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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血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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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无天日的深渊,到处流淌着杀意。

泠卿雪已强撑六日,灵力几乎耗尽,她想跃上去,然而一起身,就被股强大的力道压住。

上方黑气似刀,轻而易举在她衣袖上留下血痕。

体内热量逐渐流失,眼皮越发沉重,荒渊深处的呜咽,是为将死者鸣奏的丧曲。

她不能死在这里。

求生的欲望如此强烈,泠卿雪蓄起全部灵力,将那片黑雾撕碎,趁这短暂的宁静,必须找到出口。

黑暗里辨不清方向,不知走了多久,周围传来声低沉的叹息。

泠卿雪猛然惊起,后背冒出冷汗。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经不起折腾,而能在荒渊里活下去的,又不可能是善类。

叹息声由远及近,在咫尺间嘎然而止,与此同时,面前有生息流动。只是这点生息太脆弱,遮不住铺天盖地的死气。

在那团气息里,声音再次响起:“二百年前,我被推进荒渊,如今只剩这缕残魂,你能带我出去吗?”

泠卿雪爱莫能助:“抱歉,我自身难保。”

况且,二百年前无人批命,此人通篇鬼话,不可信。

那声音变得微弱:“我吸纳了许多黑气,只要你将我纳入体内,可助你走出荒渊。”

这是白捡灵力!泠卿雪有些心动,犹豫道:“天上掉馅饼,哪有这种好事。”

残魂道:“我助你出去,你需为我了却心愿。”

泠卿雪二话不说,当下掐出滴血,甩进那团气息里,云雾中的残魂显现出人形。

她道:“这是血契,咱们一言为定,出去后万事以我为先,你若动什么于我不利的心思,定会魂飞魄散。至于心愿,不要着急,我的事做完后,自然会帮你了却。”

残魂被气到,虚幻的手臂抬起,指尖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

泠卿雪好声安慰:“别生气,生气死得快,虽然我不是好人,但本性也不坏。”

不等对方给出回应,她就将残魂吸入腕间,有外力加持,身体变得轻盈,冲破阻碍向上,终于看到天边的微光。

长剑渡上晨光,蒙上潮湿的水雾,残魂只剩半截身形露在外面,他想挣脱束缚,却被光圈套牢。

费尽力气还是徒劳,他憋出句话:“铁锈味,难闻。”

这剑是精铁铸造,对剑修来说,再普通不过,精铁沾染露水,那味道的确不太好闻。

就算是这样不值钱的东西,泠卿雪也视作珍宝,毕竟是仙师送的。

孤魂野鬼还这般挑剔,倒让她好奇,此人是什么来历。

话问出口后,残魂反而沉默,一溜烟钻入剑内,灵光充盈,剑身上的锈迹一点一点被磨掉。

看来是个苦命人,背负太多秘密。

泠卿雪兀自叹惋,将剑悬在身前,以自身灵力注入剑身,并忍痛割裂一丝灵元附着剑上,好让残魂栖身。

腕间落下一滴血,那抹殷红不偏不倚,正好顺剑凿滑落,凝于剑尖。

此地灵气从八方汇聚,穿过狭窄洞口,缀出五色彩光,将一人一剑裹住。

经生魂和血淬炼过的剑,通体呈银色,剑身紫光闪烁,剑锋上裂开寒芒,轻轻一挥,竟将洞口劈碎。

好剑!

握剑与身侧,泠卿雪爱不释手,掸掉剑上石屑,问道:“你有名字吗?”

过了很长时间,被问的魂才回答:“没有,你给我取一个。”

公子哥没名字,谁信呢。

泠卿雪没说出来,杵着下巴沉思了会儿,想出个颇有深意的名字:“你既要了却尘事,我就叫你却尘如何?”

银剑前后摇晃两下,轻轻撞向她的脸颊。

面上带点凉意,剑已变成戒指,圈回那根中指上。泠卿雪摸着脸颊愣住,刚才那举动,是却尘亲了她?

