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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惊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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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沙……”台下的人久梦乍回般开始移动起来,衣裙摩擦的声音和各类鲜艳的颜色混在一起在殿内明黄的灯光下成斑斓。

须臾,那打头的便用着戏调子唱起嗓子来:“闻汝所言,为客儿两个,唱惊梦来……”

“游园了,笙鼓起,溪客独恣开。此步尽,回首处,心志渺渺缠。

望白鬓,梦似阑,寐断烟楼台。红袖摇,少华桃,榭阁旋水旄。

风丝袅,速速痛急斩玉环。秋菊笑,瑶台莫识玉头山。

携明月,春江花月鸿雁落楼台。

去冠,去冠,瘦尽灯一宵。

似来,似来,云青未了。”

“我说……你真不会要去吧……我劝你还是再仔细想想……”易子寒隐约听见尤玉琪劝诫的声音。

闫纯环答道:“这个位置不坐也罢……”

“我看你真是在放屁……岂非被鸣雷将脑子打傻了……你不做谁来?”

正说着,戏班子又唱起第二首:“暗鸟啼花,哀相见。几处青灯,照寒衣。命里几处如水似,红枝满园夜中放,耐烛摇影血江城。

垂春作屏心妄妄,风雪难归红炉轻。日暮,夕朝。万帐穹庐人初醒,枕边放檀琴声寂。明月,月明。对影银墙花丛里,缘分修来归幽径。”

“好不容易……”

尤玉琪提高嗓音问道:“什么好不容易?你觉得以凡人飞升到这个位置很容易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你知道的。”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终归要综合代价与回报吧。”

闫纯环询问道:“你不是说万事都站我这边吗?”

尤玉琪瞥她一眼道:“就你这种不动脑子的行为我站到你这边会显得很蠢。”

“低声些……”

“你也觉得很丢人?”

易子寒:“……”

慕梦瑾在一旁说道:“她不是很愿意听我们的诉求。”

易子寒摇头叹息道:“这就不知道了。我们本是抱着解救宋菱僮的目的来的,如今被反客为主。所以还是先想想怎么出去的好。”

慕梦瑾说道:“她之前说等我们两个人等了很久,说明她是有自己的理由的。等她的目的达到,自然就会放走我们。而且……我们身上有什么可以图谋的吗?”

“生来别酒酹满忆,回首望忘烟万顷。梦里千丝离魂夜不眠,独卧野狼高山门深闭。浮生若梦江水寒,逝去向东,向东东流尽!

雕梁画栋南北西,杯酒点入人万里。低剪花灯绣千字,二十余年存东墙。愁对孤池无奈何,西寒护暖月,拥醉,拥醉,醉为人间花中阑。”

三曲作罢,殿内的唱音戛然而止,所有的戏子全都停在演戏的最后一个动作,定格速度如此之快。

“你再想想……”尤玉琪劝了一句,继而挥手对台下道,“都回去领赏吧!”

戏班子并没有磕头致谢,而是手脚麻木地退下。

“吃了吗您?”

“没呢,这不不知道吃什么吗……”

易子寒:“?”

慕梦瑾:“???”

一群闹嚷嚷的声音淹没闫纯环二人的商讨。而制造声音的罪魁祸首,是排坐在他们身旁的……朝臣。

他们似乎来了很久一样,喝酒的喝酒,投壶的投壶,酩酊大醉大颂芬芳,诗书画墨点缀大堂灯光化舞,绿鬓年少金钗客,缥粉壶中沉琥珀。

好一个繁华盛景。

台上二人争论不休,如花隔云端;台下人游园惊梦,字正腔圆;过客者举杯同酌,醉舞狂歌。钱塘自古繁华,百姓丰年人家,离人执手相看泪眼,黄花落处又销魂。

尽在一时。

喧闹中,易子寒悄悄移到慕梦瑾身边,继续刚才的话题道:“慕梦瑾,你方才有没有听出什么头目?”

“没完全”慕梦瑾微微摇头道,“暂且只知道这一世是李萘萘在活,换句话说,我们最应该寻找的人,不是闫纯环,而是李萘萘。”

易子寒闻言,思索一番,道:“不错。既然李萘萘有此段经历,那么她所经历的,她一定知道。但我觉得,闫纯环必定是她的主人,那么闫纯环也一定知道,只是不愿告诉我们。”

慕梦瑾道:“所以你方才一直问她?照我说,她不一定是不愿告诉。既然我们都不能直接直呼本名,那他们一定也有禁忌。她虽是这里的君主,统领魂界,但家有家规,天有天法,不可逾越。但她肯定会向我们指明。所以我仔细听了她方才说的那些话,也略找出几句要点。”

易子寒道:“比如?”

