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联盟”是鬼惯有的称呼，事实，它也有十分体面的名字，叫做——特别行政区曙光联盟。

它坐落于中心城，以整个城为根基，对外辐射扩散，事实占地面积广，能人异士 ，商政要员，达官显贵在这座城随处可见，与之相对的中心城周边，确切的来说是结界边缘却是找不到任何人类居住的痕迹。

自81年前天地巨变，联盟成立之后，这防御极好的结界不只挡了鬼魂，更挡了大多数人类探寻的脚步，毕竟中心城就那么大，结界里又那么安全，谁会不想进去呢！

而结界外，有那么多时时被吸引来的鬼魂游荡，无时无刻不在试图突破结界，又有谁敢长久逗留于此呢！

此处繁华与它处荒凉对比，无他，不过尽显荒谬。

无论乱世亦或者末世，有钱有权有能力者，必会获得特权，且这样的特权毫无疑问的绵延至下一代，所以有的时候你不得不承认，人与人生来不同。

从中心城出来的几个年轻人，本就是存着建功立业的心态出来寻找材料，哪想天上掉馅饼，遇到一个鬼魂不近身且好糊弄的少年，这岂不是生生砸到脑袋上的馅饼，他们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自然得想尽办法把人弄到中心城，无论是送去哪个部门研究，都是天大的人情，以那群术士古怪的性情，不好打交道的性子，对症下药无疑利益最大化，而且说不定就那么巧他们研究出了从此改变人类与鬼魂之间的平衡关系，那岂不是全人类的英雄，他们必然会被载入史册。

想着美好未来，仿佛千呼万唤的崇拜热情就尽在耳畔回响，想到这左卫不由的连看着段以轩的眼神都隐隐透着激动，脸颊泛起红晕，甚至眼睛都开始泛红，在过分苍白的脸上分外显眼。

段以轩默默后退，侧过身避开对方灼热的视线。感觉背后瞬间一层冷汗，头发恨不得都惊到竖起，从没有哪一刻，如同此刻一样令他心升惊惧。是的，惊惧！如果说之前，他凭借着对段巽风的一腔恨意支撑着行动，仿佛除了报仇能缓解他深深的悔恨，其他外界一切都被模糊了感知。他会忽视身体疲惫、不适，会对独自一人面对鬼魂降低恐惧感。那么此刻，甚至连潜意识里的同伴——人类，都变得如此图谋不轨，眼前人类与鬼怪又有何区别？如果连仅剩的人类都不可信，那么这个世界，那么他，又要怎么存在于这个世上?又要怎么报仇?

兀自沉浸在自我情绪里的段以轩并没有看到其他几个年轻人无声交流，直到他听到一声突兀的呵斥，“左卫，你在发什么神经？还不给我过来！”

段以轩下意识转头看去，只见年轻人之中有个身姿挺拔修长，面容清隽的青年伸手推了推金丝眼镜，紧抿着嘴角看着被叫做左卫的年轻人，左卫撇了撇嘴不过却什么也没说，一言不发的向年轻人走去。

段以轩悄悄松了口气，不由自主的对不经意替他解围的人产生了感激，却见那人轻微露出笑意，转瞬即逝，随即对着左卫说着什么，段以轩离的不远不近，依稀只听到轻微的呵斥。看来这个年轻人在这个小团队里比较有说话权，其他年轻人很是信服的样子。

段以轩在这面胡乱的左思右想，就见那个年轻人似乎讲完话，往这边走了过来，走到一半突兀的站在原地，僵住了一样一动不动，倒是他身后的其他年轻人，个个面如土色的看着他，仿佛看到了洪水猛兽一样，有个女生干脆拼命捂着嘴跪倒在地。

不，那不是在看他！

段以轩僵硬的扭动脖子，转过头去看，在他转身时，说实话他并没有思考什么，他只是本能从众，条件反射而已。

“呀！这里好热闹！”入目的是某张眼熟又陌生的容颜，带着轻佻的，漫不经心的从容，以及那句调侃的话。时间好像慢了一秒，又仿佛快了一秒，直到他的眼里，心里映入了这个人的样子。段以轩都没有反应过来，他该冲上去找他拼命的，然而事实是他楞在原地，像个傻子一样茫然无措。

巽风对于碰到段以轩完全无感，他是炮灰反派，对于碰到男主情理之中，倒不如说比起段以轩，他对于找到年轻人小队这样的意外收获，更加感兴趣。

彼时在这群年轻人眼里，眼前一幕堪称噩梦无二，他们眼前容貌绮丽的鬼怪周身被犹如实质的黑色雾气缠绕，身后奇奇怪怪的鬼们自动跟随，简直就像古老传说中的百鬼夜行，不，也许这就是！

尽管他们还在虚张声势的坚持，但那就像初生的奶猫亮起瓜子一样无害，最终只剩下团起身体瑟瑟发抖。

张潇作为年轻一辈中较为出色的术士，还在凭借不知哪来的韧劲，手中掐着符箓，挡在几个年轻人面前，尽管手软脚软却没有后退。

直到有人轻轻拍他的肩，张潇差点一个手抖，把手中起爆符拍了出去，他听到有人小声说，“我看看能不能沟通。”