这男人可真是厚颜无耻。

不过比起世俗礼法,她更在意这男人的年龄,二百多岁,完全是可以当祖宗的年纪。

而下一刻,却尘便告诉她:“别嫌,我三百岁了。”

这就说明一个问题,他被抛下荒渊时百岁,泠卿雪觉得这人死得不亏,若不是有钱修真,一般人活不到这岁数。

行至岭下,日升月落已过三回。

前面是个镇子,叫兰楫镇,过了兰楫镇,就入东荒地界。

天空中大雨瓢泼,黄豆大的水珠无序砸落,行人脚步仓惶,手遮在头顶,朝屋檐下奔跑。

街口处有家外观华丽的客栈,店家刚挂上帘子,泠卿雪就带着一身风雨走了进去。

破费一两银子,住进上房。屋里有红木雕花桌椅,正对面是横床榻,大得足够横着躺,床上放绣花神锦衾,床边还有扇屏风,上面画锦绣江山图。

依照她的要求,老板娘搬来浴桶,往桶里加满热水,又找来身新衣裳。

泡在热水里,热气氤氲在眼前,满身寒意都被驱散了。

手扶在桶壁上,指头被戒指搁得疼。泠卿雪一激灵,扯过脏衣物包住右手,隔着衣物取下戒指,包成一团,扔到墙角里。

却尘对这种态度很不满,闷声道:“粗鲁。”

他不爱说话,一路上不吭声,偶尔挤出几个字,也是为了回答问题,眼下这语气,泠卿雪觉得很可爱。

变成件物品,只有任人拿捏的份,她有心逗弄,揶揄道:“明明能动,非要赖在我手上,无赖。”

却尘哼了声,不再说话。

雨后空气中满是青草味,泠卿雪坐在窗户边,转动一根手指,戒指在指尖高速旋转。

楼下走来一队人马,为首的公子与老者低声交谈,隐约能听到“须臾山”之类的字眼。

泠卿雪听得出神,指尖的却尘冷不丁“呕”了声。

她停下手指,听他道:“你这人怎么这样,骂你一句,要这般折磨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

戒指歪斜地倒在窗柩上,克制地发出干呕声。

楼下那些人没停,泠卿雪喃喃自语:“仙师说过常人不敢入须臾山,那些究竟是什么人?”

却尘头晕目眩,气若游丝:“有那闲工夫,不如多关心下我,欺负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魂,你到底是不是人。”

泠卿雪指着鼻子:“我不是人。”

见却尘无语,她解释道:“我真的不是人族。”

却尘诧异道:“幻族不会被幻宗为难,你不是人族,难道是偃族,可偃族不是该做术修吗?”

大地分四洲四族,幻族居于东方栖霞洲,族人不入宗门,崇尚自我修行;人族居于南方坤舆洲,入幻宗修行,以道修和剑修为主,偃族居于北方雾隐洲,其人善于操控傀儡术,故而多从术修。

西方渺洛州,是灵族居所,这一族人天生灵脉,灵力远超其余三族。他们人数最少,既不入幻宗修行,也不参与世俗纷争。

泠卿雪一笑:“我是灵族。”

这是只有长虞才知道的秘密。当年入门,为避免引起麻烦,长虞封了她的灵脉,批命前夕,才将封印解除。

却尘恍然大悟:“我说你元婴毁灭却无碍,原来如此,灵族生来有灵脉,无需后天修炼,可你......”

灵族是天之骄子,以神之族自居,竟会沦落到此。他一时茫然,不知如何开口,怕触动姑娘家伤心事。

泠卿雪猜出他所想,主动提起那事:“我出生时,灵尊说我不祥,要将我处死,旻巫祭司怜悯,把我藏起来,后来走漏了消息,为保我性命,他把我送出渺洛州。”

这对她来说,算不得伤心事,人各有命罢了。

却尘道:“我并非天定凶命,如今你我同行,天道未必会为难,你何必涉险去取两仪相生符,以我们现在的实力,也能了我心愿。”

泠卿雪摇头:“说我不祥,说我凶命,可我都活了下来,我这一生,没什么理想抱负,只图快意恩仇,你我同行一时,不会同行一世,天道不容,我必要与天争,与命斗。”

