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日子一天天过去，黑板上记录的数字缩减，仅差一天，原本的三位数倒计时清除归零。

清河一中作为高考考点，学校动员师生们提前安排考场，除了高三教学楼有人走动，其余两个年级的学生早早放了假。

最后一天，任课老师到班不再讲课，一律改成自习，学生们埋头复习功课，教室里寂静无声，能清楚地听见书页翻动的声响。

考试近在咫尺，顾漾说不紧张是假的，更多的是兴奋与期待。

桌子上还摆着刚考试完没几天的答题卡，上面清晰记录着过往一切成就。

三模过后的四校联考她成绩突出，连同陆霄、符子磊一块儿作为优秀学生荣登学校报刊亭板面。

虽然只是一次简单的考试，可是三人成绩一个赛一个优异，尤其是数学顾漾直逼满分，陆霄的地理和符子磊的英语在整个市里皆出类拔萃。

三人各有各的长处，成绩分开看有看头，合在一块儿更彰显实力。

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为了激励往后学生的学习热情，校长临时决定给三人拍照表彰，也起到个考试前的模范带头作用。

上午第三节下课铃刚打响，许青山急匆匆赶到班级门口，挨个冲三人招手，领着人一路前往学校门口的假山那边，摄像师拿着相机已准备就绪。

“你们三个跟了我两年，成绩好我早知道，可是没想到你们这么争气，办公室里的老师现在见着我没有谁不一脸羡慕的。”

许青山一番发自肺腑的感慨，不管三人是不是感动了，一旁的摄影大叔倒是面露惊诧：“老许，你这话说过了啊。”

“哪儿是我瞎胡诌，”许青山脸上笑容不减，被质疑反而据理力争解释，“仨孩子成绩确实好，单拎出来直甩其他学校三条街不成问题。”

见人说得头头是道，摄影大叔搬弄相机的手停了一瞬，再望向他们三个时，眼睛里的探究和惊艳溢于言表。

身为当事人的三人一脸无奈：“……”

老许你真说过了啊，用夸张一词形容还是太保守了。

斜射过来的光线落在金属质感的校徽建筑上，树影摇曳，在地上交错形成不规则的暗影，三人影子映射其间，颇有种说不出的和谐之美。

摄影大叔一看就是拍惯了类似照片，一开口印证了顾漾的猜测：“咱先拍个人照，我一说开始咱就抬眼看镜头，争取一次完事儿。”

学号第一位的顾漾先拍，风吹起宽大的校服，高马尾随着走动的步伐左右摇晃，少女面朝前方骄阳而立，青春气息飞扬。

“同学，”摄影大叔眼睛从相机上移开，指指自己的衣领，“大热天穿长袖是有点不适应，但衣领子还得拉正喽，呈现效果得到位，不能丢份儿。”

话带着点儿调侃的意味，有趣而不失分寸。

毕竟是刊登荣誉榜的照片，三人全副武装，长袖短袖一个不落，全套身上了。

顾漾低头摆弄衣领，摄影大师“嘶”了一声，摆手让后头的人上前帮忙，“后面没弄好，你们谁上去给整一下子。”

陆霄在话落的前一秒早已迈出步子，符子磊巍然不动，注意到身旁的人瞄过来的视线，挑眉回视：去啊，瞅啥瞅。

小心思一下子被拿捏，他淡定移开目光，脸不红心不跳地抬头朝前方走去。

从符子磊的角度看过去，男生步履僵硬，用同手同脚形容委实贴切。

一高一矮两道影子接近，温热的指腹勾卷着衣领，偶尔牵动着长发，每一秒钟得动作都如同放慢了一样，不同忽视的触感直直传递心间。

顾漾脸腾地一热，扑在脸上的阳光再灼热，敌不过后颈那一小处的温度，烫得她有要逃离的冲动。

身后的人撤离之际，她还没反应过来，视线看向地上两人不时相撞的影子上。

“这样子看着才利索，”摄影大叔视线重新落到摄影机上，“小姑娘，别光低头啊，眼睛往前头看。”

