你的意思是说金先生喜新厌旧、风流薄情吗？”南慕反问。“如果他知道你在背后这么编排他，会怎么想？”

“……”

女生紧盯着他，忽而粲然一笑。“你嘴皮子功夫了得。”

南慕颔首，“过奖了。”

女生“哼”了一声，绕过他走远，冲草坪上玩球的其中一个男孩说道：“金绍恩，你再把衣服弄得脏兮兮的，我骂你了。”

男孩蹦蹦跳跳地跑来，不敢扑进女生怀里，他低头搅手指，“姐姐我错了……”

女生蹲下，拍了拍男孩裤腿上粘的草屑。“你帮姐姐办一件事，我就原谅你了。”

……

直到很晚金司才回来。

彼时南慕正窝在被子里，只露出半个头，柔软的发丝垂落在枕头上。

许是屋内暖气开得太足了，南慕翻了个身，被子滑落到脖子上，那张睡颜恬淡又舒适。

这样温馨的一幕，金司很久很久没见过了，他不由眉间一松，心里那股因为和族中长辈争执产生的烦闷都消散了。

金司走过去，坐到床边，低头吻了一下南慕的唇角，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对方的发丝。

南慕把头埋进金司的腿外侧，装出一副刚醒的样子，“唔……回来了……”

金司轻声：“晚宴快开始了，我给你准备了衣服，你起来试试？”

南慕闭着眼，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金司将他抱了起来，揉了揉他略微凌乱的头发。“你再不起来，我就帮你脱衣服了。”

南慕翻了个白眼，一把拍开金司想要解开他衣服扣子的手，下床进了洗漱间。

四十分钟后，浴室门再度拉开，南慕穿着浴袍出来，头发湿漉漉的，眼底透着水汽。

佣人早已将一排排晚礼服推进了房间，金司正在挑选。

他听见声音，回头看见南慕这幅样子，心下一动，大步上前搂住了对方。

两人黏黏糊糊地亲了一阵。

分开的间隙，南慕推他，“别闹了。”

金司又亲了一下他的唇，这才放开。他拉着南慕走到成排的礼服前，示意：“这件怎么样？”

那是一件黑色的燕尾服，搭配白色衬衣，戗驳领、双排扣极尽贵气，改良过的“燕尾”稍短，行动方便的同时也不失优雅。

南慕扬了扬眉梢，“你们家的家宴都穿得这么正式？”

金司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你是第一次来，正式一些比较好。”

南慕没多想，取下衣服准备换上。

金司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南慕的动作顿了顿，瞥了眼金司，尽管什么都没说，眼神中传达出的意思也很明显：你怎么还不走？

“又不是没看过。”金司神色如常。

南慕的下颌绷紧了一瞬又松开，他扯开了浴袍带子，“行吧。”

衣料褪下，底下的风光旖旎，洁白如同瓷料般，夺人眼球。

金司只看了一眼，手心收紧了，手背上的青筋微微突起。

他转过了身，语调毫无起伏，“我在外面等你。”

说罢也不等南慕回应，径自出了房间。

南慕：“？”

阴晴不定。

.

晚宴如期举行。

金司和南慕到的比较晚，其他大部分人已经开始交谈了。

但当金司领着人出现时，众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嘴边的话音，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

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在身上，南慕假装没发现。

金司同样无视了那些人，带着南慕去了主桌，他坐主位，南慕坐他旁边。

金奇君坐在远一点的地方，他咳嗽一声，冲金司使了个眼色。“表弟，不向我们介绍介绍？”

长桌另一头，正对着金司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听了金奇君的话，老人冷哼一声，“只是吃个饭而已，我看不必了。”

金奇君有些尴尬，但他不好驳老爷子的意思，于是看向了自己的母亲。

金母温和一笑，“金老先生，来者是客，连客人的名字都不知道，是不是有点不礼貌了呢？”

这时另一个男人出声，“闵小姐说笑了，如果什么身份的人都称得上是‘客’的话，那岂不是乱套了？”

金司瞥了他一眼，男人霎时噤声。

金司站了起身，把手搭在南慕肩上，沉声非常正式地介绍：“这位是南慕，南方的南，羡慕的慕。我不管在座各位有什么意见，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他将与我结婚。”

南慕恰到好处地露出了惊讶与愕然。

“……”

如同一发惊雷劈下，周遭陷入了死寂。

那老人也站起身，面沉如水，“金司，我们说好这件事再议的。”

金司神情漠然，“没有必要。”

“你！”老人捂住了胸口，“你要气死我啊！”

刚刚那男人也就是金司的大伯赶忙扶老爷子坐下，一个劲地给老人顺气，一边说着：“哎呀，小司，你爷爷心脏不好，你就别气他了……”

除了金奇君和金奇君母亲，其他人也纷纷劝说。

金司不悦地皱了皱眉。

反对的声音渐渐小了。

金司拉起南慕的手，环顾四周，被他看向的地方的人群通通转过了头，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不敢直视。

“不必再议了，我决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

……

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