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中文说得这么标准，不是扶桑人吧？”柳如明问道。

“我是土生土长的东海人，”洗衣女边哭边道，“我叫小元，本来我们都过的好好的，没想到四年前一场奇怪的浪潮之后......”

“没想到这场浪潮之后，我们村里就死了很多人，”小元一想到往事，表情都变了，“是被一帮穿着白色道袍的人杀死的！”

兰庭表情有点意味深长。

“后来这群人，又被另一帮穿着白色道袍的人杀死，至此才太平，但是......但是......到后来，还是不得安宁......”

柳如明问道：“后来怎么了？”

“后来，我们这里来了一位搁浅在岸边的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

“对，我们这里的人大字不识几个，是他教会了我们写字，认识外面的世界。”小元悲怆地娓娓道来，“但是我们这里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东西，于是他提议让男人出海找物资，但是没有一个能回来！”

高梦图道：“意思是，这里原先是有船出航的？”

小元听不到高梦图的话，柳如明复述了一遍：“以前这里有船吗？”

“有，男人们会乘船到附近的海岸捕鱼，一般半天到一天就回来了，但是自从那个教书先生让他们出海之后，厄运就开始不断地来，大家都开始恐惧出海，甚至把所有船只都烧毁了，我们只能在海边捡海水涌上来的小鱼小虾，或者种一些菜，来维持生计。”小元用沾染了血迹的衣袖擦了擦脸，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还有这个鬼样子，也是那个教书先生让我们化的！”

柳如明见她越擦越脏，用了其中一个【死人头】帮她轻轻擦掉那干涸的血迹。

小元见那个人头面目可憎，连忙后退，“不用了，我自己擦就可以了......”

柳如明：“......”

“如明，帮我问问，那个教书先生叫什么，还有他为什么让他们化这样的妆？以及，”高梦图一副愁容，“她说的，‘召唤伟大的君主’是什么意思？”

柳如明点了点头，偏头问道：“教书先生叫什么名字？他为什么让你们化这样的妆？‘召唤伟大的君主’是什么意思？”

“他叫梁栃木，他刚来的时候，就不像我们这里的人，听口音更像是扶桑人，但他却会写汉字，会写诗词，知道外面的世界，一开始我们都被他吸引了，他说他们的国家喜欢女子的妆容是面容奇白，两点圆眉，只画半唇，于是我们都争先模仿，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们村子里的男人，从这开始就变了，他看见我们这样子，厌恶至极，”小元情绪恢复平稳，“转而向梁栃木靠近，久而久之，也学扶桑人剃发髻，穿木屐，说话的方式也越来越奇怪，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扶桑人一样！”

“而且，他们，他们......”小元突然捂脸，刚恢复的情绪又崩塌了，“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居然两个男人搞在了一起！有时候还会在梁栃木的屋子里待一整夜才出来！”

“就是从这里开始，他们似乎对女人越来越厌恶，村里的女子越来越少，但是却没有人知道她们去哪了，”小元神情发怵，

“直到我们看到了男子屋里奇怪的笔墨纸砚......”

“那笔墨纸砚就是他们召唤【君主】的主要途径，有一次夜里我听到纸张书写的沙沙声，他们嘴里念叨着‘天皇，请求你化身为神，带领我们走向胜利吧’这种奇奇怪怪的话，我猜，他们是写了什么类似书信的东西，把怪物召唤出来！就像你一样。”小元指了指柳如明。

柳如明：“......”

沉默良久的孟守策，这时开了口：“脸上的脂粉怎么来的？”

柳如明道：“那你脸上的......”

“都是死人做的！白粉是骨头碾碎的，口红是鲜血染的！”小元哭着指着自己的牙，“但牙齿不是，这黑黑的东西，是梁栃木的砚台。”

“砚台？”

“对，他的砚台只要倒上水就会出墨，涂在牙齿上，经久不退，”小元道，“而且他屋里有很重的香味，但不是那种脂粉，好像是身上自带的。”

按照小元这么说，那么看来一切的源头，都要从这个教书先生开始。

“如明，问她那教书先生的屋子在哪里。”兰庭冷道。

柳如明嗯了一声，“那他住哪？离这远吗？”

“不远，我带你去。”小元可能把她看习惯了，也没那么害怕了，“你这样......能出去吗？”

“......好像也是，”柳如明看了一眼高梦图，“要不图图来吧，他死前是因为心脏病，估计样子不会太难看。”总比她拖着四个头走要好一点吧？

小元问她：“你在跟谁说话？”

柳如明愣了愣，这才想起她看不见，只能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是我的同伴，因为我们是【鬼】，现身人世比较难，所以我现在让他帮你。”

小元愣愣地点了点头。

孟守策看了一眼高梦图，“梦哥哥，行吗？”

高梦图嗯了一声，“没问题的。但是我不会结现身人世的法印，策策你教教我吧。”

孟守策沉了沉声：“好。”

这个法印很简单，只有三步，但高梦图似乎有所顾虑，结的时候不太顺畅。

孟守策抓住了他的手指。

高梦图眼睛眨了眨。

“梦哥哥在想什么？”

“......我怕，”高梦图苦笑了两声，“我怕死前的样子不太好看。”

孟守策纠正他的手指，闻言后，只是淡道：“不会的。”

“......好。”

有人打气之后，高梦图利索地把法印解出来了，一阵奇怪的波动后，高梦图看见了自己几乎白如死尸的手。

不单是手，是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可怖、几近透明的惨白。

兰庭：“头发也变白了。”

“不会吧，我变成陈游了？”

“......”