慕梦瑾道:“比如:‘天地之事,从不因无故而起,一切背后都有人指使操控或是人心作祟’。”

易子寒道:“什么?”

慕梦瑾道:“综合前面的考虑,她是想说杀她的是同一个人。想想,贵妃一世李萘萘也算半个残魂,那么也可算一世。但杀她的一定只是误打误撞杀到了贵妃的后世,且这个人可能与贵妃有什么牵连,与贵妃有过交集来往,才叫‘人心作祟’。”

易子寒道:“准确地来说,杀她的人可能不止一人。误打误撞是不错,没人会追查贵妃的后世,但闫纯环一定很恨这群人背后的指使人。”

话音刚落,闫纯环便发话道:“尔等,都退下吧。”

“是。”语罢,一切如云烟般散去。唯留座上二人,尤玉琪示意他们安静。闫纯环放下手中的酒杯,却又反手将其扣过来,反放在了桌上。

易子寒和慕梦瑾,如同在等待皇帝的发落等待命运的告终。

闫纯环张了张口,终从座上站起,一级一级,走下台阶来。

“杀我的人,我并非清楚,人从生到死,七情六欲,死生离别,恩怨情仇。杀人者,有欲,常人者,亦有欲。欲望,可害人,杀人,可使一个人面目全非,尸骨无存。”

闫纯环走到二人面前,道,“我不知道青面下的真实面目,但我绝对知道,那个人背后的指使者,是一个被欲望烈火焚身的痴恶者。”

“关于庄园的事,你们不必再插手,我自有自己的收场,也难为凡人夫妇生了我残魂这个孽根,才招来如此祸患。至于宋菱僮,我会将其好好地归还给李萘萘,她是李萘萘的母亲,非是我母亲,只有李萘萘才配得上。我还要多要求她帮我教导人呢。”

她站立在二人跟前,信誓旦旦道:“跟我做个交易,我即刻放你们走。”

易子寒协商道:“什么交易?”

“总之不是什么坏事,我给你保证”闫纯环说道,“这个交易暂且项目延迟,等待我愿意的那一天吧。”

扑朔迷离的话语一时间让二人摸不着头脑。

尤玉琪扶额道:“得了,别在那里抒发你的人生观了,快送他们出去吧,该考虑其他事。”

闫纯环道:“知道知道,你对我真是越来越不耐烦。”

二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得闫纯环一挥大袖,眼前的所有东西瞬间般地向后退去,缩小。

而又只听得一句话:“记住,我才是这个世界的王。”

我才是这个世界的王,如今这个世界,何人为王?

可谁又知道呢?即便是道尽千言万语,也不一定会博来同情,没人会理解一个人为什么会这么做,真相只有你知道,也只允许你知道,宁愿活得小心翼翼,也不因别人而苟且偷生。没人可以掌控你,奉谁为王,敬谁为神,惧谁为鬼,于已,在已,一切皆为己愿。

红墙依旧春风,只是前人不再。生为一个时代的人,人人不同而已,如若人人千篇一律,风调雨顺,死后不宜异同的还魂转世,所期待的东西不就为功名利禄,家和万兴,那何来有人教导人生难测,又何有人归隐南田,躬耕南阳?也罢,别人的人生,你我皆无权参与。

立在宫门前,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大门。跨出门去是一个故事,回望门内也是一个故事,人生与人生之前,隔了一道永不敞开的大门。

易子寒来时是下午,如今已几近黄昏,车马停歇,街上开始点起明灯,一切都还好,没有那么糟糕,试是自己考的,路是自己选的,走都走到这一步,无路可退,只有前方。

穿过热闹的集市,熙熙攘攘之间挂着万家灯火,他该回家了。

从集市到府上,这条路他还是能记得很清楚的,只是在这人群中,突然觉得自己显得有一点突兀,就像他不会告诉任何人,其实这个世上,还存在一个“魂界”。

也罢,也许告诉了,也没人会相信。况且当初他醒后将这件事情告诉大家,第一个打死也不信的就是崔嵬,第二个认为此事尚待斟酌的是季先生,最后一个站在身边只笑不语的笑晏。

之后一段时间,由于庄园内再无人掌管,遂被当地官收了回去,他们如同从未解决任何问题一样再次踏上征程。

“大人您回来了”

门边的两位小厮道。

“嗯”易子寒打趣道,“我今儿眼睛差点就瞎了,好险好险。”

实际上他的眼睛并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他没有做好在和皇帝对话时萧兰闯进来的准备。

“这……大人您的眼睛还好吧?”

