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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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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读者朋友们,上期专栏,我与各位分享了在纽约念艺术时的一些见闻。很开心在之后这一周收到许多读者来信,其中不乏我同期的校友与素未谋面的师兄师姐们,多谢你们关照我,信件我都有一一翻阅。

有一位读者朋友问到我是说,现在我在香港的生活同从前不同,而我在外求学时的生活有那么的丰富多彩,如果有机会,我会不会想要回到过去?

若各位觉得,我讲述自己之前的经历,是对已经过去的生活无法自拔的沉湎与回忆,那么我在这里回答各位,我并非是一个活在回忆中的人。过去的经历,只是我笔下的陈述,如同画家作画,如同诗人写诗,而本人不才,在当今文坛诗坛这样百花争艳的胜景中,无法用多么优美的诗句来勾勒所思所感,只好用专栏的方式与各位分享我的一些感悟与体会。

前面说到,我不会陷入过去的回忆,不会让烦恼或者忧虑困住自己。相信各位也听闻最近娱记编排我同Andy的绯闻,如同十八岁那年他们说我是仙家转了世,我向来对这些莫须有的事情不会作出回应。但烦恼和忧虑是无端生长的,缠缠绕绕,心情总是不会那么舒畅,身体随之也给出坏反应。

比如发烧,额头的温度升高了,感觉烦恼也都被高温融化,所以前日发烧的时候我想了想,其实发发这种烧也蛮好的。没有很不舒服,只是有点困。全身都有点热热的,但热得不过分,像在泡温泉,四肢还都有点软。如果是在自己住的房子里,打开电视和餐点,窝在沙发上,想睡就睡,醒了就看两眼电视。天堂也差不多就是这样。要是再有喜欢的人抱着。

若我托他们口福。真的成了仙,应该过的也是这样快活的日子。我当然不计较。

可是回忆毕竟是回忆,印在脑子里的,都是美好的,回忆要有人一起创造,也要有人一起分享。我不活在回忆里,但有时候会将那些更勾起我美好回忆的碎片的事物拿出来欣赏。比如一瓶红酒,比如一款香水,一袋金鱼。

我更偏爱由这些细节组成的,微妙的,回忆。

不知各位怎么想?】

怎么想?

烟雾在头顶上方围绕着,发铺窗户半开,龙卷风只觉得周身温度在下降。

今夜无风。

龙卷风又低头看,宛湾的专栏只占杂志一页,而他买来,也只看那一页。配图是她新拍的未被杂志采用的写真,锋利,迷人,宛湾穿着的,是那晚同他吃糖水的一套。那时候她从嘉缦门口走出,夜晚更衬得那临海的建筑金碧辉煌,她好像离开她的城堡。

她同他问好。

“张生,是不是等很久?”

“没有,明小姐,我也刚刚到。”

那晚有风,吹起宛湾长发,香肩露在外面,发丝抚过。龙卷风问,冷不冷。

摇摇头。

“我们去哪里吃糖水?”

“只想着吃糖水?”龙卷风看到过她的成熟,他看到过她在专栏里写,与外国人拍拖,与音乐家、画家还有演员一同参加派对。她不会想不到,她不会不知道。

龙卷风请她吃糖水,只是吃糖水。

可他钟意她这份恰到好处的天真。漂浮着,悬在两人之间,捉不住,碰得着。

“是呀,”宛湾抱起胳膊,眉头也皱起,不知道是顺着龙卷风的话接着说,还是真的在抱怨,“我被那个女魔头Anne逮住,拍了三个钟杂志,好累的。”姿势也要管,表情也要纠正,确实气不顺。

远处,忽有汽笛声传过,龙卷风其实没有太听清宛湾在说什么,只是看到她皱眉又带着抱怨的表情,觉得太可爱。

夏令时都快要结束,香港的夜晚依旧繁忙,尤其是靠近海港的游览道,嘉缦选址太好,对岸高楼林立风景与寓前维多利亚港的风光,它都要。许多人说五六十年代的黄金时代要消散了,如今这年代太疯狂。可是哪里疯狂?看看天空被繁灯照亮,正是好时光。一辆巴士叮叮当当路过身后街道,摇摇摆摆,观光层挤满游客,红色车身穿过来来往往车流。第一层并排排列的玻璃像镜子一样照出他们的身影,好像电影胶片,两人表情在模糊的光影里一帧一帧播放。路灯好亮,把月色都挡掉,宛湾再去看,见龙卷风也看她,笑着。

