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姜转了转身子，斜靠在车窗上，仔细观察程昱的脸。
她确实不怎么记得程昱了，在大学期间，严格说起来她和程昱见面的次数还不足五次，而且有时候就算见面，两人也不会搭话。
记忆中程昱的脸已经模糊了，可是现在她就这么盯着眼前的人，那朦胧的五官居然又逐渐清晰了起来。
眼睛，鼻子，嘴巴，一一对上。
好像确实长得更精致了些，身高好像也长了……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程昱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
“嗯，我在观察，你哪些地方变了。”
“……”你都不记得我这么个人，怎么可能看出来哪里变了。
“等等！”林月姜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有什么记忆突然冒了出来，“程老师的儿子不是叫程书烨嘛，这和你也对不上啊！”
林月姜大三的时候有一次，去程昱家里帮他爸拿过资料，还教他写了会儿题，她记得很清楚，那卷子上面的名字：程书烨。
林月姜脸上写了一行字：你可别忽悠我。
程昱表情扭曲：“谁告诉你的？”
“去你家拿资料那次，我看你卷子上写的啊。”
“……程书烨是我堂哥。”
他该高兴吗？
她居然记住了那卷子上一闪而过的“他”的名字。
可是，却一次都没当面问过他的名字……
“哦。”林月姜挠头，她居然误会了这么多年。
“好吧。”她挺直身子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我没认出来你是我的问题，我跟你道歉！”
“道歉倒是不用。”程昱将车停在路边，也同样转头看她：“我告诉你这些，是有目的的。
静谧的路边，车窗外昏暗的路灯，身侧盯着自己的人。
周围突然安静，双手不自觉地捏紧裙摆。
面对氛围的突然改变……
林月姜抿抿唇，眉眼微微往下落到脚边。
她好像……对他口中的目的，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心跳控制不住地开始加快，脸上的温度也开始慢慢升高。
林月姜抬头看他，慢慢开口：“什么目的？”
这样的时候，他这样的表情，应该就是她想的那样吧?
不好直接盯着他看，林月姜目光稍稍移了移，落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骨节分明，似是有些紧张，青筋微微突起，透亮的皮肤被窗外射进来的路灯光线照的几近透明。
在程昱眼睛里。
窗外温热的晚风落到林月姜脑后，将原本顺滑的长发，吹得有些凌乱，再怎么看，都只能用两个字形容——绝美。
他捏紧手心，做了好久的心里建设，才最终开口：“我，我喜欢你。”
其实他想了很多的开场白，昨晚甚至打了好几页的草稿，可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他大脑一片空白，什么华丽的词藻都想不起来。
他想，他大概是完蛋了。
看着林月姜那好似深海的眼睛，他就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能磕磕绊绊地，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这句我喜欢你，他藏了好几年的秘密……
突然被明晃晃地摊开在对方面前，程昱紧张得浑身都在冒汗，如果光线够亮的话，林月姜肯定能发现他微微有些发白的唇色。
料想到了是这样的话，可林月姜没料想到，真正听到对方嘴里说出这些的时候，她会是这样的感觉。
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突然攥紧，挤压出了所有的血液，然后由新鲜的血液填满，她有一瞬间好像呼吸的权利都被剥夺了一般，可回过神来，满世界绽放了烟花。
不是没有收到过别人的表白，恰恰相反，得益于这张姣好的脸，她经常能在别人脸上看到那种名为“爱慕”的情愫，可这是第一次，她真正感受到无措，却又甜蜜。
初次见他，是她第一天跟着程瑞辉进实验室，瘦瘦高高的男生背着双肩包，戴着棒球帽与她擦肩而过，两人甚至都没有对视。
师兄师姐介绍说这是导师的儿子，刚上高一，过来找他爸拿东西。
现在，这个男生坐在她对面，说喜欢她。
车内气温逐渐攀升。
林月姜紧张，程昱比她更紧张。
他觉得，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了，他大概，需要吸氧……
许久，林月姜终于开口。
“所以，你的目的就是，想和我在一起?”
