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靖桓宇之间的事,并未传得人尽皆知,说起来,两人这半年来的见面,几乎都在京中的承安寺。
半年前她在驿站遭遇山匪,回到家中后将此事说给闻仲年和钱晚宁听,钱晚宁当即觉得后怕,翌日硬是拉着她去承安寺为她祈福。
在那里她又见到了靖桓宇,他当时是微服出行,两人并未说话,只隔着拥挤的人群遥遥对望一眼。
回去过了几日,闻雪英鬼使神差般地,自己又去了一趟承安寺,再次见到了靖桓宇。
这回两人说了几句话,靖桓宇关心她那夜有没有吓到。
此后,几乎每隔几日,闻雪英就会心血来潮赶往承安寺,次次都会遇见靖桓宇,她以为两人颇为有缘,一来二去的渐渐相熟,救命之恩渐渐变成倾慕爱恋。
这些过往,就连闻仲年和钱晚宁也不知道,也是前段日子自己突然要闻仲年进宫求赐婚时,闻雪英才将她与靖桓宇之间的事和盘托出。
那日赏梅宴,赵又岚说她与靖桓宇相识,她当时并未多想,可今日再听她说这话,仿佛她知道自己与靖桓宇之间的关系。
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赵又岚也重生了。
闻雪英不知道赵又岚重生的时间点,想再试她一句,赵又岚却又坦然地与她告别,径自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闻雪英暗暗琢磨着赵又岚的话,她似乎很关心孙家近日所遭遇的刺杀,还提及了孙家老宅失火一事,她为什么会关心这个?
赵又岚,想做什么?
她前世最终是当上了皇后的,靖桓宇生母早逝,赵又岚成为皇后后,是名副其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当之无愧的赢家,想来她若是拥有前世的记忆,这一回赵又岚的选择定然还是靖桓宇。
那便意味着,她和赵又岚,这一世依旧是敌对关系。
闻雪英心事重重地回到家,刚一进门,琥珀就迎上来道:“小姐,老爷在书房等你,让你回来后就去找他。”
闻仲年找她,一定是有要事,闻雪英来不及换衣裳,匆匆前往闻仲年的书房。
书房内,闻仲年眉头紧锁,一脸沉重。
闻雪英进了书房,下意识走到炭盆边上,“爹,您找女儿有事?”
闻仲年:“把门关上。”
闻雪英心头不由一紧,“爹,出什么事了。”
闻仲年目光盯着炭盆里的灰烬,语气沉重道:“咱们派去亳州的人,今日传回了消息,消息提到,刺杀孙国舅一行的刺客,十有八九是受二皇子指使。”
“什么?”因为太过震惊,闻雪英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她微微张着唇,怀疑地看着闻仲年。
闻仲年继续道:“咱们的人一直隐在暗处,那日刺客突然出现,但他发现刺客根本没有下死手,只是杀了几个孙国舅身边的奴仆护卫,很快二皇子的人就来了,不待二皇子的人出手,刺客就丟甲弃刃,逃之夭夭了。”
“当时二皇子却未下令追击刺客,咱们的人发觉不对,便悄悄跟在了那伙刺客身后。”
“结果你猜怎么着?”
闻雪英找了地方坐下,心脏突突地跳。
闻仲年继续道:“刺客一路逃到了亳州城外的一处破庙里,有人在那里等着他们。”
闻雪英小声道:“是靖桓宇?”
“差不离了,是二皇子身边的护卫常立。”
常立先是给了那伙刺客满满一袋子银子,等刺客们心满意足地捧着银块走出破庙时,常立突然拔剑,将他们全杀了。
典型的杀人灭口,毁灭证据。
闻雪英听完久久不能回神,她想不明白,靖桓宇为什么要刺杀孙国舅?
根据闻仲年的说法,靖桓宇安排刺客,好像也不是真想要了孙国舅的命,似乎只是想让人知道有刺客要刺杀孙国舅。
她思维再一跳脱,莫非那日宫里的刺客,也是受靖桓宇指使?鞠衣曾说过,宫里的刺客根本不懂武功,贵妃会受伤也是个意外。
闻雪英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心中暗暗沉思,孙家老宅失火一案,会不会也是靖桓宇所为?
“不太可能。”闻仲年听了她的猜测,默了片刻反驳道:“一个人要做一件事,得讲究一个目的动机,二皇子杀孙家的人干什么?”
