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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六 万花长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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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钊回了将军府,怒气勃发地直冲到演武场。虽说严玉畴早已说过会有这种东西出现,他却没想到林党会做到如此下作。他们二人硬着头皮写些艳情话本子,已觉得是跌破廉耻,未曾想对方更是无耻下流,搞出些□□至极的书册,还公然售卖给百姓。

想到那书中所用的淫邪词句,直将严玉畴写成了一个毫无廉耻,用尽下流手段谄媚上峰的形象,再代入自家外甥和同僚的脸……李钊顿时火冒三丈,方才扔下书册没有直接拔剑劈桌,也真是难为他还记得那是在街坊的面摊上。

此刻他独自在将军府内的演武场,便也不需掩盖自己的情绪了,解了剑,发狠地将自己上衣扯开了去,就这么夹在腰间,赤裸着健美的上半身,怒气冲冲地自墙边抄起一杆银枪,耍了两下,一个漂亮的旋身,便以万钧之力狠狠击在地上,当场便将一块磨的发亮的青石砖轰隆一声击成两半。

他越是愤怒,那银枪耍得越是刚劲又灵巧,“呼呼”的枪风中,横扫直劈信手拈来,仿佛千军万马都不可敌。

一套枪法直耍了三趟,出了满头满脸一膀子的热汗,李钊这才一个收势将手中银枪往地下一顿。他恶狠狠地想道:贤人受此污蔑,储君被逼蒙羞,江山何其不幸,早晚有一天用这枪头将这班奸人串做一串!

气也撒了,汗也出了,李钊这才觉得心绪平复了少许,将长枪往墙边胡乱一掷,寻了帕子擦着汗,他这才慢慢地解了衣带将当值袍服脱下来。从衣裳暗袋中取了随身物品,李钊摸出了严玉畴写的字条,展开细看,上面写着:潜龙在渊,见龙在田,飞龙在天,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李钊这便忍不住又笑了出来,这文人之间传字条,也不晓得是打的什么哑谜,还得问问严玉畴是什么意思。他心想着,这眼看就要入夜,也该换换衣裳去一趟右相府了,严玉畴下午叫那破书的事情一闹,也并未正经吃什么东西,可别去了长乐楼叫俞晚舟那个浪荡子和一众风尘儿给灌得醉了,若是动作快些,说不定还赶得上去捡个醉汉。

思及此处,李钊叹了口气,扳倒奸党,确实也不能急在一时,气也无用,还不如收敛心神,少些给严玉畴添乱。

李钊想得明白了,这便安了心神,收好字条,收拾仪容准备去右相府。

另一边严玉畴回得宅院中,也是一样的生了一阵闷气。自己闭在书房里,盯着那破书瞪了半晌,直似要用目光将它烧出一个洞来。本来尚未有多么恼恨,毕竟这种东西的出现也是他已做好心理准备的事情,可方才被李钊那么一闹,心里便格外地羞愤。说是不会在意,可真到把这龌龊东西塞到他鼻子底下来,还是格外地难堪,若是再被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僚看到了,真不晓得要如何抬头做人。且仔细想想,这东西已是被太子读过的了,难得殿下礼贤下士,愿奉自己为老师,这下要如何脸不红心不跳地做人家的老师?

思及此处,严玉畴直想将这册破书扯烂。他细长白皙的手指忍不住就揉上了封皮,可转念又一想,这又不是真的,更不是他严某人做的事,他凭什么要为此难堪,真是千古奇冤。严玉畴喝了一口手边已冷掉的茶水,冷静了下来。

君子报仇,何用十年,他眯着眼思索了片刻,心下有了主意,便忍着羞愤,将那册《披霞晚耕》翻开,开始细细研读。一边读着一边恨恨地想着:不就是比谁更不要脸吗?总之署名不具,天下除了李远之也没人知道哪册是我写的。那户部侍郎是左相的人,还算年轻,长的也颇为周正,这类话本子想必街坊们也是爱看的,希望左相大人还满意我给他配的这段姻缘……