孟守策一直看着他，看着他的白色睫毛在扇动。

高梦图每次都很快捕捉到他的情绪，对他安心地笑了笑，“没事，我现在看见我死前的样子，还挺新奇的，只是，这......

也太新奇了。”

高梦图看着自己没有纹路，白得像塑料假人的手，一时间有点茫然。

不过他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回神，镇定地跟小元笑了笑：“你好，我也是来帮你的。”

小元已经被柳如明吓得脱敏了，高梦图这种程度，自然也没什么了，她点了点头：“......你好。”

在一番诡异的沉默之后，兰庭道：“走吧。”

兰庭一枪又把结界口给打开了，出来之后，柳如明隐去身形，变回了生前的模样，孟守策摸了摸她的脑袋。

柳如明：“嗯？不要弄乱我的发型。”

孟守策笑笑，没说什么。

夜阑星稀，人早早入睡，村子一片寂静，小元一路上都带着他左拐右拐到小巷里，尽量避免遇见人，走到一半，小元喘了口气，问他：“你......你还能走么？”

“可以，我是【鬼】，基本不会觉得累的。”高梦图对她微微一笑。

小元愣了愣，撇开了脸。

孟守策眸色一暗。

很快，再走了五分钟之后，终于到了教书先生屋子附近，高梦图道，“就是这里了对吧？”

“嗯，你们打算怎么做？”

“我跟我的同伴会商量，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高梦图沉声道，“回去吧，这里很危险，接下来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小元欲言又止。

“怎么了？”

“麻烦你......麻烦你帮我找一下其他女孩子的行踪，”小元眼睛红红的，“她们应该还没死的，或许跟我一样，只是被......被塞进了木桶里。”

高梦图嗯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头，“放心，我会的。你记得保护好自己。”

小元哭着点头。

等她走后，柳如明看着她的背影，悠悠道：“为什么自古以来，都是女子受难......”

兰庭看了她一眼，“总会变的。”

柳如明沉默。

孟守策：“如明，你会改变这一切的。”

柳如明神色微动，吸了口气，终于振作起来：“我知道了。”

“有人来了。”兰庭一句话拉回所有人的神思，高梦图迅速躲到黑墙后面，偏头望向身形诡异的男人。

男人头梳发髻，身穿黑色宽袍，腰系长刀，脚穿木屐，声音却出奇的小，几乎是毫无足音，不过他似乎没有留意到动静，径

直往教书先生的屋子里走去了。

高梦图望了一眼孟守策，示意接下来的步骤。

孟守策一个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噤声，嘴型道：又有人来了。

高梦图点了点头，但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这男人的步伐，似乎与刚才的有些许的不一致，不，不能说是【步伐】，因为他。

根本没有足音。

脚尖离地，浮在了半空中。

高梦图眉头一皱，难道这就是【亡灵】？

其他几人明显也留意到了，兰庭掌缘擦过枪身，偏头看了一眼，似乎随时准备出手。

孟守策按住了他的手。

兰庭抬眼。

等人走远后，孟守策才道：“还要探出那些失踪女孩的口风。”

兰庭放下了手。

高梦图思忖片刻，道：“策策，你们去抓几个这样的来问一下，我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孟守策点了点头，“梦哥哥小心一点。”

高梦图笑着点头。

等他们走后，高梦图见四下无人，小【闪】了一下到教书先生的屋前，他眯眼一瞧，隔着门缝，里面的人影影绰绰。

高梦图喉头一咽。

“皇后，还舒服吗？”

是刚才路过男人的声音，他声线起起伏伏的。

另一位一直没回应男人的话。

“啊！”

高梦图浑身一震。

这位【皇后】......居然也是男的！

男人低声笑了笑，接着是暧昧的水渍声，混着含糊不清的耳语：“皇后这身皮，越来越娇嫩了。”

“隔三差五就会换，能不嫩么？”皇后懒懒地回着他的话，“不过村里没多少女的了，要省着点用。”

“皇后本就美艳，用不着那些皮，”男人翻了个身，让他骑在上面，“你是最美的，天皇最喜欢的也是你。”

“你们的忠心，已经通过你们的书信收到了，”皇后在马背上颠簸着，“天皇很满意你们......”

“那就好，我们很快就能复兴我们的国家了，我们灵魂久久未曾散去，等的就是这一刻！”

“呵呵......好好服侍我......”

“好的皇后......”

震惊我图一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