“要小的去叫郎中吗?”

易子寒摆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还能分得清人。”

顿了顿,又道:“你们去告诉看门,以后半个时辰换一班,不用站太久,过了午时你们便去用午膳,未时之前不接客,卯时起,酉时歇,男女都一样,还有,去告诉所有下人,以后若我不在,府内大小事务,接物待客均交由忱絙和慕容遥。我虽是当家人,但也不会吃人,你们尽管抬起头来做人,说话颤颤巍巍叫客人听着不乐意,如若遇到居心不良的人直接赶出去,那些留不得的就送客了。我不爱听乐,可能长年不在府内,你们告诉忱絙拿些银子打发走管弦呕哑,一个都不留。空房都收拾出来,记得给我那位客人一间,吃食不必豪奢,衣物不必华美,普通些就好,吃的里面……多加些甜的……就好。”

“是。”二人便去了。

“你回来了?”慕容遥不远处看着,道,“怎样?促膝长谈的感觉,怎么样?”

易子寒摆摆手道:“太怎样了,可真是乱花渐欲啊!”

慕容遥一脸不屑道:“聊了些什么?令你如此流连忘返?一去就去了几个时辰?”

易子寒眨了眨眼,道:“没什么,就是嘱咐我几句,没别的意思。我听那些公公们说你到萧兰那里去了?”

慕容遥颔首道:“是啊。烦死了。”

易子寒疑惑道:“她叫你去是有什么事吗?”

慕容遥嗫嚅道:“也没多大事……阴阳怪气了我一通。”

“说什么了?”易子寒问道,“她对你有什么意见吗?”

“之前…………有点小过节”慕容遥打呵欠道,“还在宫里的时候,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过矛盾。”

易子寒笑道:“就因为这个?那也忒无聊了。真的没有威胁你?”

慕容遥闻言,不说话半晌,最终犹豫开口道:“她能威胁我什么?她不是皇帝也不是皇后,只是派人来迎我的阵仗大了点,走在路上丢人现眼罢了。许时摸清你会被皇帝叫过去,所以明目张胆地逼我跟公公们走。”

“好吧,那看来真的没什么大事”易子寒左右寻找问道,“那个……慕梦瑾……呢?”

慕容遥叹了口气,道:“没看见他。”

月赦过来道:“那位公子出去了。你忙着找他吗?”

易子寒连忙道:“不是的。只是有朋自远方来,好歹要确定对方的安危。”

回到屋内换上中衣便听见有人敲门,想着这院里没什么人,便随口道:“请进。”

“咔嚓”,门闩被法力推开,慕梦瑾进来道:“你回来了?”

“你也回来了?”易子寒说道,“我寻思你出去玩还有一会儿呢。”

“我不想睡街上。”慕梦瑾温言道。

“哦,对了!不知道他们给你收拾好没有?!要不,我去给你催催?!”易子寒提起衣服就往外冲,却被慕梦瑾拦住了,道:“不用,你回命的时候就已经收拾好了。”

“那就好。”

“你没吃饭吗?”慕梦瑾说罢,便将手里的木盒子往桌上一放,道,“他们吃了,你若没吃,这里上街随便买了一点,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给我的?”易子寒道。

“嗯。我想陛下不会留你用饭。”慕梦瑾道。

“当然不会”易子寒说道,“陛下是谁?我怎能配和他一起用饭。”

慕梦瑾替其打开木盒,里面放着花糖糕,芝麻圆子,荷花酥。

这些的确都是他喜欢吃的。于是便开始不要脸地在慕梦瑾面前开始独享风味。

须臾,慕梦瑾道:“师父来信了。”

易子寒闻言,抬起头来欣喜道:“真的?说什么了?师父还好吗?”

慕梦瑾道:“季先生伤势好多了,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如今师门也交由崔嵬,再过二三月季先生便可以重回师门了。”

“那就好,那就好。”易子寒高兴道。

“皖芷镇那边,我打听了一下,那里早已没有人的踪迹,人们全在家里长年足不出户,衣物食用全靠朝廷用机甲护送,东西砸烂摔碎的也不少,再加上如今朝廷早已对其没希望,东西少之又少,那里的人,更是过一天算一天”慕梦瑾道,“所以,你要去看看吗?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不用。暂且不能去。”

“为何?”

易子寒放下筷子,道:“我还没到参与政事的年纪,所以乘着这次机会,我要去查明,我的父母到底死于谁手,为何要逼我上绝境,但在此之前,我想去一个地方。如若你不嫌远,你可以一起”

“哪里?”

“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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