入夜,严玉畴来到了妓坊巷口。此处街口宽阔,鳞次栉比的高楼气派非凡,钩心斗角的屋檐下,斜斜挂着一钩残月,竟是被灿烂的灯火衬的都有些黯淡。他信步走入坊中,无视路旁招徕生意的婆子和小厮,径直向坊中最大的听曲楼——长乐楼走去。

走上二楼雅座,将要走到“兰”字号雅座时,便听见一个女子娇柔的声音:“俞公子,您是今科探花,笔下写锦绣文章的,奴可怎敢要您的词呢?”

“嗳,这说的什么话,我还怕我的平庸词曲配不上如此美的人儿呢,应说是兰姐儿的容光方能为它增色不少。”

女子娇声笑道:“俞公子真会哄人欢心,今晚您可一定要留下来啊!”

“兰姐儿现下说的好听,一会子见了我们‘三元琼玉’,只怕一颗芳心就不在我身上了,这岂不是让我伤心欲绝吗?不如趁着琼田没来,先许我一亲芳泽,免得我抱憾终身啊!”

“哎……”严玉畴隔着纱帘,隐约看着里间两个人影重叠了片刻,那女子又娇声道:“讨厌,俞公子好坏哦,您愿意要人家,人家怎么还会看别人呢……不跟您说了,奴先下去给您布菜。”说罢那女子便起身出来了,见外间站着人,知是另一位客人到了,便红着脸福了福身,眉目还含着春,显然还沉浸在俞晚舟的甜言蜜语中,连个正眼都没顾上给严玉畴。

严玉畴大为震撼,一边掀帘子走进去,一边心想:这写小曲儿和话本子的差事,是不是应该透给俞晚舟让他来做啊?

李钊摸黑翻墙进了右相府邸,黯淡残月将后堂的一丛茂密竹林照的影影绰绰,他隐在这里面,与婆娑竹影融为一体,静静地盯着一扇半开的窗。他计算的时间刚好合适,藏匿了没有多久,便听得右相贾谦益苍老的声音:“歇着去吧。”

小厮应了声好,便替右相大人掩了门,自行退下了。眼看着贾老要到案牍之后坐下,李钊悄无声息地弹出一颗石子,“嗒”地一声落在窗棂上。

右相瞬间警觉,迟疑地走向窗边,李钊便又是轻轻“嗒”一声,便听得贾老压低声音问道:“何方高人?”

李钊鬼影一般从竹林中冒出来站到窗下,被房中烛火照得隐约,饶是有了心理准备,仍是把老大人吓了一跳,幸而他直接轻声开口道:“右相安好,李钊在此。”

贾老定了定神,才轻声回道:“李大人有何贵干。”

李钊不再言语,直接将严玉畴的字条递进了窗子,贾老默契地不再发问,回身在烛火下读了条子,旋即便举在烛火上燃掉了。

李钊也不多做废话,只沉默地站在窗下候着,与夜色融为一体,乍一看都发现不了窗下还站了个人。

右相并无迟疑,燃掉字条后,提笔也写了一条,回身递出了窗外。

李钊郑重地冲他一点头,与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便消失了。

贾老波澜不惊地踱回案牍后,静默地坐了再没有动作,隔了好半晌,方才执起笔来,于纸上书了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峰回路转。

李钊转出了三条街外,方才从暗处现了身形,来到灯火通明的大路上,接着便径直往妓坊行去。按说此时差事已经办完,没什么急于一时的事情了,可他越发脚步匆匆,火急火燎地走着。不多时便到了妓坊街口,残月已落,唯剩了这烟花之地的辉煌灯火刺人眼睛。李钊一时之间脚步有些踌躇,想着白日与严玉畴不欢而散,贸然去寻他怕是不会得什么好脸,可又担忧他被俞泊给灌醉了。