尾音轻轻上扬，“在一起”这三个字，咬得有些重。
程昱被她说得，瞬间更急促了。
是这样没错，可被她这么一问，怎么有一种逼良为娼，强人所难的感觉。
苍天可鉴，他真的是一片赤诚，大大滴好人呐！
“好吧，我答应你了。”林月姜也不等他的回复，自顾自敲定了结果。
“?”事情的发展好似脱离了程昱的控制，他还没开始剖析自己的内心呢！
“怎么？难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扫了眼他猛然瞪大的双眼，红了个遍的耳朵，林月姜语气含笑，颇有些揶揄的味道。
“当然不是！”程昱连忙否定，生怕林月姜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我只是……”他深吸一口气，老老实实承认自己的心理活动：“有点意外，有点，紧张。”
他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看他这样，林月姜真的觉得他说不出来的可爱。
嗯，讨人喜欢。
“我也是。”她重重点头，“我也紧张。”
林月姜突然想起那天，她和冯佳圆她们信誓旦旦说的话——“我要他自己来追我。”
现在真到了这个时候，好吧，她发现自己根本不用追，只要程昱用那双眼睛朝她释放一个信号，她就能直勾勾撞上去，毫不犹豫。
看程昱好似好久都没缓过来，林月姜心念一动：“需要我来开车吗？男朋友。”
男朋友！
程昱徒然回神，这三个字，重重砸在他心头，让他浑身都麻了个彻底。
猝不及防。
一股名为甜蜜的味道，慢慢填满了心房，不过很快，他就get到林月姜为何会说要不要她来开车了。
他动了动双腿，一股钻心的麻意从脚底往上蔓延。
他保持这个动作太久，腿麻了……
这下好了，程昱完全失去了想七想八的心思。
突然想到林月姜刚刚问他，能不能开一个小时。
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反正现在，有点心虚。
……
双腿恢复知觉后，程昱突然想起了个什么。
“月……咳，再和你坦白个事。”原本想叫她名字，可关系的突然转变，让他没办法再喊出那个姐字。
“你说。”林月姜饶有兴致地盯着他。
就冲着他这张脸，坦白什么，她都能接受。
“你不是问过我，关于高中的时候暗恋的……”
“停！”林月姜紧急打了个暂停的手势。
她收回刚刚的话，这件事，就有点接受不了了。
哪有人前脚刚表白完，后脚就提白月光的啊？
离不离谱啊铁铁。
转念一想，林月姜有了点不好的预感，不会……她是个替身吧？
他那个学霸姐姐的替身！
程昱倒是没想到林月姜的内心世界这么丰富，他被她吓了一跳，紧急打住说话声。
“怎，怎么了？”
“……”
深呼吸。
再深呼吸。
“好了，你说吧。”林月姜终于做好心理准备。
不管怎么样，总不能剥夺孩子说话的权利吧，她先忍忍，静观其变。
“嗯……”程昱思考了下该从哪说起，“你还记得，你去我家帮我爸取资料的那天吗……”
那是很普通的一天，程昱和朋友打完球刚回到家，就听到大门口那边传来了好几次密码被输错的警报声。
手上拿着刚倒好的水，他走过去拉开门。
外面站了个一身运动装，扎高马尾的姑娘。
他记得这个人，是他爸带的研究生。
突然看到他，她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才开口：“我来帮程老师拿文件，他说家里没人，我才想按密码自己进去的，但是他好像给错密码了……”
这是在解释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这也许是林月姜记忆里第二次见到程昱，但程昱却不是第二次见到她。
他曾在程瑞辉拍的会议记录视频里，见过她很多次。
林月姜——那个程瑞辉口中上进，聪明的姑娘。
默默捏紧手中的杯子，程昱侧身让她进来。
他平日里是个主动热情，话很多的人，可现在两人面对面站着，他却有一种不知该如何自处的无措感。
林月姜进了程瑞辉的书房，坐在电脑前开始拷资料。
程昱站在门口，看她有些严肃的侧脸，微微愣神。
现实里的林月姜，比会议记录里那个有些模糊的样子要好看很多，声音也更好听……
不知怎么想的，在她下楼打招呼说要离开了的时候，程昱喊住了她，借口是——自己作业不会写。
他始终记得林月姜当时的表现，她惊讶地看着他，脸上带着些微似乎是觉得荒谬的笑意：“你让一个上了两年多大学的人，教你高中化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