仍然是熟悉的古龙水味道,他今日外穿黑色皮衣,里面是纯白的,胸前荡着一条银链,长腿被旧色丹宁包裹,再配一条腰带。又一阵风吹来,宛湾下意识缩缩脖子,初秋的夜是凉,而这次,风吹走时,皮衣已落她肩上。

龙卷风帮宛湾拉好拉链,才说:“小心感冒,明小姐。”

“笑咩?我拍三个钟杂志诶!很好笑?”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抱怨,不过眉头是又拧起来了,宛湾抬头,直勾勾看过去,落进龙卷风眼底。

“不好笑。”龙卷风抬手刮宛湾脸颊,轻轻的,指节划过最细嫩的肌肤,好软,好白,似落雪。

还在笑。

宛湾猝不及防被碰了脸,怔了一瞬,也不躲闪,耳朵尖红一下就消散。

要看看谁能更明目张胆。

“笑你还是小女孩,想着吃糖水,还得工作完才吃的到。”

“我工作时也可以吃。”宛湾撇撇嘴,想起她叫的一桌茶点。

“那怎么不吃?”龙卷风饶有兴致地看她,看她头发,看她脸颊。

“嘉缦的糖水,不好吃。”

宛湾口味向来挑剔,家里做得好吃的从小吃惯了,每次下午茶,就连明彦泽都不敢和她抢的。糖水啊,甜品呀,茶点之类的,若外面做的到不到位,有时候宛湾闻到味道都能知道好不好吃。不好吃,是一口都不碰。

都没意识到两个人在这里站得太久了,也都不知道自己是多么出挑的,偏要站在路灯下,引行人侧目,躲月光被团云遮住的缺角。

“我带你去吃一家好吃的,好不好?”

“真的好吃?”

“真的,”龙卷风回答得郑重其事,引宛湾愣神,反应回来后,已经被牵起一只手。龙卷风拉着她向不远处被白线划好的停车区域走去,“小孩子,都喜欢吃。”

“谁是小孩子啊。”宛湾被牵着,跟着龙卷风向前,此时全然忘记了周围会不会有狗仔,他们两个会不会被拍到,第二天会不会上头条。

脑子里什么都没想的,只是全然体验着此时此刻,体验着风,体验着天气,体验着自己掌心的触感。

“幸好你今天穿裤装。”

龙卷风停住脚步,再转身,让出身后空位,一辆哈雷XLCR静静停在夜色里。这是这辆车型投产的第二个年头,销量平平,只有少数人嗅到了cafe车型的精妙,而谁也不知道,三十年后它将会成为各收藏家的瑰宝。

龙卷风从裤兜摸出钥匙,先轻轻松开宛湾的手,两人指尖纠缠几次才分开,他为她拿下一顶头盔,眼神询问着,得到肯定后为宛湾仔细戴好,再率先跨上摩托,点火,将自己的头盔按在头上。

几年前明谢两家人相约去北海道度假时,宛湾曾被谢子玄带着骑过一次摩托,她坐在后座,牢牢抱着谢子玄的腰,他骑得好快,谢子安最多骑出百米距离就要停下来说吓人,而谢子玄提起速度后就要在公路上狂飙。宛湾对骑摩托这件事,不能说行家,不过上车自然是是不需要人帮忙的,走上前,她双手扶住龙卷风肩膀,长腿划出利落弧度,轻巧落座。

“坐稳了?”

玫瑰的味道,许是想要抓住一点点夏末尾巴,桃子香气若隐若现,这次她贴在他身后,香水味道一点一点攀过龙卷风肩头,从外向内将他包裹。触觉和嗅觉被放大,此后他都会魂牵梦绕。那时候他才发现他喜欢回忆她的味道,与宛湾的明媚相比,他私人的感情如此细密,无形,甚至会腐烂进骨头里。

可龙卷风不愿意忘记专属于她身上的香气。

双手向前试探着,而后带着些小心翼翼,圈住龙卷风的腰,宛湾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答。下一秒,引擎轰鸣起来。龙卷风右手发力,白色t恤没包裹住的小臂,青筋好像都暴起。他带着她穿梭在楼宇,车流。空气中的水汽,黏腻都随着速度而变得不再具体,耳边只剩下风声,还有,大概是心跳,宛湾仔细听着,她不仅能听到自己的,好像还听到另一道同频的振动。

龙卷风的心跳。

他们靠得太近了,比跳舞的时候都要近,车座窄小,只剩下□□与□□之间的阻挡。而心跳,又一次一次模糊这层屏障。那夜,他们本应该留下一个吻。

好像有些乐极忘形。

加速,还在加速,摩托的速度,还有,心跳的速度。

这感觉陌生又熟悉,龙卷风掌握着方向,随着路标,随着熟悉的街道。好多年前,也曾有人陪着他穿梭在街头与巷尾,只感觉是呼吸之时,眨眼之间,已物是人非。

怎么想?

