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城地处中州与东州交界之处，是连接两州之间交易往来的重要关隘。

如若十方城遭遇兽潮侵袭，那将对中、东州的贸易往来的打击无异于是重大的。

瑶光深知十方城的重要并不仅仅是对于这两州，城内有数万百姓，他们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一旦兽潮冲破防线，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身后人影，当时离开荒栖山时留下的那些话，本以为不会再遇见，谁知那蠢狐狸竟然带着人追了过来。

习惯孑然一人的瑶光，对于旁人纠缠这件事应对的不是很熟练。

“我留下的丹药足够支撑你走到望春门，只要你本心坚定，心魔自然找不上你。”瑶光淡淡开口，月色下映出她表情淡漠。

公良沉月带着面具遮住了表情，她脚下动作停顿一瞬，蒙着一层白翳的双眼精准的看向一旁打盹的白厄。

瑶光歪了歪头，似乎不解她为何会看向那只蠢老虎。

白厄被瑶光凉丝丝的眼神盯住，一个激灵从困意中挣扎出来，看到公良沉月的目光后，它迟疑开口道：“她说不了话。从你走的那日起，就无法出声了。”

瑶光目光移向沉默的公良沉月，见她看着自己，公良沉月抬手摘下面具，顶着占据半张脸的伤疤冲着瑶光笑了笑。

瑶光心绪复杂，心口莫名有一股的郁气散不开也消不掉，她长叹一声，朝着她招了招手，“你过来一下。”

公良沉月看了眼手中的符纸，思考几秒后拿着符纸走了过去，乖巧地站在瑶光面前。

瑶光眸光闪动，抬手扣住面前人的手腕，探清她体内状况后眉心隆起，“你并没有按照我留给你的心法修炼，就这么不要命吗？”

经脉淤堵，体内劲气流窜全身，丹田余毒未清，哪怕是被淬炼过的人傀之体，也经受不住这般摧残。

这本书里的人是不是都有病？瑶光恨铁不成钢。

她现在已经有些看不懂天道的用意，入世之后遇见的这些人，看似悲惨，实际上比表面呈现的还要悲惨。

书中那些重要节点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现，世家、佛门、仙门三者之间的联系环环相扣，再加上狐狸和白虎背后的妖族。思及至此瑶光眼底突然没了神采，她突然意识到这其中阴谋比她想象的更加深。

若不是受天道桎梏，她倒真想寻个好山好水好地方，时辰一到就死。

届时这世上哪怕再乱，也跟她搭不上一毛钱关系。

蜗居在识海里的天道察觉瑶光陡然而升的死志，急的乱窜都没能引来瑶光的啐骂。

公良沉月沉默着，她如今开不了口，自然是无法辩解，但她并不想去辩解。

瑶光为何弃她，公良沉月心里很清楚，她心里想着报仇，但还是怀着几分怯懦之心，就连自己的人傀身份都无法直视面对。

莫说瑶光当初救她，本是善意之举，而她却当着恩人的面有堕魔之相，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公良沉月怔愣时突觉腕间传来一阵温热，瞬间流转全身，缓解了她体内痼疾之痛，那些残存在经脉中的微弱魔气也被那淡金色灵力清除干净。

她陡然抬眼，眼皮湿润酸涩，虽只能看到面前淡淡一抹人影，但公良沉月却像是亲眼看见了瑶光眼底那经久不散的柔色。

就像是天边倒悬的月，耳畔拂过轻柔的风，以及那搭在腕间散着温热的掌心。

就这一瞬，她眨眼间落下一滴清泪，心中突然升起想要拥抱面前人的冲动，脑中浮现这个想法的那一刻，公良沉月向前一扑。

瑶光不经意被撞了个满怀，一股苦涩的药草味扑鼻而来，她犹豫几瞬，终还是将手放在公良沉月的背上轻抚几下。

一边的谢无逢看见这二人亲密的动作，眼珠子酸的几乎要掉出来，满腔酸气无法纾解，他跳上白厄的背磨了磨爪子。

“陛下，您又怎么了？”白厄背上坐着这么个祖宗，动都不敢动，连头都不敢抬趴在地上。

这地面的颤动又近了些，虽说这北古之森地广辽阔，那些妖兽虽没有缩地成寸的本事，但照这样跑下去，最迟明日晌午就能到达这外围地界。

白厄是白虎一族天赋最高的崽，感知危险的能力远在族长之上，但它自小在王宫长大，与妖都王储从小为伴，身居王宫，没什么心眼。

只觉着陛下在哪，它便要在哪。

这是白厄自小就刻在骨血里的本能。

“闭嘴，都说了陛下死了，你想让我早点死？”谢无逢四爪用灵力裹着，使劲儿跳了跳，压得白厄扑腾砸在地上无法张口。

“干什么呢，符纸画完了吗？”

瑶光居高临下看着行为怪异的谢无逢，眉目间闪过一抹烦躁，但又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谢无逢消停下来，继续用灵力画着符纸，他周身灵力几近被榨干，但瑶光没发话，他也没敢偷懒。

毕竟这个女人对自己人都心狠手辣，谢无逢生怕被薅掉满身的毛。

公良沉月继续做着之前的事，这处阵法布置完已是天肚泛白，她身为灵力，只有人傀自带的步法在这深林中奔波布阵。

“过来歇会儿吧，虽说人傀不会觉得困倦，但想要跟着我——”瑶光看着不远处的少女，眸色柔和下来。

天边被染的火红，日头一步一步升高，带着干燥的暖意从树梢枝头一寸寸将公良沉月身边的暗色驱赶，在无尽的薄金日光中，她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那句话。

“你要学会怎么过正常人的生活。”

*

十方城，千绝百生楼。

曾在厅堂中露过面的楼主来到第五层，敲开走廊最深处的房门，屋内传来几声轻音，在他敲完第三声后停下。

透过薄薄一层木板，杯盏相撞的声音清脆悦耳，倒酒声绵绵，再之后便是杯盏放在桌案上的磕碰声。

楼主沉默等在外面，等到里面的脚步声渐渐走近，方才开口。

“楼主，城主身边的暗卫带着人来见您。”

瑶光对沉月是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只希望小姑娘不被仇恨蒙蔽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