迟疑间,他喃喃自语道:“老大不小个人了,醉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我管他作甚……”可恍惚间仿佛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六岁小团子,追在自己屁股后头,拉着自己衣摆哭着说“钊儿哥哥等等小田”。

李钊摇了摇头,将回忆画面甩出脑袋,叹道:“怎么就不像小时候那么可爱呢?就是都一样让人不放心。”叹罢也便不再踌躇了,迈步向长乐楼走去。

李钊方走上长乐楼二层,也不知道严玉畴和俞泊约在哪间雅座,又怕有其他官员在此玩乐,不敢高声询问,只得挨间门口走过,隔着纱帘隐约看一眼,得亏他武艺高强耳聪目明,足以分辨其中有没有自己要找的人。正走到“兰”字号门口,忽听一阵女子娇笑嗔骂传来,紧接着便是严玉畴兴奋的声音:“晚舟,还是你文辞绝丽,我可想不出这许多花头,甘拜下风,甘拜下风啊!”

然后是俞泊轻佻地一笑:“这是自然,写圣贤文章咱们‘三元琼玉’天下第一流,你却怎个会填淫词艳曲?我瞧着琼田不如多来几回涨涨见识,我们兰姐儿必定乐意。”

接着又是先前那女子的声音,娇嗔道:“俞公子写这不正经的诗,瞧把严三元都看得脸红了。”

李钊听到此处,赶忙撩开帘子,出声道:“写的什么我瞧瞧。”便走进去了。

此间雅座待客的兰姐儿惊了一下,旋即露出笑容,娇声道:“什么风把李大人也吹来了?”接着眼波流转勾了俞泊一下,“俞公子真是交游广阔。”

那俞泊也是一表人才的一副好相貌,闻言笑道:“哪里哪里,在下可请不来这江湖第一人,李大人只怕不是冲我的面子来的。”说着,他伸手一让,也不起身,不咸不淡地道:“既来了不妨一起喝两杯。”

按说俞泊现下还未被安排什么职位,虽是今科探花,可见了世代勋贵又已是官身的李钊,怎么也要客气些的。只是先前严玉畴初次与俞泊隐秘约谈时,李钊去请人,为避人耳目,是飞檐走壁地去找了他,甫一出现便吓了人一大跳。那日又正是瞧见了严玉畴在写自己与俞泊的话本子,因着两人同科进士的缘故,写的毕竟是比其他要文辞优美,更用心些。而李钊却是被严玉畴逼着抓耳挠腮写自己的,磨蹭了一整日写的也是一塌糊涂,正在憋屈中,见了俞泊态度便不算太好。俞泊看在严玉畴面上同意赴约,李钊二话不说,一样为避人耳目,将他抓起来便夹在腋下,风一般踏屋扫树地给挟到了严玉畴那里,可把今科探花吓得魂不附体,又摇了个七荤八素。

俞泊与他二人近日往来几回,现已知道这李钊是长了一副孔雀面孔,熊罴心肠,虽不至于记恨他,却也太亲近不起来。李钊那脸皮却厚,施施然入了座,还不忘惊奇问坐在俞泊身边的姐儿道:“你认识我?”

兰姐儿笑道:“李大人啊,整个长乐楼哪个姐儿不认得您,您虽来得不多,可哪一次来奴们也是挤在栏旁要看您的,您今儿来得晚,姐儿们都进屋了,不然又得挤坏我们长乐楼的楼梯口。”

李钊尴尬,还未待答话,却被拍了肩膀,旁边坐的严玉畴趴近自己笑道:“你瞧瞧,万花丛浪子,竟然还片叶不沾身呐!”李钊转头看他,却见他眼波流转,面色酡红,笑的有些傻,已是醉意盎然了。