屏住的呼吸此刻才恢复正常，抬头时仓皇看向镜头，捏着衣角的手指暴露了她的无措。

眼睛闪过一道白光，大叔直起身子看了一眼，似乎挺满意的，叫了下一个人继续流程。

经过一番提醒，俩男生拍照之前相互整理着装，个人照顺利结束，三人站成一排，准备拍个人照。

开始还是有些拘谨，顾漾站中间，两个男生分别站在两边，三人间隔距离很大，仿佛隔着天堑一般。

日常相处都没在意的事，突然摆到明面儿上来，动作怎么摆怎么奇怪。

摄影大叔在前头不停提醒再靠近点儿，结果始终不理想，时间一拖再拖，他看不下去，强行指挥缩短三人的间距，一组照片儿总算有了收尾。

……

许青山在三人拍完照片儿之后自拐角现身，看见大叔在一旁整理东西一副要离开的样子，上前交涉几句带人原路返回。

陆霄过了前面的廊亭就把校服外套脱了团在手里，额间布满细密的汗珠，沾湿了发尾。

前头脱衣扇风，后头跟着一块儿抬臂理衣，动作整齐划一，跟复制粘贴似的。

“拍个好照片受点苦也正常，”许青山见三人不约而同的动作，禁不住打趣，“老刘过几天把成片发过来我先给你们仨看看。”

暖日熏风，花香袭人。亭子上架起的紫藤萝花瓣纷纷扬扬散落，风吹拂着的花冠连成一圈圈紫色的波浪，发出簌簌的声响。

“刘叔照相技术看着挺好的，”顾漾手抚过就近的花瓣，指尖一寸寸划过感受嫩滑的触感，柔柔一笑，“成片儿感觉都不用拿给我们过目。”

两个男生跟着点头，对老刘的手艺表示无声的认可。

“前几天拍毕业照的那小子，是他儿子，咱学校每年毕业照都经他手，拍照这块儿确实得心应手。”许青山解释了一番。

“怪不得看您和人很熟呢，”陆霄心里盘着时间，“认识得有十年了吧。”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似乎是想到什么，许青山表情嫌弃，“十年关系也不咋的，就这拍照的事儿，学校还说能打折优惠，到人那儿头一分不少，你说说……”

叽里呱啦一通输出，三人没想接话，更没有接话的空隙，只得竖起耳朵听。

手机提示音打断了思路，见手机屏幕亮了，许青山指纹解锁，几张照片儿赫然呈现眼前。

看了几秒，冷不防冒出一句：“柜台展示？”

到了教学楼底下，许青山交代几句离开了，三人没急着走，你悄悄我，我瞧瞧你，眼中意味深长。

望着逐渐缩小的身影，顾漾喃喃道：“老许还说人抠门儿，自己还不是挣着抢着付钱。”

刘叔说三个人形象挺好的，图连p都没p直接发给了许青山，顺便征询三人意见，能不能把照片贴墙上引资做宣传。

看照片儿的时候三人都瞧见了后面一行的消息，老许不仅转了红包，不忘留下一段备注：记着收钱。

四个字外圈裹了个着重号，态度要多坚决有多坚决。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波操作属实天秀。

“所以说关系好嘛！”衣服潇洒一甩提到肩膀上，陆霄一副看破红尘般地走向楼梯口。

个比个嘴硬，大人总认为孩子天真，殊不知某些时候自己在孩子眼中堪称无邪。

这一甩不要紧，紧随其后的符子磊遭了秧，脑袋凌空一响，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符子磊：“……”

衣服本身轻薄，打了一下力道不重，偏偏拉链的位置划了过去，撞到额头的声音不小，留下一道明显的红痕。

陆霄反应过来，赶紧放下校服凑近看伤情，收获了符子磊一记白眼。

他呵呵尬笑：“你脑门儿怪结实的，一点儿没破。”

男生平日里遇到别人指定不会说这话，现下分明是看符子磊没事儿，专门嘴欠来这一句。

“怎么的，我配不上你一句道歉呗。”符子磊皱眉揉了一把泛红的地方消肿。

“夸你呢，”陆霄揽住符子磊脖子，状似无意扫视对方脑门儿，“可不得实话实说。”

“行，要不我给你也来一下试试？”符子磊趁机要抓人手腕，没碍着人已经溜到楼梯上了。

顾漾路过时插话：“我那儿还有药呢，一会儿给你擦擦。”

一听抹药，符子磊略微顿了顿，“不是，真肿了？”

陆霄说得是不错，没破皮儿，但没说没受伤啊。

这事儿说出去挺不可思议的，就是这么真实地发生了。

人生处处是惊喜，用力恰到好处时，薄若蝉翼的张纸都能当利器，何况是一个有硬度的链头。

肇事者逍遥法外，打算追击一抬眼人都跑二楼了，被害人骂骂咧咧跨着楼梯到二楼找人算账。

刚到楼梯口，陆霄拿着碘伏堵住了气势汹汹的人，顾漾在拐角处看见两人互望的场景。

火气在看见那瓶药时消了大半，符子磊接过药，打人的念头一晃而过，表情肉眼可见地松懈下来。

顾漾在二人身边站定：“我看你俩关系也挺好的。”

口是心非学得挺到位的，和老许、老刘刚才的反应没什么两样。