孙家虽贵为国丈国舅之家,地位表面看起来尊贵无比,可孙家是商贾出身,做官的本事有没有闻仲年不清楚,但陛下应当是认为他们没有做官的本事,因为陛下并未给孙家的人什么实差。
他们手上根本没有任何权力,顶的都是虚衔,这是满朝皆知的事情,二皇子不可能看不出。
杀掉孙家的人,对他没有任何帮助,反而要冒着有朝一日被陛下发现而获罪的风险,可谓是得不偿失。
闻雪英不得不承认闻仲年说的有道理,孙家的人,说白了对靖桓宇登基构不成任何威胁。
可如此一来,靖桓宇如此行事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闻仲年捋了捋胡须,顿了片刻道:“这件事要是被陛下知道了,陛下一定会对二皇子大加申饬的。”
闻雪英摇了摇头,道:“先静观其变吧,看看靖桓宇到底想做什么。”
如今他们无凭无据的,不好贸然向陛下提及此事。
这个话题揭过,闻雪英又道:“对了爹,您在朝中行走,与诚国公赵越打过交道吗?”
“诚国公是个武将,又是新臣,爹与他平日里也就只有点头之交罢了。”
闻雪英道:“诚国公是坚定不移的二皇子党吧。”
闻仲年道:“那是自然,跟随陛下共创天下的那批文臣武将,多多少少与仁献皇后有些渊源。”
这其中的渊源,闻雪英也略有耳闻。
据传仁献皇后常鹰在归入洪庆帝麾下之前,曾是闽州当地赫赫有名的水匪头子,洪庆帝为了收服她,遂派出熟悉水战的赵越。
赵越与仁献皇后几次三番交战,始终不能将其打败,赵越并不气馁,反而越挫越勇,但,他终究还是敌不过长年在水上生存的。
就这么打了一年多,有一日派手下水匪送来一封信,信上提了两个条件,第一,有人能打得过她;第二,洪庆帝答应她一件事,只要完成了这两个条件,她便会带领手下水匪心甘情愿地归顺。
她所说的打斗,指的是与她单打独斗,至于要洪庆帝答应她的事,信上没说,但在信上说了,这事不会对洪庆帝以及他的将士们造成任何损失。
洪庆帝靖渊看了这封信,当下就同意,但却遭到了部下一众将领的阻拦。
他们说是个女子,他们不屑对她出手。
再者,谁知道她会不会让他们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靖渊难得对着一众部下翻了白眼,道,淡淡道:“为了剿灭这个女子所带领的水匪,咱们可是损失了好几千人了。”
如今有不伤一兵一卒而收服这支水匪的机会,靖渊自然要抓住。
他冷笑一声,对部下一众将领道:“我劝你们不要小瞧她,她以女子之身,号令一万水匪,还跟擅长水战的赵将军打的有来有回,依我看,她绝非等闲之辈。”
而且虽为水匪,但细究下来,她和她的人从未侵扰欺凌过沿海的百姓,靖渊想她所说的条件应当不会让他为难。
底下赵越被她打了一年,从最初的气急败坏到如今的气定神闲,闻言点了点头,不紧不慢道:“不是我灭自己威风,这娘们是真厉害。”
于是几日后,带着十几个护卫来到了洪庆帝大营。
彼时除了赵越以外的其他人,才第一次见到本人。
瞧着与寻常女子差不多的身高,身量有些瘦弱,肤色因为常年在海上暴晒而略显黝黑,但她眉眼凌厉,目光如电,往比武台上一站,就让人无端地感到一股不好惹的气息。
先从营中最低阶的武官开始,他们一个接一个地上台与比试,结果不出靖渊所料,他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被丢下比武台。
到最后他手下那些不屑对出手的将领也上了台,结果还是一样的。
眼看着自己一众部下被打的灰头土脸,靖渊当时的脸色可谓是五彩缤纷。
他如坐针毡,从未觉得如此丢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手下将领无一人能敌,想要打败,只能他自己上场。
可靖渊也没有十分的把握能赢了她,但在部下神色颓然暗含期待的眼神中,他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那一场比试,靖渊打得很是吃力。
两人过了几百招之后,靖渊胜了。
场下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欢呼声,靖渊满头大汗,回头瞪了他们一眼。
瞎叫唤什么,嫌不够丢脸吗?
他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估计是体力即将耗尽,自己才险险胜出。
这时道:“靖渊,我听说你很久了,你果然厉害。”
“……”
靖渊心想她一定是在讽刺他。
但没关系,他个人的颜面远及不上士兵的命,遂抱拳,心悦诚服地道:“周女侠武艺过人,在下十分佩服。”
无论过程如何,终究是有人在这比武台上赢了,靖渊清咳一声开口:“在下不才,险胜了周女侠,不知周女侠答应我的事……”
负手于背后,扬一扬脸,傲然道:“我想来说话算数,只要你再答应我一个条件,就此臣服。”
靖渊道:“不知周女侠所说的条件是?”
道:“你要娶我为妻!”
靖渊:“……”
第22章 第 2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