谈话间,她的视线一直追随那队人马,他们穿过长街,右转进了家酒肆。

外头暮色朦胧,兰楫镇沉浸在歌舞喧嚣中。

这地方是个集散地,身份在这里不管用,有钱才是主子,乞丐和商贾擦肩而过,亡命徒和弱书生同桌而食。

今夜无月,泠卿雪披上斗篷,隐于夜色中。

看不见光的角落里,魑魅魍魉蠢蠢欲动。

几个浪人从四面涌来,围在东来酒肆前,朝门前啐了几口,大马金刀地做门槛上。伙计绷着张苦瓜脸,打躬作揖劝人离开。

兰楫镇不歧视浪人,只是这作态很影响生意。

络腮胡从胳膊下搓出团泥,结巴道:“我们受......受人之托,来这里堵......堵人,你要是能给......给十两金子,我们就走。”

狮子大开口。

流汗听完的伙计更苦了,他就赚几贯钱,两辈子也凑不够十两金子,老板这个没良心的,自个儿不出来赶人,就会欺负做活的。

墨迹了半个时辰,那公子从酒肆里走出,络腮胡打量了一番,双拳捏得咯吱响,横身挡在人前。

他说话实在费劲,身旁小弟代为发问:“你就是师忆安?”

此人傲慢无礼,那公子温文尔雅,拱手称是,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贵气。

泠卿雪在拐角处窥探,闻言皱起眉头,倒是却尘给她传音:“这人是偃族。”

师姓是偃族君姓,其余三族不用此姓,这公子身份不言而喻,此等人物前往须臾山,必然大有文章。

这才是令她皱眉的原因。

那边浪人不放行,师忆安的随从见状,放出纸人反击。

在灵力操控下,扁平的纸人站了起来,挥拳打向络腮胡,别看那胳膊是纸做的,打在脸上力道不小。络腮胡情敌,挨了一掌,半边脸颊红肿起来。

浪人们恼羞成怒,打开水袋喷洒。

纸人沾上黄绿色不明物,拦腰软下去,瘫在地上化作一滩水。这时,一阵笑声伴随掌声响起。

两人提灯照路,借着火光,泠卿雪看清来人。

那张脸说不上好看,甚至有些丑,两道浓眉,大肉鼻子占满小半张脸,如果没亮光,基本看不到眼睛。

指上戒指突然一紧,她传音:“你认识?”

却尘似乎带有恨意:“是祝其家的人,人族五大世家之一。”

这下可有得热闹看了,两族贵胄齐聚此地,从目前形势来看,人族似乎要阻拦偃族。

师忆安依旧维持着礼节,不卑不亢道:“阁下找我何事?”

肉鼻子笑道:“我劝你滚回去,如若不听,便是我刀下鬼。”

啧,如此狂妄。

泠卿雪看不惯恃强凌弱,捻出光刃要飞过去,指上戒指率先飞出,化成剑冲向肉鼻子,割断一缕头发。

电光石火间,剑又回到她手中。

肉鼻子慌忙退后,小眼睛瞪得鼓圆,盯住剑光闪烁的地方,叫嚣道:“哪个不长眼的,敢偷袭老子。”

泠卿雪想了想,却尘认识的人,的确很老。

行踪暴露,再躲没意思,她提剑走过去,漫不经心道:“以为是畜牲叫,没忍住教训了下。”

肉鼻子骂了声娘,看到张过目难忘的脸,那双眼最妙,眼角藏着情,眸子里透出疏离,不禁搓着双手,眯起眼嘿嘿笑。

那种眼神,像极色中饿鬼。遥想当初奔逃时,自己曾被诱骗入深宅,险些成为玩物。

泠卿雪心中作呕,握紧手中剑。

师忆安对上□□的目光,不动声色挡在前面,道:“此事与这位姑娘无关。”

肉鼻子不听这话,咧嘴露出大黄牙:“小美人,做我的第三十九房小妾,保你一世荣华。

这人怎么没累死,果然有出身,命可以吊着。

泠卿雪也眯起眼:“听起来不错,不过——”

话锋一转,只见寒光凛冽,她吹开剑锋上的血珠:“我这剑关了二百年,今日取你头颅,以血祭剑。”

一块血肉掉下,肉鼻子捂着脸颊,滚到地上嚎叫,血不停从指缝中涌出。

叫声引来无数黑影,他们自屋檐、暗巷涌来,手持各色兵器,将东来酒肆围住。

感受到却尘杀气如泉涌,泠卿雪脸上露出嗜血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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