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庆听到了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地向鬼主汇报。

“你说她同意了？”

赵庆低头答道：“是，她亲口说的。”

鬼主屋内的陈设布置和安都城主府一模一样，他背对赵庆，面前是一副画像。

手指摸索过画上的人脸，“她可是宋祈的女儿，怎么会轻易答应。”他转身盯着赵庆。

赵庆小心翼翼地抬头视线对上鬼主，迟疑说道：“不如我们再试她一次？”

“不必，我亲自找她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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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宋愿第二次见到鬼主，第一次他就挖了她的心，这一次她沦为阶下囚不知道会怎样对她。

“宋姑娘，真是多年未见。”鬼主对她说。

多年未见，她什么时候跟他见过。

不对，也许是见过的，只是她不记得了而已。

鬼主一步步靠近她，“性格也跟以前变了很多，没想到你居然答应了。”

宋愿垂下眼睫，眼里藏不住的失落：“我以为那个半妖不会丢下我，可是他还是走了，到了如此地步我又何必苦苦坚持。”

鬼主：“好，既然你愿意今天就和我一起炼丹，新鲜的人族血液和心脏你一定没有尝过，宋祈以前不让你做，不过现在他死了，你想如何就如何。”

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狰狞，大步向前走去，宋愿的手被反绑在身后，赵庆在后面催促她快点走。

绳索禁锢让宋愿极为难受，她扭动背后的手企图让自己轻松一些。

赵庆一发现抬脚就往上踢宋愿一个踉跄就跌倒在地。

鬼主回头不满地看了一眼赵庆，把宋愿扶起来，“快走。”

直到被关进一个黑漆漆的暗道里之后，宋愿躺在地上听见外面的鬼主对赵庆说：“我没让你动她你也敢动手。”说完就是赵庆的闷哼声。

紧接着鬼主进来之后暗道两壁的火把通通都被点亮，这个暗道非常宽能容得下十人左右并排站。

往前走尽头就是一个丹炉，炉子有一人高，左右两边的桌上都是瓶瓶罐罐，墙壁上被凿出大大小小的洞里面都放着一只只黑色的小瓦罐。

在宋愿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铁笼，随着沉重的铁链声落下，宋愿被关进了里面。

一股腐臭味萦绕在她的四周，是血液和腐肉的味道。

鬼主与她隔着铁笼相望，“每三日我会让赵庆给你送东西吃，这些是今日的。”

她的脚边都是一些动物的尸体，已经辨认不出是什么物种了，野兽的毛发裹挟着碎肉，地面被染的猩红。

等到鬼主走出去之后宋愿的袖子动了一下。

金黄的小蛇顺着她的手臂从袖口探出头来，蛇尾缺了一小块，它慢慢游走到宋愿的颈窝，一动不动的看着宋愿。

少女的手带着安抚的意味拢住它，黑暗中宋愿第一次感到迷茫。

大人告诉她，她刚死一年算起来是个小鬼，宋愿从没怀疑过比较她鬼力这么低，就算现在掌管秋水山亡魂的事务她也没有变得很强大，唯一能做的就是多做好事多攒功德。

她无比的清楚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能够完成任务顺利续上阳寿。

可她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宋愿也曾想过去偷偷找自己的亲人，但是她已死找到了又有什么用呢？如果她顺利复活那也就罢了，可是她指不定哪一天就灰飞烟灭了。

就像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出去。

腐臭味越来越重。

宋愿头一次感到饥饿，那股饥饿的感觉来自与她的灵魂深处。

有些鬼修炼就会吸食人的魂魄，再进一步就是血腥和脏腑，往往这种鬼最后都会变成为祸人间的祸害，某一天被人或者地府派来的人消灭。

右边原本安安静静地待在宋愿手心里，突然不安地动起来，往前走又不停的回头，反复好几次。

宋愿俯身说道：“你要去找他是吗？”

右边甩了甩身子，头在宋愿手背了轻轻顶了一下。

“你去吧，告诉他这里很冷很不好，不要回来了。”宋愿说道。

江渡和她一起本来就是各有所需，有他的保护的确很顺利，只是她不能再让别人深入险境了。

右边最终还是走了，小小的身子轻而易举地穿过层层阻碍。

宋愿背脊微微弯起靠在铁笼上，这里离城门那么远不知道它要走多久才到。

右边穿过长街，在城门口等待许久，等到鬼主再一次放出恶鬼的时候混在他们中间出了城。

它没有进入安都城内而是到了村里一户人家。

这个村寨很奇怪，房屋不少但是里面却无人居住。

江渡此刻正在最偏僻的一处，右边慢吞吞地游到他身边。

残缺的部分已经长好，江渡把它放回腰上休息，“辛苦你了。”

推门而入一股腐朽的味道就扑面而来，江渡掩住口鼻眉头紧锁，最里面的墙壁颜色稍深。

床榻上隆起的人影一动不动，江渡掀开棉被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是方嘉。

那天方嘉说自己遭遇妖怪挖心他就有所怀疑，真有妖怪来这么久也该察觉了，但他们除了发现那座鬼城以外毫无所获。

江渡想起陈老三跟他说的：“妖怪？没见过。”陈老三十分笃定，“这座山上哪来的妖怪，百年前我就在这待着了，妖怪没见过倒是见过一群山匪，但是都被鬼主吃了，他们死了之后寨子就空了你倒是可以去那边住下来安心养伤，平常没人去的。”

