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沈耽，刚才还气焰嚣张的顾如晦立刻就表现得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顾如晦眼神闪烁，缓声道：“都说过了，别总是提沈耽，你还说你不吃醋，这不是吃醋是什么……”

自去年两人发生了关系，且顾如晦又常拿方醇做信息素紊乱时期的安抚后，方醇就时常梦到开始那几年他和顾如晦的相处片段。

类似这样的事，还有好些，都在方醇的睡梦及回忆里越发清晰，乃至于方醇随口都能复原当时的情景。

但这些，方醇认为就没必要跟顾如晦说了，否则桩桩件件地数出来，倒显得他多在意顾如晦似的。

方醇看着顾如晦的回避，心里其实有种微妙的快意，其间构成之复杂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比如，顾如晦到底何时才能发现，他方醇跟沈耽其实算得上青梅竹马呢？真论起他们二人和沈耽之间的感情来，顾如晦跟他比，十有八九是输家……

所以如果不尽快结束这段关系，自己迟早憋成心理变态。

方醇冷淡地想。

攥在掌心的那枚戒指存在感太过明显，顾如晦觑着方醇冷脸，明知道不该提，最好是完全无视，还是没忍住说了句：“明知道是假的，可你……还留着它。”

方醇知道自恋的顾如晦想听什么，但方醇偏不说。

方醇只是微微一笑，云淡风轻道：“我虚荣呀，他看起来太真了，带出去挺有面子的……现在想想，也挺没意思的，还是扔了吧。”

听起来像是在说那人造红宝石戒指，但顾如晦咂摸着那语调，总觉得怪怪的。

“呵，早该扔了，不就开个玩笑吗，还记这么多年……”

像早就烫着他手似的，顾如晦忙不迭地那枚人造红宝石戒指丢到了地板上。

然后顾如晦瞥见方醇的眼神又随之飘了过去。

正当顾如晦暗自窃喜，以为方醇还会盯着那枚戒指发呆，能让他嘲笑方醇留下那枚戒指的原因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太喜欢他时——

方醇走了过去，弯腰将其拾起，紧接着就快步走到了窗户旁边，拉窗帘、开窗、扔戒指，动作一气呵成。

毫无留恋。

顾如晦反应过来时，根本来不及拦。

裸着半身的顾如晦，捂着腰部因为大动作差点掉下去的浴巾，悻悻地从窗户旁边退了回去。

“……也不至于这样吧，高空抛物是真的违法……”

方醇回身扫了顾如晦一眼，没吭声。

像沉默的火山。

顾如晦莫名冒出这么句形容，心里有种自个再念叨两句，会被这会儿的方醇连带着扔下楼的感觉，于是也闭了嘴。

屋里因此安静了好一会儿。

坐到沙发上低头玩手机的方醇，是完全不受这古怪氛围影响的。

需要地球围着他转，退一步，也得方醇围着他转的顾大少，却有点受不住了。

顾如晦轻瞥了闷不吭声的方醇一眼，见方醇完全不关心自个在做什么，微蓝的眼珠转了转，就给他的私人助理佐伊发了条微信。

「三年前那枚耀丽系列红宝戒指，查下是谁买去了。」

替我联系……

这几个字刚打出来，又被顾如晦删掉了。

顾如晦重新措辞：「给我买家的联系方式。」

等佐伊那边回了个收到后，顾如晦才觉得浑身僵硬的自己“活”了回来。

他轻轻咳嗽了几声清嗓，自认示了弱：“那就快洗店吧。”

方醇“嗯”了一声，打电话给附近的快洗店。对方表示可以接单，一个小时内就能送回，但因为没有电梯所以不方便上下楼接送，希望客户配合。

方醇表示理解，随后下了单，又随便找了个袋子装好顾如晦换下来的衣物就要下楼。

顾如晦下意识拦在方醇身前。

“上下楼挺累的，你体力那么差，还是给我吧。”

方醇没答话，他的目光从顾如晦裸着的上半身上扫了一圈，又转回顾如晦的脸上。

就这样只裹着浴巾袒胸露腹在底下等着？

顾如晦看懂了方醇目光里的意思，尴尬地让了道，小声道：“其实你那些衣服，我也不是不能穿……”

方醇没再给眼神，他干脆地开门走了出去。

“嗒”地一声，门不轻不重地关上。

顾如晦沉默了好一会儿，确认方醇已经下楼了，才轻声抱怨道：“是要跟我玩冷战吗，呵，有本事以后都别跟我说话了……”