张潇条件反射在心里吐槽，沟通个锤子，嫌命长吗？

然而事实是他一听说同伴这么说，就从善如流的撤了回去，把说话的青年让了出来。

青年“……”

青年再次推了推眼镜，不知给自己做了怎么样的心里建设，竟然短期镇定了下来，并向着巽风走来。

巽风饶有兴致的打量青年一番，颇觉有趣，他歪头吩咐爱上挂在他肩上的怨，把段以轩带过来，没错，怨一直保持攀着他的肩或是脖子，挂在他身上飘的状态，并怎么说也不下来，也不怪这群人类青年，均吓的面色惨白，大概也是石锤了巽风鬼怪的身份，才觉得凶多吉少。

小怨乖乖听话的去抓不知道为什么楞在原地的段以轩，短短距离还时不时转头看巽风，生怕巽风一眨眼不见了一样。

眼镜青年一路心惊胆战，生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好不容易来到带着邪恶笑意的鬼怪身边，还没开口，对方一句话就差点把他吓到闪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该！真他么欠啊我！逞个见鬼的英雄！

巽风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青年，明明怕的要死，却还是故作镇定，板着惨白的脸，实则慌的同手同脚，比较起来也算勇气可嘉。

他语带戏谑的调侃，“怎么?是因为身边有人保护着，就能让你以为自己有可以和我谈判的筹码?真是愚蠢啊！人类。”

青年猛的抬头，余光瞟到某个类人形的鬼将正一边森冷的看着他，一边往嘴里塞东西，隔老远，他却仿佛能听到咀嚼声，他一瞬冷汗淋漓，某一刻恍惚的觉得自己已经死过去一回。

他恍惚的意识到他的保护伞，那个联盟高手中排的上号的，家族的底牌，以往在鬼将中无往不胜的保护伞，就这么玩笑一样的成了鬼将的食物?他脑袋里拼命叫嚣着不可能，却又潜意识里已经认定了这个可能。

滑稽、可笑、不可理喻的现实……

巽风恶趣味的笑了笑，身体前倾更加逼近眼前青年，压低的声线在青年耳里与恶魔低语一模一样。

“你也想要被吃吗？人类?”

青年本能的摇头，腿上软绵绵没力气，再也坚持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眼里的惊惧再也无法维持，如果不是还勉强保持一丝理智，他恐怕早就惊声大叫用来发泄恐惧了。

巽风忍不住轻笑，觉得有被愉悦到，“那么决定好了吗？谁来替我办一件小事呢？说不定我心情好，可以放过剩下的人哦！”他低头带着十足十不怀好意的笑意看着瘫在地上起不来的青年，“你要去吗？”

瘫在地上的青年半响没声，只一个劲控制不住的哆哆嗦嗦，巽风无趣的拖长音，“那……问你话呢！不去吗?”

青年如梦初醒，急忙表态，“不不不，我，我去，去！”

巽风状似松了口气一样感慨，“那可真是太好了！毕竟你要是不去，我还要先解决了你，再去问问你的同伴愿不愿意去。那样就太麻烦了，你说是吗？阿拉，你叫什么名字来着，这位不知名的小朋友?”

“我叫沈，沈怏……”

“算了，不重要。”巽风摆了摆手，“听说有个东西，可以看到前世今生什么的，叫什么忆石的……把那个给我带来，时限嘛……一个小时！能做到吧！”

“什么……?”沈怏听到忆石刚想松口气，这口气还没上来，又给直接吓回去，差点没让自己口水给呛死。

此地虽然离联盟不远，但不远也是相对而言，从这里就算开车也得差不多半小时到结界，从结界再在中心城中心寻忆石，差不多就要一小时，甚至根本不够，更别说还要赶回来，简直痴人说梦。

沈怏不禁心生绝望，觉得眼前鬼怪只是心思恶劣，要费时费力的拿件不那么珍贵的忆石，根本拿他们一行消遣玩笑，压根没想要放过他们。

巽风欣赏够了之后，非常善解人意的接着说，“要是回不来也没关系哦！一个小时没回来，我就杀一个你的同伴，两个小时没回来我就杀你两个同伴，两个半小时没回来我就杀你三个同伴，呀！这样一来或许还不够呢！”

沈怏“……”

“这是我们俩的小游戏，小沈同学可别让我亲自去中心城接你哦！”巽风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毕竟你也不想自己死掉还牵连身边所有人吧？”

沈怏僵硬的点了点头，一时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他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只能本能的服从命令。

等他磕磕绊绊离开暂时营地，开着路边捡的破破烂烂汽车，去向中心城结界时，猛的间，电光火石般一个想法冒头。

“就算鬼怪……要进结界，怕是也要付出代价吧……如此，又何必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