龙卷风摩挲着专栏那一页的页脚,折皱,又扶平。他似乎读懂她的隐喻,那袋金鱼,正游在电视机旁的小小鱼缸。

宛湾说她还未来过这里,这条街道,到处都是小商贩,买好多稀奇古怪的玩意。有好多架子,挂着一袋袋金鱼,在限定的水域里,游来游去。宛湾要去看,看金鱼,而龙卷风站她身边,看她侧颜。她问,你有没有养过金鱼?

自然是没有的。龙卷风哑然失笑,他家里的养的是要比金鱼难养的。

“怎么会不养小宠物?”

“大家都会养小宠物?”

“那你小时候都做什么?”

“打架。”

这次轮到她忍不住笑,于是宛湾问阿姨买了一袋,然后递给他。龙卷风收到过很多礼物,什么都有,只是还从未有人送过他一袋金鱼,他接过,又提起来看。

金鱼在透明的袋子里没头没脑地游,要一直盯着看,总会眼花缭乱。龙卷风只数了数数量,然后隔着水,隔着几道金黄色的影子,看宛湾的眼睛。如同刚才吃糖水时,他们面对面坐在一张矮桌两边,店内没有位置,老板为他们在门口搬出桌凳。糖水摆开,便再没多余的地方。宛湾各尝了几口,眼睛都发光,像小孩子吃到奶糖。只是吃糖水么?

又散步,谈天说地,说什么都没关系,这里没有狗仔,也没有娱记。

他看到她,在这个城市的黑夜,在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而她也看到他,隔着水和几只金鱼。有人说心动的机遇,只在于几秒的犹豫,犹豫过后,身体就会给出最诚实的反应。

甚至不需要说明。直到嘴唇贴在一起,这条巷尾,月光都照不到他们的身影,宛湾的后背贴上墙壁,龙卷风一只手护在她后颈,吻下去,不肯太轻柔,吻着吻着更像是撕咬,宛湾双手架在龙卷风双肩,指尖滑入他发丝,寻踪游移。龙卷风低头笼罩宛湾身体,才发觉,她连嘴唇都是香的,想要吻得更深,都被巧妙躲避。

最后谁都喘不过气。

金鱼换到了鱼缸,游得畅快,龙卷风近来得闲,总喜欢盯着它们看。信一也要看,龙卷风赶他走,说自己是上了年纪看看鱼儿锻炼视力,年轻人,不要凑热闹。一条,两条,三条,第四条最懒,吃得多,动得少。

【今日在专栏最后呢,在诗歌分享之前,我想先为大家推荐一家糖水铺,叫良叔冰室,我不便给出具体地址。若各位真的有心去寻,一定找得到。不论是糖水,还是牛奶冰,还有其他甜品,都好好味。而我呢,也在这里存放了一些美好的回忆,如果有机会,再同各位分享。

今天分享给各位的诗歌是博尔赫斯的短诗,叫作——

《恋人》

月亮、象牙、乐器、玫瑰、 灯盏和勾勒的线条,九个数字和变化不定的零,我应该装作相信确有那些东西。我应该装作相信从前确有波斯波利斯和罗马,铁器世纪所摧毁的雉堞,一颗细微的沙子确定了它们的命运。我应该装作相信史诗中的武器和篝火,以及侵蚀陆地支柱的沉重的海洋。我应该相信还有别的。其实都不可信。只有你实实在在。你是我的不幸和我的大幸,纯真而无穷无尽。】

那夜她也送他一道符,终于放过那书页,龙卷风张开手心,只剩下一点墨水痕迹横在手心。

回忆再珍贵,也有终点。他们要分别,又回到那盏灯下,宛湾要他张开手掌。

“好运气,画你掌心。”宛湾收起笔,退后一步,弯弯嘴角。

想要擦掉,却又不忍心。他看着手掌,这是他的不幸,和他的大幸,纯真,而无穷无尽。

“多谢你,”龙卷风说,“金鱼和好运,我都会珍惜。”

他看着月光照亮宛湾的背影,一直送她回到她德城堡里去。路灯下,一支烟悄悄燃起,手指划过嘴唇,不知道是滤嘴过热,还是刚才那吻的余温,久久不肯散去。

不敢去猜,不敢幻想,直到烟燃尽了,心跳才出卖他最真实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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