方醇可没顾如晦那种少爷脾气。

他暂时不想说话，也不是跟顾如晦置气——跟顾大少有什么好置气的啊，跟那么块捂不热暖不化的臭石头置气，就算是气出毛病了，人还觉得是你自己小气。

方醇单纯就是觉得有些累了，尤其在他下定决心要跟对方分开以后，他真是一秒也懒怠再装下去，连随意的敷衍都觉得很耗费心力。

在等待快洗店来人的时候，方醇的思绪在漫无边际地飘，难得的放空，难得的觉得轻松。

或许人在走神的时候，就是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不知不觉间，方醇的视线就凝在了之前抛出戒指的窗户对出去的地方。

一个小时后。

顾如晦感觉回来的方醇脸色更冷了。

顾如晦慢吞吞地穿着方醇递来的衣物，想到了老宅书架上那本被翻旧了的《教你如何在ABO六性中恋爱相处》，回顾了一下里面的内容，他不动声色道：“到饭点了，中午想吃什么，我知道有家私房菜馆味道不错……”

刚爬了六层楼上来，只想坐着歇会儿的方醇：“……”

加快动作的顾如晦迅速整理好着装，伸手拉起方醇就要出门。

方醇挣扎了下，没用，只得无奈出声：“得拿之前收拾好的东西，不然这趟白回来了。”

顾如晦牵着方醇的手去拿背包，直到下了楼，也没松开紧扣着的方醇的手。

觉得顾如晦行为突兀奇怪但又习惯了顾如晦当众会随时开演的方醇抿了抿唇，按最可能的方向猜测道：“周围是有人在拍吗。”

“……”

顾如晦尴尬地撇开头，随之松开了方醇的手，“嗯，刚才是。”

方醇颔首，心道果然。

二人去到之前停车的地方。

方醇正要上车的时候，顾如晦突然似有所觉地侧头看向别处。

他剑眉蹙起，微有恼意道：“……那边有个beta，一直在看你，是认识你的人。”

Alpha的六感较其他几性，向来敏锐很多。

方醇相信顾如晦说的话，他随着顾如晦的视线看去，就看到他公司的一个男beta同事正在贼眉鼠眼地边往他这里看，边一脸兴奋地在手机上编辑着什么。

—

王才早就看方醇这个才来公司没俩月就混得如鱼得水的实习生不顺眼了。

明明都是男beta，凭什么大家都更愿意跟他来往啊。

就凭他装出来的好脾气？

温温和和，似能搓圆揉扁的橡皮泥捏出来的假人，虚伪得要命……

偏生大家都喜欢，连公司里高高帅帅的Alpha，他们共同的上级领导贺知钰也喜欢。

然后方醇这绿茶还装不知道……

一想到这事儿，王才就满腹酸水。

不过——

王才看了看手机里被自己火速拉好的，也包含了贺知钰的聊天小群，轻蔑地吊起了眼角。

「图片」

「图片」

「图片」

……

王才“嗖嗖嗖”连发了十几张刻意找角度拍到的借位照片，照片上的方醇顾如晦氛围微妙，活似一对违反了公序良俗，不该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狗男男。

同事一：「？」

同事二：「！」

同事三：「是有瓜吃么。。」

王才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贺知钰的反应，忍不下去了，就迫不及待地添油加醋造谣：「那男的，就是那豪华超跑的主人，我刚好撞见方醇觍着脸皮上去跟人搭话，没想到那人还真吃这套，眼看着就被方醇勾搭上了……」

同事一：「……」

同事二：「……」

同事三：「那人看着有点眼熟啊，有点印象，应该是我吃过瓜的某位大佬，等我再仔细分辨下。。。」

王才有些不满，群里的重点歪了啊，怎么不先跟自己一起声讨方醇的不知廉耻乱勾搭呢。

王才正准备继续歪曲造谣，就看到贺知钰的头像终于出现在了聊天框。

贺知钰：「顾如晦，顾氏和贺氏两大集团的继承人。」

同事一：「哇」

同事二：「哇+1」

同事三：「对，想起来了，就是他，顾如晦！不过，这位顾少爷听说是有位门当户对交往七年的男友的……」

王才心里一喜，从未看同事三如此顺眼过，就该这样嘛，再多说点，最好让贺知钰厌恶上那方绿茶。

结果那同事三发完那条后，可能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了，又迅速撤回了，动作快得连王才都没来得及截图。

而贺知钰也不知道看到同事三的那条消息没，不仅没再发言，还退出了该群聊。

就像是发出了一个信号，群里另外的那三位同事也紧跟着退出了群聊。

转眼的功夫，才拉起来没几分钟的聊天小群，就只剩下了王才。

王才满脸不忿，一怒之下，差点砸了手机：“一群贱人。”

等他再抬头的时候，就瞧见方醇顾如晦两人朝着他走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