真正的方嘉早就死在了山匪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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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愿说道：“安都城中人人都惧怕荒山，哪怕是白日都不敢随意进山，怎么城主之子在外许久还这般胆大敢去呢？”

“尤其是他明知道有山匪盘踞还偏要往那处去。”

鬼主没有带上他的獠牙面具，露出了真容，“你说的很对，但是也不对。”

鬼主有些得意，“我让你去看守蛇妖你却偏偏跑进林子里看到了那些山匪的魂魄，还猜到了我不是方嘉，你很聪明，但是方嘉可不是我杀的。”

他眼睛微微眯起，“几年前我受伤在山中修炼，碰见那傻小子，他以为我是被山匪伤了，非要守着我，然后……”

“他就跟你爹你一样，一样天真。”他眼神蓦地凶恶，死死盯着宋愿，“也像现在的你，死到临头还帮那只蛇妖出去！”

似乎每次一提起那个人鬼主的情绪都会格外激动。

“没关系……一切都结束了，我再也不会想到他……”鬼主打开笼子把宋愿从里面拖拽出来，嘴里嚷嚷着炼丹。

城主府是无名城最高的位置，宋愿看下去终于明白了，整个城就是一鼎丹炉，城里所有的妖鬼都是他炼丹的材料。

鬼主在方嘉死后吞噬了他的魂魄得到了他的记忆，他根据方嘉的记忆建造了这座城，所以无名城才会和安都城一模一样。

只是她还有件事不明白，“从我们一开始进入这里你就盯上我们了，但是为什么……”

鬼主：“为什么偏偏盯上你们？”他笑了，“我说过，你是宋祈的女儿。”

“你死了又怎样，我要有关于宋祈在这世上的痕迹彻底消失！”

简直是疯魔。

宋愿：“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什么宋祈。”

鬼主：“不可能，当初我亲手杀的你，纵使你变成了鬼我也认得你。”

他手指点上宋愿眉心，宋愿只觉得时光倒退，身边一切事物飞快的发生了变化。

男人将近四十的年纪面容却如二十出头的男子，他的手搭上宋愿的脑袋，“爹要出去一趟，你要好好在家。”

宋愿已经过了十八岁眼睛里还是满满的稚气，宋祈微不可查的叹气，女儿什么都好就是心智不全，十几岁了还跟八九岁的孩童一样。

“真是怪我……”

他转身离去时安静坐在一边的宋愿走了出去。

赵庆早就等候多时，“宋姑娘，这边。”

他拿出宋祈随身携带的玉佩在她面前摇晃，“你爹爹叫我带你去找他。”

赵庆当然没有把宋愿带去找宋祈而是把她带到了鬼主面前。

鬼主一眼就看出了宋愿与常人的差异，他讥笑道：“宋祈精通鬼神之道，怎么不知道自己女儿活不长呢？”

彼时的宋愿依旧是懵懂的看着他们。

赵庆攥紧手，“宋姑娘，你以后要怪就怪你爹，上天把福气全给了他，不肯让别人分一点。”

原来这就是她的死因吗？

但是她依旧没有想起来以前的事，赵庆似乎很讨厌宋祈，连着她也恨之入骨，但鬼主很奇怪，说恨不像恨，更像是埋怨。

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宋愿不得而知，也没有机会知道。

底下的无名城犹如人间炼狱，阵阵的哀嚎彰显着他们的痛苦。

生前被恶人剖丹取心，死后还要成为他的养料供他修炼。

宋愿的后颈被鬼主掐住，耳边是他满含嘲讽的声音，“你可怜他们？我就知道，你和你爹一样，都一样的虚伪。”

他像突然发疯的野兽，眼底猩红面容狰狞，拖拽着宋愿一路走到最高处，锁链束缚住她的手脚。

宋愿挣扎起来，“你要干什么！”

这简直是疯子，炼化数千的恶鬼妖魔居然不是为了供自己修炼，反而要将他们的怨气输送进她的体内。

“你以为我会让你灰飞烟灭吗，死去实在是太容易了，我要你变得和我一样，等他们全部炼化，我就同他们一起。”

“我要去你的心里看，你和宋祈到底像不像。”

他说这话时表情若痴若狂，腰间悬挂的玉佩缺了一角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他料错了。

以妖鬼作养分并不会让宋愿变成和他一样令人恐惧的妖魔。

宋愿的身子逐渐趋于半透明，她的魂魄根本接纳不了那些怨气。

一缕的金色的光破开黑色的天幕照射进来，宋愿费劲的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视线早已模糊不清。

耳边尽是鬼物和妖魔的哀嚎，都在声嘶力竭的诉说他们不甘。

宋愿已经没有力气了，第一次这是第一次她感觉到真的要离开了。

阖眼之前一团金色占据了她全部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