李钊哭笑不得,扫一眼案上菜肴,瞧着他们开席也没太久,这便喝的醉了,果然还是不让人省心,转念他又心下庆幸:瞧这样子,醉了倒是把白日的事给忘了,好歹对我有个笑模样。

李钊有些好奇地看着严玉畴的醉态,这人倒是也不出什么丑态,只是两眼亮晶晶的,看见什么都笑,见李钊不言语,便拿起手中字纸,笑道:“你说说你平日那写了些什么东西,李远之啊,你不是读过书吗?你再瞧瞧晚舟兄这诗写的,”他见李钊仍不答话,大声续道,“我给你念念啊——白丘寻红蕊,□□探芳波。击节缓沉醉,檀口髓液多……唔……”

这诗还真是通俗易懂,李钊大为震撼,一时之间慢了半拍,叫他念完了才手忙脚乱地捂住了他嘴,一边诧异地去瞧对面,只见那姐儿捂着嘴吃吃地笑,俞泊却面不改色地举杯饮酒。

俞泊见李钊面上薄红,还带着点诧异望过来,忍不住也笑了:“我可没叫他念。”

李钊一双凤眼瞪大,惊愕道:“我先前还说怕你把他带坏了,只是戏言而已,没成想你还真把他带坏了。”

俞泊“嗤”一声道:“少来,琼田这破釜沉舟的勇气和独辟蹊径的想法,我可没这个能耐带坏他,他又不是什么不知事的小孩子。”

“小孩子”一词不知怎么就戳中了李钊的心窝,他转头看向严玉畴,脸上莫名其妙地越加发红。严玉畴已挣脱了他,见状嬉笑道:“晚舟,其实最纯情的,莫过于我们远之兄啊,看个话本子读个诗都要脸红的。”

李钊咬牙切齿道:“我不是,我没有!我就是气得慌!”

严玉畴豪爽笑道:“有什么可气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有你在呢,好歹命丢不了,其余的都不算大事。”说罢再度举杯,一饮而尽。

李钊第一次听他没遮没拦地夸了自己,又是惊奇又是得意,没防备又叫他喝了一杯,反应过来后急的连忙握住他手腕,皱眉道:“别喝了,仔细明日头疼。”

严玉畴本就不胜酒力,方才这一杯一时冲动又一口干了,此刻眼神也有点发直。

李钊头疼,转头冲俞泊告罪道:“今日先散了吧,改日叫他跟你赔个不是。”

俞泊看看在李钊手下东倒西歪挣扎的严玉畴,笑道:“无妨,今日想说的也都说完了,倒是见识了琼田这可怜巴巴的酒量,改日远之兄一起,再来饮酒作乐。”

李钊听到他的口气先是一怔,旋即突然反应过来,俞泊这是已原谅了自己初见时的唐突,将自己视为友人了,于是他也笑了,道:“改日再聚,但是可别再让这家伙喝多了,我同晚舟喝两杯倒是不错,今日先把这醉鬼送回去。”

俞泊点头称是,李钊便扶着酒意已上头站都站不稳的严玉畴先离开了,这一席酒也算是喝的宾主尽欢。

俞泊又与兰姐儿调笑几句,喝了两杯,约莫时间差不多,推开了座中窗户,正看到街上,李钊扶着严玉畴摇摇晃晃地出了长乐楼,向街口慢慢走去。他低头目送了二人一会儿,又抬眼瞧了瞧妓坊中这檐牙高啄的楼宇与连绵的灿烂灯火,转头对兰姐儿笑道:“这繁华灯火可真是热闹的紧。”

兰姐儿虽有点奇怪他为何突然如此说,也依旧捧场地笑道:“是啊,也好看的紧。”

俞泊微笑又看向窗外那两个已快消失的身影,低声叹道:“但愿能再续繁华,灯火不灭。”

*《最全周朝野史揭秘》(重印三版,创下一年卖出二百万本记录,老百姓最爱看的盛世秘史!):俞泊在考中探花之前就已经才名远播,是妓坊诸多花魁的入幕之宾,全凭一手艳情诗词和上好的容貌。考中进士之后开始大量创作艳情话本,是周朝话本文学里程碑式的人物,而他本人也凭借这一点成为妓坊中更加炙手可热的人物,在民间更是享有盛誉。

第6章 六万花长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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